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18、你是谁

　　晚风微凉，带红外探测功能的无人机腾空而起，从四个方向进行高空扫描。绑匪的据点在高科技的降维打击下犹如透明，所有人的动作在红外显示屏前一览无余。
　　怀特很快就确定了人质的位置和绑匪的布防情况。
　　越野车这边留两人值守，剩下的人员携带装备朝丛林深处探去。两名狙击手行到半途先一步离开队伍，各自寻找制高点进行掩护。剩下的四名尖兵在枪械上装上消声器，低伏在草丛中，犹如灵蛇般窜向绑匪藏身的建筑。
　　月色下，建筑外持枪的明哨刚感到有风扫过面颊就被镀了铬的黑色军刀划破了咽喉，无声地向后倒去。
　　“没有暗哨。”
　　狙击手的观察情报从耳机里传来，众人并不惊讶，草台班子而已，布防并不专业。
　　4名尖兵按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分两路散开，2人去清理屋内的匪徒，2人去营救后院的人质。
　　绑匪托大，对人质的看守并不严密，关人的仓库外只有1人把守。梁飞羽警戒，辰玖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只发出撞针的轻响，守卫的眉心便已沁出鲜红。
　　没有停顿地用微型爆破装置炸开门锁，梁飞羽和辰玖顺利突入。人质双手被绑，坐在仓库角落的草堆之上。
　　梁飞羽喊了对方的名字，对方的暗淡的眼里即刻闪过一丝光亮。
　　看来人质的神智还算清醒，是好事。
　　“能动吗？”
　　人质点了点头。
　　辰玖警戒，梁飞羽上前解开人质的束缚，表明身份后，和辰玖一起一前一后掩护人质撤出。

　　一切都很顺利，民间武装在专业的特种部队面前就如纸糊。
　　可就在即将撤出建筑的时候，辰玖的余光看见一个迅捷的黑影向他们的反方向窜去。
　　这个人，他在情报资料上见过。
　　电光火石间，辰玖的脑内闪过三个念头。他没有犹豫很久，直接一咬牙转身去追。
　　“人质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辰玖就消失在了梁飞羽的视野里。
　　梁飞羽看着辰玖消失的方向深深地皱起了眉。但是任务当前，他并无闲暇关心辰玖到底是怎么了，只得一个人掩护人质先行撤走。

　　建筑物内的匪徒已经清理完毕，梁飞羽用耳机通知留守的人开越野车进来接人。人质虽然行动无碍，但受惊加饥饿让他根本没有体力跟着他们走出丛林。怀特和克木尔那在处理好尸体后会直接到约定坐标和他们汇合。
　　“辰玖呢？”怀特的臂上电脑能显示他们所有人的定位信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辰玖的异常，“我丢失了他的耳机信号。”
　　“他看见漏网的匪徒去追了。”梁飞羽试图帮辰玖掩饰。
　　“胡闹!”怀特低骂出声，处理完手上最后一具尸体，直接朝辰玖的定位信号追去。
　　的确胡闹，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解救人质，并不是剿匪。在已经确保人质的当下，对漏网的匪徒根本不该深追。异国他乡，万一惹出什么额外的事来，自身的危险不说，还容易影响任务。
　　这么浅显的道理，辰玖不可能不懂。

　　林深叶密，辰玖的动作却迅捷如风，如履平地。被他追的人虽然也能看出是好手，但比起他来到底是差了一截。
　　辰玖在即将翻过山头的时候追上了对方，匕首飞出的同时，子弹也已到达。对方停住身形躲到树后，子弹没入树干，飞刀擦着对方的额头消失在树叶之后，可同时辰玖手刀也到了那人的后颈。
　　辰玖现在没有时间审问，所以每一招都是杀招。他此刻追来只为证实一件事，但证实了要怎么办，他却还没有想好。

　　怀特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辰玖的脚边躺着对方的尸体。
　　“没事吧，你太莽撞了。”
　　“没事，我一时心急，对不起。”辰玖的声音很稳定，但眼睛却不自觉地垂向地面。
　　“为什么耳机信号断了？”
　　“追击的时候被树枝挂到，耳机掉了。”
　　怀特狐疑地看了辰玖一眼，显然并不相信。军用耳机都是特制的，轻易不会掉，更何况云骁的耳机还是根据每个队员的耳形定制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树挂到？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去纠结这种细节，作为队长他必须先把队伍收拢保证安全。
　　“先集合归队吧，我们要尽快撤出去。”
　　辰玖点头跟在怀特身后向集合坐标赶去，低垂的眼眸中有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到达坐标后梁飞羽向辰玖抛去询问的眼神，辰玖却下意识地避开没有回应。
　　怀特监督完布防，排完岗哨又和人质简单地沟通了之后，拿了卫星电话坐到车里和国内汇报情况。

　　“你怎么回事？”不在岗上的人各自散在营地四周休息，梁飞羽凑到辰玖身边，压低了声音询问，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担心。
　　“一时冲动。”辰玖的声音很沉，眼睛依旧看着地面。
　　“你当我白痴吗？”梁飞羽的眉头微微蹙起来，显然有些烦躁。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地知道辰玖身上有秘密，那过于老练的技术，那和年龄不符的心里素质，那一身过于惨烈的疤痕，都在暗示辰玖不可能是简单的军校毕业生。
　　可在特种部队，秘密是日常，辰玖只要不说他也不会好奇。他只要知道这个人可以信任，他喜欢这个人就够了。可现在，辰玖的秘密显然已经影响到了任务，那他就不能不再好奇。
　　他们出的任务各个都重要而危险，若有差池，轻则送命，重则误国。他不想哪天任务结束后只能带回辰玖的尸体，更不想哪一天辰玖出现在军事法庭。

　　辰玖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梁飞羽。
　　“你不信我一时冲动？”
　　“你不会。”梁飞羽回答得斩钉截铁。
　　辰玖抬起头看着夜晚的星空，不知道是否该庆幸梁飞羽如此相信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赶去和敌国的情报人员接头了，你会信吗？”
　　梁飞羽盯着辰玖，目光沉得如染了最浓烈的墨。
　　“这不好笑。”
　　“你信不信我会背叛？”
　　“不信！”
　　辰玖的眼神终于放松下来，棕色的瞳孔里晕出明媚的春光。
　　“谢谢你相信我，但我只能告诉你我绝不会背叛。除此之外，对不起。”
　　辰玖说完就欲转身离开，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失去梁飞羽的准备。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梦到梁飞羽因为他的秘密，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决绝地转身离去，一次又一次。
　　他曾在无数个清晨被这样的噩梦惊醒。
　　他总是在惶恐自己配不配得到他，忧心他们能不能真的走下去。
　　现在，事到临头他竟然发现他愿意相信他。
　　没有嫌弃，没有失望，没有置疑，那坚定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在他的心里升起令人安心的暖洋。
　　够了，这就够了，他不再奢求更多。他不会奢望梁飞羽能和带着不可言说的他继续走下去。
　　他们是特种军人，他们的肩上抗有责任。
　　若他不能坦诚，那么梁飞羽就可以拒绝。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
　　辰玖惊讶地停住转身的动作，盯着梁飞羽不敢相信，他的意思是……
　　“既然你给了承诺，我就相信你。既然你不会背叛，那我们之间就并没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可是……”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背叛了，我会对你开枪的。但在这之前，我找不到怀疑的理由。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并不在意。”
　　辰玖垂着眼睛，巨大的愧疚从他的心底泛起来。梁飞羽是如此得坦荡，而他却没有一处真实。他真的好想把所有的事都对着眼前这个人和盘托出。
　　可是，他不能。
　　“对不起……”辰玖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快要哭出来的颤抖。
　　“没关系。”
　　梁飞羽观察了下周围，确定大家都在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轻轻把辰玖搂到怀里。
　　“我不需要知道一切，我只要知道你没有背叛和我喜欢你就够了。但如果有我能帮你的地方，一定告诉我。我想你快乐，不想你什么事都自己扛。”
　　辰玖靠在梁飞羽的怀里轻轻点头。他是想的，他太愿意和梁飞羽一起负担了，但是，他不能……

　　越野车上传来了开门的声响，梁飞羽立刻放开了辰玖。辰玖低着头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看不出喜悲。
　　怀特向他们走过来：“辰玖，你和我来一下。”
　　梁飞羽向辰玖投去担忧的眼神，辰玖的眼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
　　辰玖嘴角弯起轻笑，用眼神告诉梁飞羽：没事的。

　　怀特带着辰玖走到无人的僻静角落，看着辰玖的眼睛，说出了一句陈述句：“你是特安的人。”
　　辰玖镇定地看着怀特，眼里没有慌乱亦没有惊讶，有的只是一闪而过的痛心。
　　“队长，我是特安的人，那你又是谁？”
　　怀特的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叹出一口气：“你发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离开。”
　　辰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他看着怀特，抿着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