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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知情信件 ...

  •   初三四班的玻璃窗里映着流云,沈莹望着走廊尽头那间空荡荡的教室。周景淮的位置在靠窗,此刻阳光正斜斜地铺在浅绿色椅背上,像他永远工整的衬衫折痕。

      梅雨季的走廊漫着潮气,沈莹把脸贴在走廊的玻璃上。周景淮正在楼下打篮球,深蓝校服衣摆被风掀起。

      “在看周景淮?”同学突然凑过来。

      “嗯。”

      “我认识他,我哥哥是他小学同学。”

      “啊?”

      “对啊,他还有个青梅竹马呢,现在也在九四班,他俩玩了八九年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以前那个学姐还会带我去看周景淮啊。”

      她手里攥着的素描纸被手汗浸湿。

      “他哪个小学的啊?”

      “X小,我记得你也是那个小学的啊。”

      “真的假的,怎么在小学从来没见过他。”沈莹一脸震惊。

      “我晚上回家给你发毕业照。”

      那天傍晚,沈莹同学翻遍了她哥哥小学的东西,从箱子底部抖落出一张残缺的集体照。

      沈莹对比着两届毕业照的操场背景。2023届的合影里,图片里的她手里还举着毕业快乐的牌子,而周景淮所在2021届的照片上。

      记忆突然倒带回四年级的雨天,她在旧器材室躲雨时,曾发现过一组生锈的秋千铁链。

      为什么,就不能早点认识你呢。

      沈莹握紧口袋里黏糊糊的糖。他们就像两颗不同轨道的行星,明明曾在同个空间留下印记,却永远隔着时间的鸿沟。

      转眼间,收到了好久不联系的幼儿园同学的消息。

      “你喜欢的那个是叫ZJH吗?”

      “对。”

      “我认识他兄弟。”

      “啊?谁啊。”

      “姓殷,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

      “殷书珩。”

      她对这个学长的印象很深,他每次都会和周景淮一起去便利店。

      沈莹把手机倒扣在数学练习册上,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细小的刺痛。微信置顶对话框里,周景淮很早很早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悬浮在虚拟星空中。

      那罐手折的星星,听说早就被周景淮送给他朋友了。

      她曾以为那些在所有周景淮参与过的微信公众号里搜索他的名字却只为找出几张照片,是少女独有的荒唐。

      “对了,你可以帮我问问他,平时周景淮会和他们提起我吗?”

      “好的。”

      殷书珩很快回复“有时候会提起。”

      “那他还有和你说什么吗?”

      她现在人脉,转向自己的幼儿园同学。

      “他说,周景淮说他对你是有好感的,虽然你会送他情书,围巾什么的。他希望不要以这种方式,做朋友可以,男女朋友就算了。”

      “嗯,谢谢。”

      其实能和你成为朋友就足够了。

      手机突然在凌晨震动,姜以浔的聊天框弹出十几条轰炸式截图。沈莹看着那个熟悉的男生头像在对话框里闪烁,周景淮发给姜以浔的消息像蚂蚁啃噬视网膜。

      “沈莹说,她真的很喜欢你,而且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也还有一百多天就要毕业了。所以真的很想珍惜一下你,问问你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也不需要大肆宣扬之类的,她真的太喜欢你了,所以只想要一个机会。她其实也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真的很希望能和她试试看。因为你们之间有太多误会了,而且你们也不清楚对方的性格,她很怕等你喜欢上别人以后真的没机会了。”

      她盯着这团混乱的文字。

      “微信可以加回来,但是谈恋爱就算了吧,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总不能每一个都答应吧。”他回复道。

      沈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在微信好友里找到了周景淮。

      “我是終究会实現。”

      起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前三个字的首字母是ZJH。

      附加信息栏空荡荡的,只有系统默认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了,你还有什么想让我问他的吗?”

      姜以浔道。

      “我想知道,那封信,真的是他心里所想的吗。”

      她从关于周景淮的日记里,找出了将那张被红笔涂鸦的情书。

      原本写着“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一试。”却被他朋友用修正液覆盖后改写为“运用了列数字的说明方法。”

      更刺目的是信纸边缘的批注:“请你别再骚扰他了,谢谢,没有这个必要,另外,作为一个女生,你把口罩了会可能更好看。”

      周景淮,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雨丝突然斜劈在玻璃窗上,沈莹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里。

      她去洗了个漱,回来看到了姜以浔合并转发的聊天记录。

      “学长,之前沈莹花两个星期准备的一封信,结果发现被你拉黑了,还特地写了一封告诉你,不会再骚扰你了。”

      “但是你好像没有看吧,直接给你朋友了,然后他们在上面圈圈画画,写了批注,还有几句话我看了也挺生气的。”

      “等下,那个回信的备注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是谁写的。”

      台灯在墙上投出摇晃的阴影,沈莹蜷缩成团陷在床角,攥着被角的手指骨节发白。

      窗外的雨像无数根透明丝线,把远处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那些光晕透过泪膜折射成扭曲的彩虹,又在她眨眼时碎成玻璃渣。

      她把信纸的图片给了姜以浔。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此刻仿佛在吞噬着她。

      “字还算工整吧?”

      “算。”

      姜以浔回消息的功夫,把沈莹的图片转发给了周景淮。

      “那是个黑鬼写的,那是个小丑,瞎说的。”

      “之前晚自习结束以后,你们班人来我们年级找她,可凶了,吓我一跳。把信丢了以后就走了,我图片发你了,你自己看看吧。”

      “对了,我看她那天晚自习,好像在哭。”

      “你们别管那男的,他有点自以为是。”

      周景淮回复。

      三天前她还用荧光笔在草稿本上写满周景淮的名字缩写,现在字母在潮气里晕开,像被泪水冲花的眼线。

      泪水砸在皱巴巴的信纸上。

      或许他不知道,他朋友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一样,扎紧沈莹本就不自信的心底。

      衣柜镜里突然闪过蓝光,池雨触电般抓起校服外套盖住镜子。

      上周四,她看见周景淮上楼的时候袖口还沾着他发梢滴落的雨水。此刻那些水痕在黑暗里漫成冰冷的湖,浸泡着她卡在喉咙里的呜咽。

      窗台的绿萝垂下腐烂的叶尖,水滴在英文词典上敲出秒针的节奏。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绒毛间残留的薄荷味冲进鼻腔,激出更汹涌的泪。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被篡改的心意,就像不知道她偷偷收藏过数学考试结束后布满他名字的草稿纸,不知道她背下他所有个人信息,不知道她此刻正被记忆里的每个对视凌迟。

      雨声忽然大得像全世界的嘲笑,她摸索着去关窗时踢翻铁盒。他的照片散落一地,原来命运早在她心脏埋下倒刺,如今每跳一下都扯出淋淋的血肉。

      雨还在下,沈莹在模糊的视野里伸出手,台灯光穿透指缝的瞬间,她错觉有人轻轻握住了这团颤抖的影。

      周景淮,你真的不知情吗。

      圣诞将至。

      平安夜的月光像融化的银箔,顺着宿舍窗棂流淌到沈莹的被角。她第无数次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午夜的荧光照亮她眼底跃动的星子。

      “你说他明天会收下吗?”她翻了个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给姜以浔发去消息。

      手机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姜以浔裹着被子坐起来,发梢还沾着拆礼盒时粘上的金粉:“这是你第几次问我了。周景淮要是不收,我当场把包装纸吃了。”

      沈阳把滚烫的脸埋进北极熊玩偶,鼻尖蹭到薄荷香。那是上周周景淮打完篮球从她面前路过时留下的气息,混着少年独有的柑橘香水味,在记忆里酿成微醺的酒。

      礼盒静静躺在书桌上。粉色雪梨纸裹着十二颗星星糖,每颗糖纸都被她抚平折成千纸鹤。最上面躺着张烫金卡片,钢笔字晕开一小片蓝雾。

      Merry Christmas.
      祝你圣诞快乐,也不止圣诞快乐。

      手机突然震动,姜以浔发来消息。

      “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帮你问问好了。”

      “嗯。”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一分钟后,姜以浔发来一份聊天记录。

      浔∶学长,圣诞节有人给你送礼物吗?

      ZJH∶没有吧。

      浔∶是吗,沈莹非常精心的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哦。

      ZJH∶叫她不要给我了,能退就退吧,浪费钱。

      浔∶退不了,她打包好了啊,然后她觉得你能收下就好。

      ZJH∶哦,那行。

      气泡框里的文字冷得像窗外的雪。

      沈莹感觉指尖发麻,北极熊的绒毛扎进掌心。原来她节日给周景淮送的糖果,表白时给他写的信,或许他眼里不过是廉价的负担。

      月光移到了礼盒的缎带上,她想起上周在精品店,老板娘教她打双环结时说的话:“这种系法叫同心结,要送给特别的人哦。”当时她耳尖发烫,差点扯断了丝带。

      “要不算了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水汽,“我觉得他不是很乐意收。”

      “你敢?”

      此刻的姜以浔猛地掀开床帘,手机屏幕映亮她恨铁不成钢的脸,“他不是答应了吗?而且他恐怕不知道你给他准备的王炸组合有什么意义吧...”

      沈莹下意识摸了摸右膝。

      那天为了接住从货架滚落的草莓牛奶糖,她在便利店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店员姐姐递来的创可贴还贴着,混着糖果的甜香渗进血肉。

      晨光染红窗棂时,沈莹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浅蓝色校服衬得她鼻尖愈发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紧张。礼盒在她怀里像块滚烫的炭,缎带被攥得起了毛边。

      中午时分,篮球场传来熟悉的击球声。周景淮戴着黑色护腕跃起投篮,腕骨在冬日阳光下折出凌厉的弧度。

      汗珠顺着他后颈滑进衣领,沈莹突然想起姜以浔说过的话:“你知道为什么女生都爱看他打球吗?因为他的三分球能百发百中。”

      “发什么呆呢!”姜以浔抽走礼盒的瞬间,沈莹感觉心脏也被拽走了。

      她看着朋友大步流星走向球场,周景淮撩起衣角擦眼镜的瞬间,周围响起压抑的尖叫。

      阳光还未散尽,周景淮接过盒子的手指泛着冷白。

      卡片被抽出来时,她看见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停在糖纸上的凤尾蝶。

      “这些糖……有讲究?”

      周景淮的声音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传来。姜以浔正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沈莹却突然发现他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课间操的铃声救了落荒而逃的她。她抱着英语书往教室跑时,冬青树上的彩灯突然亮起,某个瞬间她仿佛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转身的刹那,周景淮的白衬衫擦过她发梢,怀里的礼盒反射着细碎金光。

      他的眼睛一直反复盯着礼盒的正面,仿佛在寻找什么。

      少年喉结动了动,握着礼盒的手背浮起淡青血管,手中的礼盒突然露出银色包装的一角。

      “他刚刚在楼梯拐角盯着你看了好久。”

      姜以浔凑过来时,沈莹正在笔记本上画同心结,“等你进教室后,他对着你的背影笑了哦。”

      钢笔尖在纸面洇出墨色的花。沈莹抬头望向窗外,寒风正落在周景淮刚刚站过的台阶上,而三楼的走廊尽头,有个抱着礼盒的身影在玻璃上呵出一片白雾。

      晚间八点多,沈莹洗完澡,打开了手机。

      姜以浔作为军师,又去审问了周景淮。

      浔:学长,那个糖你吃了吗?

      浔:王炸组合的意思就是……[视频×1]

      ZJH:吃了。

      周景淮,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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