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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

  •   “你说!”

      “不知。”

      “在下不知……”

      “老夫不知,惭愧……”

      挨个问了一遍,无一例外的“不知”,林长倩只觉天昏地转。

      “倩儿,岳父……”

      摆脱林长信的纠缠,轩长礼跑进来,看见林老爷子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

      “这是……”

      林长倩咽一口气,缓缓转头,盯着轩长礼,用陈述的语气,问了六个字——

      “什么毒,解药呢。”

      轩长礼被她目光一惊,“我……不知道……”

      “除了你还有谁!”林长倩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喊道,“除了你与姓王的,谁要害我爹!谁能在林府下毒,害我爹!”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轩长礼握紧拳头,沉声道。

      林长倩苦笑,摇头,分明不信。

      “我爹已经要让了,他要把川南送给你!你何苦害他?救我爹,我们离开川南,如你所愿,就此了断,干干净净。”

      “倩儿,我没有下毒!我会彻查此事。”

      “轩长礼,算我瞎了眼,我林长倩瞎眼!”林长倩恨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林府用人从来谨慎,爹爹如今不出府门,谁害的了他!只有你的人,你的暗卫,你爹留的,对付我们林氏的钉子!我娘因何生我丧命?大哥三哥为何无女?林氏为何人丁稀薄?你不想再与林氏纠缠不净,不想让乾儿娶林氏女儿,我不说,我帮你瞒!可你以为我不对人说,帮你瞒着父亲兄长,就都不知道吗?除了你,还有谁!谁能下毒?你忘恩负义,天生反骨。”

      没有什么可以永恒,林氏霸权如此,轩林姻亲之盟如此,感情更是如此。青梅竹马不过家族宿命,半生夫妻不过杀父弑母之仇,这一刻,仿佛能听见,最后一棵稻草压上来的微响。咔嚓一声,破镜,难圆。

      林长倩眼里只剩了怒火与仇恨,连串诘问,狠狠摔在轩长礼脸上,骂的轩长礼哑口无言,脸上青白交加。

      不知何时,林长仁、林长信、林昀林昭轩明都站在了门口,竟把这些话听的一清二楚……

      “好哇!”林长信气的冒火,挥起袖子对着轩长礼又是一顿胖揍。林长仁看着,紧抿着嘴不说话,似乎在克制着一起抡袖子的冲动。林长倩心灰意冷,扭头跪在床前,趴在林老爷子身前痛哭。

      轩明年纪不过十岁,这等阵仗已然吓蒙,林昀大些,一边嘱咐林昭带着轩明回避,一边派人寻轩乾,又指挥着人安置大夫,抓药煎药。至于母亲与三婶,林昀想着,若让她俩知道了是姑父害的她们少子无女……还是下人可靠些。

      “爹,祖父还病着,您快拿个主意吧。”

      安置了大夫,林昀估摸着父亲清醒些,小声提醒。

      林长仁点头,一手拉住林长信分开二人,“回头再算这笔账。”

      林长信哼一声,突然被个闯进来的小厮打断——

      “王爷,王妃!世子赶来的时候太急,不小心坠马折了脖子,不省人事。”

      “乾儿……”轩长礼脑子一蒙,下意识要冲回王府看儿子,却忽然想起长倩。扭头,却见林老爷子瞪着眼睛呜咽,林长倩昏在一旁,衣襟前血红一片。

      方才出去的大夫又被唤进来诊治林长倩,林长信照看着林老爷子,老爷子双目里留下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沟壑一样深深的皱纹流下。

      临近黄昏,人进人出,乱哄哄,一片光影斑驳虚幻。夜深了,幽暗的烛光点燃。林老爷子说不出话,仿佛看见昨日,拿着小瓷瓶,对着烛光细看的自己……

      仿佛看见一座精致富贵的宫殿,幽暗的烛光朦朦胧胧地照亮一位女子半边秀丽温婉的面庞。

      女子扬起小臂,羊脂玉一样的肌肤,手腕上带着只古朴的银色镯子。

      女子轻启朱唇,“楚靖,川南之行,如何?”

      “回太后,一切顺利。林氏放出了话,哪个接济川南王一粒米一块肉,便于林氏全族为敌。九山十七寨,无一人敢违。”

      “很好。”

      妘绮满意轻笑,扬起的手腕上的镯子,一只凤凰纹饰活了一般,嘴里吐出根银色细丝,银丝似是中空,颤悠悠凝出滴油状液体。另一只手执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液滴一颤,落入瓷瓶。

      妘绮塞上瓶塞,一层层,用蜡油封的严实。妘绮把瓷瓶放进竹筒,用棉絮垫好,蜡封起来,递给楚靖。

      “再去的时候,把这个给林氏族长。”妘绮微笑,“若有一日,林氏在川南的霸主地位不再,便打开它。切忌,此为机密,除了家主,旁人不得相传。”

      “臣遵旨。”楚靖领命,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上次去川南,就被衡王爷问起……”

      妘绮目光流眄,笑道,“你要让他知道,你去的是川南?十二大州府重地,加一个吧,算上南恩府。设立南恩府之事重大,你亲自办。”

      “是。”

      妘绮看着烛光,似乎越过时空,与厉帝对视。林氏霸主地位不保的一天……若是甘愿让位,就让仇恨再深一些;若是被逼让位,就让这一条命,再一次激起林氏骨子里的狼性。总之,怎么能让你的子孙,安生呢?妘绮礼貌一笑,古朴镯子上寒光一闪,是吧?

      川南,林老爷子对着烛光,突然老眼堡睁,哗地涌出一口脓血,浑身水泡爆裂。

      卒。

      宁希1000年,十月二十,川南世子轩乾,坠马身亡。

      宁希1000年,十月二十,川南林氏家主,毒发身亡。

      宁希1000年,十月二十二,川南王妃林长倩,呕血身亡。

      “轩长礼!”林长信爆出一声怒吼,“我林氏,与你,不共戴天!”

      林氏怒了。

      十月二十八,林长义带兵,重兵包围王府与王家,逼迫轩长礼下令绞杀王氏等三家“反叛”家族全族。

      林长仁通告林氏族下各产业,包括矿山、耕田、水运、盐行、茶行等三十五行,卡死对王府等六家名下所有行业贸易往来。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封京城快马加鞭传来的紧急文书,突然刺破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前太子太傅林长义,鼓动太子谋反未遂,经三司会审,罪名确定,斩首示众。其诸子流放交趾,妻林温氏、长女林晗,收入官妓贱籍,幼女林曦,充入宫廷为婢。

      川南林氏二房林长义,鼓动太子谋反未遂,于天牢自缢身亡。

      长子、次子拦驾喊冤,惊扰圣驾,当场刺死。

      妻林温氏,不堪受辱,触柱而亡。

      长女林晗,不堪受辱,投水而亡。

      四子病死流放途中,幼女林曦收入宫廷,不知所踪……

      两条消息,看得轩长礼如坠冰窖。当即带着王府侍卫冲出王府,啪的一声把文书甩在林长仁脸上,怒声道:“睁大你们狗眼看看!长义死了!死了!灭门!你们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只会在川南,骑在王府头上耍威风吗!”

      “对,长义说过,上次回来的时候,说过他冤枉了楚家……”轩长礼喘着粗气回忆起来,“长义,几个月前来过信,说他有麻烦,要川南派人上京,把他妻儿接回来……你们呢?你们是他亲兄弟!你们干什么吃的!围困王府!霸道川南!出去了屁不敢放一个是不是!看着长义全家等死?好,好,你们来做这川南王啊!老子不干了,不干了!”

      说起来,轩长礼的苦,哪里轻了林氏?长倩是他的王妃,轩乾是他亲儿子!丧妻丧子,压抑了三个多月,此时此刻,借着兄弟之死,积压的怒火彻底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滚你犊子!”林长信脾气也好不到哪里,顿时拍案而起,“我林家的事,轮不着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指手画脚!要不是你毒死我爹气死我妹,老子会与你耗着?会到了京城……看着二哥全家尸首游街示众!你老小子找打!”

      “打就打!老子怕你?”

      “你们两个消停着!”眼看两人又要开打,林长仁阴沉着脸色狠狠一拍桌子。

      “轩长礼,父亲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林长仁脸色铁青阴沉,看着就让人害怕。

      “我轩长礼以列祖列宗之名起誓,从未生过谋害岳父的心思,从未毒害岳父。”

      轩长礼毫不心虚回视,林长仁点头,“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大哥!”

      “长信,长礼,”林长仁捏着文书,沉声道,“川南王府与林氏,几百年来,虽然世代皆有摩擦,却从来都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长义蒙冤,楚氏小人,此仇,必报。长礼,我们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从现在起,愿不愿意为长义,平反。”

      轩长礼皱眉,想了又想,用力点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

      宁希1010年,京城,摄政王府。

      “所以,我妥协,交出你二哥的母亲给你母妃殉葬为代价,川南王府与林氏,再次联手,入京。”病榻上,川南王轩长礼握着世子轩明的手,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不是长义的横祸,说不定……你早就是川南王了。当时,在川南,凭我,王氏几个小鱼小虾,斗不过林氏他庞然大物,最好不过落得两败俱伤,被朝廷和后起之秀瓜分,捡了便宜。我就想着,上京,一为长义伸冤,二来,摆脱川南,摆脱林氏,在江南,大雍的地界儿上,用皇权,压制林氏霸权。哪怕从此咱离了川南,把川南让给他们,也好。也好过世世代代做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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