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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假贤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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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府前,门可罗雀。
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口,一位锦衣公子被搀扶了下来。他生得一副文弱面皮,眼神中却透出同这副面皮不同的精光来。
候在门口的锦衣卫向他行礼:“季公子。”
季殊归微微颔首,问道:“杜千户近日可好?”
“回公子,”锦衣卫道,“杜大人这几日都在府中。”
季殊归没有再问话,轻车熟路地进了王府。他就像逛自家园子一般,行至了大堂。大堂处的侍卫也认得他,说道:“季公子请在堂中稍待,王爷稍后便来。”
季殊归随口道:“你家王爷可是赖床不起了?”
“这倒不是,”侍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王爷他……”
季殊归解下外衣,往自己带来的小厮手中一放,这才看了一眼那侍卫:“王爷怎么了?”
侍卫按照景俟交代的话说道:“王爷教训那个男宠去了。”
“男宠?”季殊归皱眉,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舒展开眉头来,“原来是那人,他怎么惹王爷不快了?”
侍卫道:“这……小人不敢议论。”
“我不告诉你家王爷,又有谁知?”季殊归说道,“但说无妨。”
那侍卫便道:“不瞒公子,这人胆大妄为,待罪之身还胡乱攀咬,说……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公子您的指使。”
季殊归一愣,继而怒道:“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正是呢,”那侍卫道,“王爷也不信他一面之词,所以正教训着呢。”
季殊归脱口说道:“王爷在何处?我要同那人当面……”
他的“对峙”二字还未出口,忽然发觉自己此举不妥,正要收回这句话,便听身后传来景俟施施然的声音:“同梦要如何?”
季殊归连忙转身,行了个礼:“殿下。殊归乍听污蔑之语,失了风度,还望殿下见谅。”
“本王自然是信你无辜,”景俟手中还拎着那个鞭子,“那人我也教训过了,不过是宵小之辈,怎劳同梦动怒?”
季殊归勉强笑道:“殿下说得是,这人胡乱攀扯,殿下明察秋毫,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二人说着,入了正堂,分主次坐下。
季殊归又问道:“不知殿下叫杜介喊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景俟笑道:“皇兄罚我禁足三日,我闷得紧,这才钻个空子,请同梦来陪陪我。”
“原是如此。”季殊归旁敲侧击,“殊归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景俟道:“你我自幼相识,算来二十余载的交情,怎么如此生分了?”
季殊归笑道:“这不是事关龙颜大怒之事,不得不谨而慎之么?”
景俟道:“这般说来,同梦是想问,皇兄何故罚我,是也不是?”
“正是。”季殊归道。
景俟叹了口气,看起来实在是愁人得紧:“实不相瞒,这都是因那石子濯而起。”
季殊归坐直了:“不知此人犯了什么事?若是因他而起,那殊归将他送来,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景俟安抚道:“此事与你无关,谁能想这人竟然如此胆大?你道他犯了何事?竟然假冒于我,独自面圣!”
季殊归脸上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竟然如此!这可是欺君之罪,他究竟为了什么才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嘴硬得很,”景俟摇摇头,“打也不说,指胡搅蛮缠,说些无聊的话。”
恰好此时,外间有人来禀:“殿下,石……石侍卫出逃了!”
景俟险些没绷住笑——原来这边是石子濯所说的“自有办法”么!
季殊归吃了一惊,猛然转过头看向景俟:“殿下,这——”
景俟死命压下抬起的唇角,沉声道:“还不快追!”
“杜大人已然带人去追了,”那侍卫道,“只是这石侍卫他……他……”
“他怎么了?”季殊归忙不迭地问。
“他说,他才是殿下……”那侍卫的声音越说越没底气,眼神也躲躲闪闪,垂了下去。
季殊归一惊,狐疑的目光没有掩饰好,望向景俟的脸。
景俟不慌不忙:“雕虫小技,难道他嘴皮上下一碰,便能颠倒黑白么?”
季殊归惊疑不定的心也放下来——眼前的景俟就是从前熟悉的那个景俟。
景俟往外走去:“他现下在何处?”
“就在殿下寝宫。”侍卫忙道。
景俟快步往寝宫走去,季殊归也跟上来:“殿下,他这般胡闹,可太放肆了。”
景俟瞥了季殊归一眼,心道:好一招以退为进,想叫本王以为你们不是一伙?
景俟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道:“不错,是要搓一搓他的锐气。不过,他恐怕也兴风作浪不了多久,等皇兄圣旨一下,他人头落地,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一出,季殊归又有些心急:“殿下当真要他现下便死?之前在街上看到此人时,殊归便以为,他该死在要处,不该这般儿戏。”
“儿戏?”景俟故意说,“同梦以为,欺君之事,乃是儿戏?”
“自然不是!”季殊归道,“他欺君在先,若是被赐死,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有些可惜……”
“没有什么可惜,”景俟打断他,“殊归,实话对你讲,本王生来就最厌与旁人有同样的东西,若是我有的,旁人也有,那我便不要了。容貌也是同样,但我不能毁了自己的脸,那么只好是他死!”
季殊归张口结舌,慌张道:“殿下,殊归不知……”
“不知者无罪,”景俟语气缓和下来,“本王说过,此事与你无干。”
“多谢殿下。”季殊归似乎松了口气,老老实实跟在景俟身后来到寝宫门前,没有再多说话来。
寝宫门口热闹非凡,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最内是以杜介为首的锦衣卫,后面便是王府的侍卫小厮,而寝宫门紧闭,门外的人没有敢进去。
见了景俟到来,这些人纷纷转过身,冲他行礼,分出来一条道路:“殿下。”
景俟悠然行至门口:“这是怎么回事?”
杜介道:“殿下,石子濯用手镣扭断门锁,从柴房逃出,我等追至此处,他却说他才是真正的贤王,大摇大摆进了寝宫。王爷寝宫,我等不敢擅入,故而在此等候殿下。”
“原来如此,”景俟向门内道,“石子濯,你还不知罪?快些出来,本王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描着梅花落雪的隔扇门被人从内拉开,石子濯脱了面具,一袭绛紫袍服,就站在门槛之内:“石子濯,本王还不曾治你的罪,你还倒打一耙?”
季殊归瞪大了眼睛。
门外,景俟大氅中也穿的绛紫锦衣,手中拢着手炉,长身玉立,丹凤眼上剑眉斜飞入鬓,通身矜贵之气,确然是从前的贤王无疑。
但门内,石子濯单手按着门框,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微挑起,眼神却含着轻蔑,亦是往日贤王的神情不假。
侍卫们的眼神乱飞,窃窃私语起来:“门外的才是殿下,我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绝不会认错。”
“不对不对,门内的才是殿下,之前有个纨绔吃醉了酒,嘲笑殿下,殿下就这副神情。后来听说那纨绔再也没出现在京城过。”
“你们当着殿下的面嚼舌根,不要命了?”
季殊归看看景俟,又看看石子濯,心中不住想道:若是门外的人是贤王,这倒没什么,但若是门内的才是贤王,适才我同这假贤王说了好些话,难不成都是他试探于我?坏了,那我岂不是交待了些把柄在他手?
季殊归开始回想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有些神思不属了。
杜介也惊疑不定。他原本笃定在柴房的就是石子濯,但如今看来,两人实在是太过相像,若是当真掉了包,又是何时调包的?他跟那个“石子濯”说要为指挥使办事的话,会不会被真正的贤王听了去?若是贤王听去了,真会默不作声么?
杜介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若是密谋之事并未被贤王听去,那是最好,若是被贤王知道,就先杀贤王,叫石子濯伪装成贤王!此事对石子濯也有利,他不会不答应,到时一同瞒住指挥使,他的乌纱便可保。之后再同指挥使设计杀成为贤王的石子濯,这个秘密便无人知晓。
杜介主意打定,便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二人来。
景俟嗤笑道:“假的就是假的,怎也变不成真的,你还想同我玩‘真假孙悟空’这一套?怎么,要惊动太妃圣上,来一出如来佛祖辨认么?”
石子濯也冷笑:“未尝不可。若是你仍旧不肯承认自己乃是西贝货,本王不孝,只得惊动母妃她老人家了。”
杜介心道:这可不妙,若是密谋之事被贤王知晓,到了宫中,他一告状,我同指挥使都吃不了兜着走。
季殊归也心道:不妥不妥,若是闹到了御前,陛下知道这石子濯乃是我送来的,我岂不百口莫辩?
季殊归道:“殿下……”
景俟和石子濯都向他投来了目光,季殊归顶着这两道沉沉的目光,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压力很大,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大家公子风范全无:“我有一法,能分辨出哪位是真,哪位是假。”
景俟和石子濯异口同声地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