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尺修》无执无失

6、筑基

　　在这方天地内睡觉着实是一件难事。

　　若是不保持想象，在其中又能感受到自己在失重下落，是无法入眠的。

　　若是保持想象，给自己构筑一张床，在睡着时又会突然醒来——床消失了。

　　几日内，行客之便一直饱受着睡觉这问题的煎熬。

　　南柯殁当然可以帮助他，例如他刚进来时能够站稳，实际上是因为南柯殁在用自己的精神力拖举着他。

　　但这与其说是为难，更像是一种考验。在无时无刻的精神力外放的情况下，行客之的神识也在不断变强，如此，在进入空间后的第四日，行客之便筑基了。

　　等到他筑基完毕，睁开眼就看到南柯殁站在他面前。

　　“不错，悟性挺高的。”

　　师父笑眯眯的，看起来很高兴。

　　“你感觉到了吧，这里的空气流动和外面是不同的——此为‘气’，我们化气一派和别的流派不同便在于这‘气’。”

　　行客之也确实在无时无刻的精神力外放中，感知到这处茫然天地之间其实并非空无一物，“气”便是此方天地的物。

　　以物筑物，自然也可触可感了。

　　南柯殁接着说:

　　“火灵根修者用的是自己的火，水灵根修者用的是自己的水。虽都为火，都为水，但火灵根修者会被他人之火所伤，水灵根修者亦然。

　　而我派——‘化气’，用的是世界本源之气，我们称之为‘混元气’。混元气可化万物，可伤万物，可聚万物，可散万物。但门槛极高，若是无法通灵，就连半点也是不能悟道的。”

　　行客之忽然想起刻在精神海的那段字。

　　——“混沌孕育了大千世界”

　　也许师父所说的混元气便是混沌的造物。

　　紧接着，南柯殁拿出一根树枝，递给行客之

　　“接下来，开始通灵。十日之后，若是还未通灵成功，那么恕我直言——『化气』不适合你，劝你趁早回家。”她笑眯眯地说。

　　行客之堪堪接过树枝，抬头便已不见了南柯殁的身影。

　　茫茫天地好像又只剩他一人了，但是现在他还要面对一根树枝。

　　时间紧迫，『通灵』为何，如何通灵，行客之没有一点了解。而南柯殁既然如此干脆地离开，就说明接下来完成通灵的任务他得完全靠自己摸索了。

　　只见眼前的树枝短小，树皮构成奇异的纹路，纹理有点像流纹石，树干上不长绿叶也没有一根枝桠，弯曲脆弱好似稍一用力就能够折断。

　　触摸枝干，树皮粗糙而不易留下划痕，但开裂的部分倒是很多。

　　这样一根看起来就毫无生命力的树枝与行客之想象中那种游戏里的关键道具一点也不一样。

　　毫无头绪。

　　行客之手里抓着树枝，总觉得很怪。

　　既要“通灵”才能“化气”，说明这肯定跟『气』有关了。

　　行客之依然觉得很怪，于是他松开手，用精神力将树枝扶正，摆在他眼前一寸处。

　　树枝正过来后，便像一个人一样立于他眼前了。

　　然后行客之开始感知『气』的存在，闭上眼精神力外放时的感知会被放大，但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了。

　　试想，一个人在黑暗里抓着一把又一把的空气，这些空气会有什么不同吗？五指聚拢触摸到的也只是自己的手掌。

　　黑暗让人的感知敏锐，也让人的想象力丰富，未知会让你觉得摸到了所有东西，而触感却明确告知你什么也没有摸到。

　　在海底深处没有光亮的地方尚且有水压和时不时冒出的灯笼鱼，但在没有黑暗也没有光明的空间为什么能够视物呢？黑暗与光明都不存在而只剩『气』的空间到底又存在什么呢？

　　行客之不停地想，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无知无觉。

　　等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睡着了，因为他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剩。

　　也终于，行客之感受到树枝周围环绕的那么一点点不同于空间中气的『气』，这是树枝的本体——混沌的创造？

　　不，不是。

　　虽然在树枝周围的气很奇怪，但仔细感受便能知晓它与空间的气同源，如果说空间之『气』是洋流，那树枝就好比一个放入大海的小黄鸭，它周围的海水会被鸭子挤出一圈很小的波纹。

　　行客之不停地放出精神力，源源不断。

　　等到他开始感到疲惫，他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了。

　　他的精神探寻着树枝周围的一切，而树枝就好像死了一样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任他妄为——

　　【不对。树枝不是死物，它一定还“活”着。】

　　“对不住了。”

　　紧接着他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将树枝完全包裹，顺着树皮的裂缝一点点渗透进去。

　　一个陌生而亲切的声音传出:“干什么——老树枝不用睡觉么？”

　　实际上这声音隐隐带着怒意，但对于高度消耗精神力的行客之来说，这无疑是太亲切了。

　　“抱歉，前辈。”

　　“罢了，看在你聪慧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行客之不确定自己又没有听错，总感觉尾音似乎还带了个“哼”字。

　　“老朽要睡了，别打扰了，啊。”

　　随后行客之便感觉不到半点气息了。

　　紧接着南柯殁就出现了，她换了一身红色流苏长裙，看上去简约又奢华。

　　“不错，只用了三日就成功了。”她有一双令人噤若寒蝉的眼睛，却总喜欢笑，比方说她现在笑着看行客之，却只能让人感到怪异。

　　修仙界三日，便是将近地球上的六天那么长……行客之暗暗惊诧。

　　“张老头倒是找了个好苗子送给我……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这才注意到南柯殁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他，活像幽冥里爬出来的恶鬼。

　　“晚辈行客之。”

　　虽然之前已经报过一次名字了，但行客之还是恭恭敬敬地再重复了一遍。

　　“行客之、行客之……？好名字。”南柯殁将他的名字念了几遍，好似要将这三个字嚼烂拆吞入腹一般。

　　“过来，磕三个响头，我便收你做我弟子如何？”

　　行客之木然地听着，他感觉自己的师父……还真是不同于常人啊。

　　红色长裙如血，南柯殁盯着他，眼里透出的神情好似另一个人。

　　行客之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规规矩矩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南柯殁嘴里带上一丝调戏的意味:“跪的这么利索呢？真有意思……那要是我还是不想收你为徒怎么办呢？”

　　眼看着行客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幅样子，她才觉得没趣，摆摆手说:

　　“好了，不逗你了。如今你快筑基了，吾为你护法，准备突破吧。”

　　行客之上一秒还在疑惑自己怎么毫无所觉，下一秒就被踢出了空间，回到阴暗的峡底。

　　紧接着就感到体内灵力翻涌，抬头看，天上乌云密布，要准备渡劫了。

　　行客之来不及多想，立马原地坐下，开始调整体内紊乱的灵力。

　　南柯殁从峡谷的缝隙里见到天上乌压压的黑云，叹了口气，紧接着看向行客之。

　　“多难得的一个天才，希望能撑过去……”低低的声音在峡谷内没有回音，行客之也毫无所觉，声波好像消失在一个空旷的空间，无影无迹。

　　行客之梳理着体内紊乱的灵力，奇怪的是在空间内吸收的灵力与之前有许多细微的差异，他猜想，应该是师父的『气』导致的。

　　化气一派，之所以称为“化气”，便是要形成自己的『气』，而何为气？需要靠行客之自己去悟。

　　倏然，天雷滚滚，整个峡谷变得昏暗无比。

　　南柯殁瞳孔骤缩，灵力外放，便形成一整个巨大的结界，范围大到能囊括整个峡谷和雷云，以隔绝外人的干扰。

　　“张老头……看你送来个什么怪物……”

　　饶是如南柯殁一般的强者，也感到有些棘手了。

　　筑基雷云，本不应该如此浩荡，但行客之在界内通灵时不小心悟了道，牵引了天地内灵气向他聚拢，雷劫自然也会得到加强。

　　更何况，“化气”一道，本就和普通的修行之道相异。寻常修者，境界越低，雷劫越弱，而化气修者——遭受的第一次雷劫便为寻常的华光境修者所面临的三重雷劫，兼有问心劫，其渡劫之难可见一斑，不过在此之后，雷劫的相对难度便会逐渐降低，甚至最后将没有雷劫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