《天庭杀局：今夜屠我红线！》青铭笺

8、第二具尸体

　　天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齐天大圣府和真君神殿发生的一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两块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暗流与更加剧烈的猜忌风暴。
　　孙悟空被严密“请”到了三法司，那块沾着月老气息的伴生石碎片成了最致命的证物。他虽桀骜，但并未在证据确凿前公然抗法，只是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火眼，扫过每一个审问他的仙官时，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与讥讽。他咬定是栽赃，却苦于无法自证清白，更对哮天犬如何寻得这石头、杨戬是否参与其中，充满了滔天的怒火与怀疑。
　　杨戬的处境同样艰难。哮天犬被三法司以“协助调查”为名带走，关押在特制的、布满隔绝禁制的兽笼中。杨戬本人虽未被限制自由，但真君神殿周围监视的视线明显增多。他额间的天眼终日笼罩着一层阴霾，一方面忧心哮天犬诡异的状况，另一方面，那块石头碎片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太过蹊跷，他深知自己也被卷入了一场精心设计的漩涡中心。他尝试以天眼回溯天河畔的景象，但那里残留的线索已被哮天犬的挖掘和气息彻底扰乱，加之天河弱水对法则的干扰，回溯变得异常艰难，收获甚微。
　　天庭众仙的议论更是甚嚣尘上。
　　“看来那猴子是真凶无疑了！连伴生石都成了凶器！”
　　“未必吧？那哮天犬也诡异得很！它怎么知道石头在哪？还偏偏叼给杨戬？”
　　“说不定是杨戬指使的？他们本就有旧怨…”
　　“嘘！慎言！真君岂是那种人？我看是那猴子狡猾，故意陷害真君，转移视线！”
　　“那狗…你们不觉得那狗的状态太奇怪了吗？从蟠桃宴开始就…”
　　流言蜚语如同毒藤，在封闭的天罗罩下疯狂滋长，将孙悟空和杨戬死死缠绕在嫌疑的核心。紧张压抑的气氛，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就在这山雨欲来、人心惶惶之际，更沉重的阴霾，伴随着天河弱水冰冷的湿气，骤然降临！
　　天河，这条横亘天庭、由亿万星辰之力和寂灭重水构成的浩瀚水域，是重要的防御屏障，也是无数天兵水卒驻扎之地。靠近天蓬元帅府外围的一处偏僻水军营寨角落，一处专供低级水卒轮休的简陋营房。
　　清晨，一名轮值换岗的天河水卒，揉着惺忪睡眼，端着洗漱铜盆，哼着小调走向营房尽头那间最靠里、位置也最隐蔽的单人宿处。宿处的主人，是他相熟的袍泽，也是他私下里知晓的、一个藏着甜蜜秘密的兄弟——与织女宫一位名叫“彩霞”的俏丽侍婢情投意合，两人常趁值休时在此幽会。
　　“喂，老赵！日头晒屁股了！还不起来换……”水卒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推那扇虚掩的木门，调侃的话语却在门开的瞬间，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
　　哐当！
　　铜盆脱手坠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营寨中格外惊心。
　　“啊——！！杀…杀人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惨叫，猛地从那水卒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叫声比月老遇害时更加尖锐、更加绝望，瞬间撕裂了天河营寨的宁静，也如同丧钟般狠狠敲在所有听闻者的心头！
　　最先被惊动的是附近营房的天河水卒们。他们冲出营房，看到同伴瘫软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向洞开的营房内，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嗬嗬声。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狭小的营房内，景象惨不忍睹！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交叠倒卧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浸透了简陋的草席，在地面蜿蜒成一大片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湖泊！
　　男子身着天河水卒的制式皮甲，脖颈被数圈暗红如污血、细如发丝的红线死死缠绕勒紧！皮肉深陷，颈骨似乎都已变形！他的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惊骇，与月老的死状如出一辙！
　　女子则穿着织女宫侍婢的素雅宫装，同样被那诡异的红线缠绕脖颈，勒痕深可见骨！她倒在男子身上，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另一只手却死死地、用尽最后力气般紧握着一样东西——半截约莫两寸长、通体青翠欲滴、如同上好碧玉雕琢而成的……莲藕！
　　那半截莲藕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是被硬生生掰断。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莲藕表面，赫然沾染着大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血迹顺着莲藕天然的孔洞向下流淌，滴落在女子苍白的手腕和身下男子的皮甲上，形成一片片刺眼的斑驳！
　　又是红线！又是缠绕脖颈！又是形神俱灭！
　　凶器，或者说凶器的一部分——那半截染血的莲藕——就握在死者手中！
　　消息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席卷了整个天河营寨，并以更快的速度传向天庭各处！
　　托塔天王李靖带着哪吒和一队精锐天兵，几乎是踏着煞气赶到现场的。当他们看到营房内那两具尸体，尤其是女尸手中紧握的那半截染血莲藕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莲藕…”有认识织女宫侍婢的天兵低呼出声，“那是织女宫的彩霞仙子…”
　　“那男的…是赵老三！天河巡水的卒子…他们俩…”
　　“天啊！又是红线！还有这藕…这藕…”
　　李靖的脸色铁青得可怕，他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喝道：“封锁现场！闲杂人等退开！验尸官！”
　　几名三法司的仵作仙官颤抖着上前。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试图掰开女尸紧握的手指，取下那半截染血莲藕时，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带着独特生命气息的清灵之气，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从莲藕断口处散发出来！这气息，与普通仙家灵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道体的纯净感！
　　李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在那半截莲藕上。他的呼吸猛地一窒，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这气息…这精纯的生命本源之感…他太熟悉了！这分明是…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沉重的铁块，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深藏的痛楚，落在了紧随他身后、同样看清了现场一切的儿子——哪吒身上！
　　哪吒此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固。
　　他站在营房门口，混天绫无风自动，环绕周身，将他与外界污浊的血腥气隔开。他那张总是带着冷傲或疏离的精致面容，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琉璃般的眸子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半截染血的莲藕上，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震动”的情绪！
　　当那股精纯、清灵、属于顶级莲藕仙身的独特气息，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扑面而来时，哪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猛地用手按住了自己左侧肋下——那里，是他莲藕化身重塑时，一处极其隐秘、连太乙真人都很少提及的、关乎本源的“气脉节点”！此刻，那处节点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悸痛和寒意！
　　“不…不可能…”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嘶吼，但眼前那半截染血莲藕散发出的、与他同源的气息，却如同最残酷的证据，狠狠砸在他的意识深处！这藕…绝非寻常！这气息…做不得假！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入他的耳中：
　　“莲藕…又是莲藕…”
　　“这气息…好生精纯！天庭里能用得上这等仙藕化身的…”
　　“三太子…不就是…”
　　“天啊！难道…”
　　这些声音，如同淬毒的针，一根根刺向哪吒。他猛地抬起头，琉璃般的眸子扫过周围那些或惊恐、或怀疑、或带着隐秘恶意的目光，最后，迎上了父亲李靖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惊骇、痛心、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艰难审视——的眼睛！
　　“哪吒！”李靖的声音干涩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帝君麾下统帅的威严，却也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莲藕…你…作何解释？！”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恐惧，都如同实质的枷锁，重重地压在了哪吒单薄的肩膀上！
　　哪吒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按在肋下气脉节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着父亲，看着那半截染血的、散发着同源气息的莲藕，看着地上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股冰冷的、被巨大阴谋彻底锁定的窒息感，伴随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在胸中疯狂翻涌！
　　解释？他如何解释？这藕的气息，与他同源，精纯无比，绝非伪造！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比指向悟空的石头更加直接，更加致命！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如同被那诡异的红线死死扼住，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千言万语的辩白，在那铁证般的同源气息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刺骨的字：
　　“与我…何干！”
　　这回答，在众仙听来，却更像是无力的抵赖，甚至是默认！
　　“三太子！”一名仵作仙官颤抖着，终于将那半截染血的莲藕从女尸紧握的手中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到李靖面前，“此物…气息精纯无比，蕴含强大生机…绝非…绝非普通仙植…且这断口…似有…似有本源精气流逝的痕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哪吒的肋下，含义不言而喻。
　　李靖看着那染血的莲藕，又看向脸色苍白、眼神冰冷如霜的儿子，握着腰间剑柄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心中的天平，在父子之情与铁证如山之间剧烈摇摆。最终，天庭统帅的职责和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压倒了那一丝侥幸。
　　“哪吒…”李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在事情查清之前，你…留在为父帅府！不得离开半步！”他手一挥，几名跟随他多年的亲卫天将，带着复杂的神色，隐隐围了上来。
　　变相的软禁！
　　哪吒的身体猛地绷紧！混天绫上的火焰纹路瞬间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凛冽的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父亲，又扫过那些围上来的亲卫，琉璃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屈辱、愤怒和冰冷的绝望。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在压抑的寂静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孙悟空和杨戬竟然也出现在了外围！显然是被此地的巨大动静吸引而来。悟空抱着金箍棒，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冰冷的讥诮，那双金睛扫过染血的莲藕，又扫过被“亲卫”围住的哪吒，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李靖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李天王，好家教啊！先是俺老孙的石头长了腿，现在连哪吒小儿的藕都学会自己跑出来杀人了？啧啧啧，这栽赃的把戏，看来是玩上瘾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杨小圣的狗，或者他那第三只眼了？！”
　　他的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李靖的心脏，也将在场所有神仙心中那层摇摇欲坠的“信任”假象，彻底撕得粉碎！
　　杨戬站在悟空稍后一点的位置，额间天眼无声开启，冰冷的神光扫过营房内的尸体、红线、尤其是那半截染血的莲藕，眉头紧锁。他清晰地看到了藕身上那精纯无比、与哪吒同源的气息，也看到了那断口处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能量残留，那绝非自然断裂或斗法所致，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后留下的痕迹！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哪吒肋下那被他自己按住的位置，眼神深邃如渊。
　　信任？在接二连三、指向性如此明确的“铁证”面前，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沙堡，已然彻底崩塌！
　　哪吒孤立地站在人群中心，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如同冰锥般的目光——父亲的审视、众仙的猜忌、悟空的嘲讽、杨戬的探究…他挺直了脊背，混天绫无风自动，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他看着父亲亲卫伸出的、带着“请”意的手，又看了看那被仵作捧在手中、如同自己生命烙印般的染血莲藕，最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按在肋下的手。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辩解一个字。只是伸出那只白皙却冰冷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把从仵作颤抖的手中，夺过了那半截染血的、散发着同源气息的莲藕！
　　入手冰凉粘腻，那属于他的本源气息混合着陌生仙侣的鲜血，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他的掌心。
　　他紧紧握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栽赃的证物捏碎，又仿佛在承受着某种锥心刺骨的痛楚。然后，在所有人震惊、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分开人群，朝着天蓬元帅府的方向走去。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在昏暗的天河光影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孤绝而冰冷的影子。
　　半截染血的莲藕，如同最刺眼的烙印，将“反骨”三人组中的最后一位——哪吒三太子，也牢牢钉在了凶案的嫌疑柱上！天庭的囚笼内，杀机四伏，人人自危，而一条由怨毒红线和致命“证物”串联起的死亡锁链，已然清晰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