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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的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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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好武器,林西和阿卜杜勒一起翻过围墙,从正门之外的小道绕到村外。
“当初为了应付魔物,村民们在村外修建了一处庇护所,平时只有护林员住在那里,萨里厄斯堵上门后应该会往那个方向逃。”阿卜杜勒扮演者解说员的角色,“但这次魔物实在太多,他一个人肯定会受伤的。”
“为什么今年会有这么多魔物?”林西问,难道是因为游戏剧情需要,特意制造了一个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事故,但就算是,也是有理由的吧。
阿卜杜勒面色凝重,他道:“我也不知道,村子每年都重复干着同样的事情,人们播种收获,庆祝,然后分别,死去。”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固有不变的村子为何会遭遇这样的灾难。”
林西没再问,而是加快脚步。
小路是从森林穿过的,两人很快看到护林员的小木屋,屋子外,两只白色毛发的魔物正在扒拉门。
“看样子萨里厄斯确实在里面。”阿卜杜勒从身后掏出两只箭矢,搭起弓箭瞄准那两只魔物。
只是眨眼间,血浆迸射,阿卜杜勒的箭矢同时穿透了两只魔物的脑袋,鲜红的血液染红魔物的白发。
嗬嗬声停息,魔物化为灰烬消散。
林西从未见过双箭齐发的场面,他一边吃惊,一边有些犯恶心。
他想起萨里厄斯射死的那只魔物,同样鲜红的血液,好像血腥味儿都涌到了鼻腔里。
“我们走!”阿卜杜勒说。
林西紧跟上,快步到门前,扣门三声。
“是谁?”萨里厄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显得有些虚弱,应该是受了重伤。
“是我。”林西喊。
“伙伴,你怎么来了!?”
萨里厄斯的声音上扬了几分,锁扣落地,萨里厄斯那张俊俏的脸先探出来。
“我们来救你回家,阿卜杜勒说你肯定受伤逃到这儿了,我们就来这里找你了。”林西解释着,看向萨里厄斯浸血的衣物。
“呜呜伙伴你真好。”萨里厄斯因为疼痛皱着一张脸,却故作轻松,他刻意扯出一副张无事般的笑脸,又朝阿卜杜勒道了谢。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回村子,村口的魔物太多了,我好歹是个战士,杀魔物也是有些经验的。”阿卜杜勒说着又要自吹自擂,他蹲下身,对萨里厄斯说:“上来,小子,等你慢悠悠拖着这副身体回去,魔物都要把大门咬破了。”
“我身上全是血。”萨里厄斯扯扯自己的衣角。
“怕什么,战场上谁不流血,血是战士的意志。”阿卜杜勒说到一半,顿了两秒道:“只要你小子别嫌弃我是个背棺材的就好。”
“怎么可能!”
萨里厄斯不再纠结,爬到阿卜杜勒背上。
从小道绕回没出什么意外,村里的青年几乎都站在村口的围墙山,猎户铁匠站在最前面,朝下面房间,年轻人搬运石头朝门口堵着。
珍妮小姐正带着多恩准备好医疗物品,见阿卜杜勒背着人来,连忙过来要把萨里厄斯抬到简易病床上。
“不用不用,我能自己走。”萨里厄斯自己走过去坐到病床上,等待治疗。
林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站在原地也有些不太好,干脆跑到村口帮忙搬石头。
猎户站在围墙上,每一箭都拉得极满,箭射出时还带出漂亮的弦音。
阿卜杜勒起了攀比的心思,非要站在对面墙头上两箭两箭朝下射。
“幼稚!阿卜杜勒,你今年几岁了?”猎户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些不屑,才不是因为自己箭没阿卜杜勒射得好不高兴。
“你就是见不得我这般精妙的技艺,看,我这一箭穿透了两个脑袋,这可不是力气大就能做到的。”
阿卜杜勒不是个安生的人,他本就喜欢炫耀,现在更是明示猎户只是空有力气,箭术大不如他。
猎户脾气一向大,但偏偏阿卜杜勒又说的实话,他愤愤道:“和我这个只会射鸟儿的猎户比有什么用,你当初还不是比不过劳勒,话说你连宾那小子都比不过吧。”
阿卜杜勒干笑,笑不出来。
他确实比不过劳勒,也比不过劳宾。
村外的魔物很多,但全村的武力都在这人,很快也清理得差不多。
没想到这次这么多魔物都能不伤一兵一卒解决,大家虽然累,但心情都不错。
“最后一波,打完喝酒!”有人喊。
“酒馆今日全免,大家随便喝,我管够!”莱特也放话。
只是话音刚落,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声音很稚嫩,林西却非常熟悉,是经常发布捡藤球任务的那几个小孩之一。
他急吼吼的,一边大喘气,一边朝这边的人喊:“糟了糟了!粮仓有魔物!劳宾叔叔快坚持不住了!”
“什么?”阿卜杜勒的声音很大,他站在墙头上吼:“你说什么?”
“粮仓、粮仓有魔物,劳宾叔叔一个人快坚持不住了!”小孩又吼了一遍,他很着急,说完站在原地,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阿卜杜勒这次听清楚了,他从墙上一跃而下,从墙下抄起几篓子箭矢就朝小孩来的方向冲。
他的脸上再没了刚刚笑嘻嘻的神情,只有紧皱着的眉头和隐隐闪过的愧疚。
粮仓在村子北边,紧挨着村长家,秋收时,村子里收获的药材都会晾干储存到那边。
村子北边是一道小河,按理说,魔物是最不可能从那边来的。
林西听到小孩的话,抬眼看到主线标题在闪烁。他也紧跟着阿卜杜勒朝粮仓跑。
村子不大,从村口到粮仓不过六七分钟,这段路程却好长,林西以全速奔跑却赶不上阿卜杜勒,等他追上的时候,他看到阿卜杜勒发疯似地朝魔物疯砍。
喉头冒着腥气,好痛。
脑子混沌,他看到劳宾的个人见闻任务好像结束了。
劳宾倒在稻草堆上,肚子破开,血流了一地,内脏翻了出来。
看起来好像和魔物死掉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一样血淋淋的。只是魔物会在死后化为灰烬,而人,不会。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躯体。
嗬嗬声在耳边回响,林西再看了一眼劳宾的尸体,抄起自己的大剑,冲到阿卜杜勒身边,嘶吼着朝魔物砍。
阿卜杜勒是个爱说话的人,但林西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和魔物发出的嗬嗬声。
骨头破裂声,大剑砍到肉,有些钝,接着是□□破开的触感。
从北门翻进来的魔物不算多,林西感觉自己兜里又多了些晶片。
但他没看,而是默默看向旁边的阿卜杜勒。
阿卜杜勒转身,走向劳宾。
劳宾手里握着把普普通通的斧子,斧刃卷了边,不甚锋利。
林西站在原地,看着阿卜杜勒蹲下,揉了揉劳宾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脸。
劳宾没有动。
阿卜杜勒仰头,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他往衣服上揩了揩手,抓起劳宾的内脏往他的肚子塞。
林西没闭眼,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接受了这一切。
但是,劳宾不是有面板的角色吗?为什么会死?
林西在闹钟调出劳宾的面板,灰扑扑的一片,角色名字后多了三个醒目的红色字体。
劳宾(已死亡)
他想起来,这个游戏npc好像确实会随着剧情的推动和变化而死亡。
什么破游戏。
破游戏。
林西闭着眼睛仰起头,难受得很。只是他睁眼,就看到楼上窗户缝隙里,一个慌张的眼神穿过木板缝隙和他对视。
林西当即喊出:“谁在那里?”
一旁的阿卜杜勒也抬头,他立刻察觉到什么,质问:“本尼?”
楼上的人没声响。
阿卜杜勒却笃定般道:“本尼,你给我下来。”
楼上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是脚踩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本尼推开门,人在门后站了几秒,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和之前嚣张的样子不同,他的心虚简直是写在脸上。
阿卜杜勒沉着脸,不是林西熟悉的模样,而是一副真正的,在战场上杀魔物的战士的模样。
本尼被他瞥了一眼,尿都要吓出来了,连忙说:“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劳宾是被魔物杀的,伤口很明显。
“不是你杀的,但你也没救人,甚至作为村里唯一一个服役人,你不仅没有在村子出事的时候去一线帮忙,连魔物都跑到家门口了,还躲在楼上畏畏缩缩不敢下来。”
阿卜杜勒的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怒意,像是在审判这个老鼠一样的胆小鬼。
本尼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他看到劳宾的尸体,还是沉默了。
这场魔物潮,死了一个人。
阿卜杜勒从未想过死的人会是劳宾,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明明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却死在了一场小得不能再小的魔物潮,荒谬吧。命运就是如此,戏弄他,戏弄劳宾,也戏弄劳勒。
劳勒好歹是战死,他的功绩还能被人记住,劳宾却死在这里,一个光都照不到的,发了霉的墙边上。
那套战死光荣的理念,他是不认同的,但不知怎么,这套观念还是融到他的骨髓里。
他竟然会觉得,劳宾不该死在这里,而是死在战场上。
不,该死的是他,是他阿卜杜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