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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梦 ...

  •   可是叫归叫,一群下人围着却没有人下去救。云老爹更是急急忙忙的带着一行人往后厅走去,急的仿佛身后有一群猛犬在追赶。
      作为大燕首富家的小千金,三从四德四书五经针织女红是不必会的,但是自保的手段和武艺是从小就要学的,自家小姐,爬墙上树凫水那是一绝。院里平时没有小厮,大多伺候的丫鬟嬷嬷还不如小姐的身手。
      可是眼看着池里冒出一串小气泡,等了许久,人却不见影子,大家这才着了慌“小姐没上来!”一堆人叠声喊着就要下去捞。
      这时只见一阵水花扬起,伴着一声娇笑,一个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她甩甩长发上的水珠,漫天的水珠映射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发上晶莹的水珠映着阳光,如钻石般闪光。她笑靥浅浅,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举起的左手上赫然擎着一节嫩生生的白藕。
      岸上的人都惊呆了。池里的人却恍若未觉,还朗声道:“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一池荷花种的多好!可闻其香,赏其形,荷叶可做荷叶鸡,荷花可做炸馃子,吃莲子拔莲藕,我想想啊,桂花糯米藕,或者炸藕盒?醋藕片?”女孩盯着手里只有指节般粗细的藕,这不够吃吧?
      岸上的拂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那荷叶杆子你不吃岂不浪费了?”
      正往 岸上游的人突然停下来,似有苦恼的顿住,“那要不,把杆子切段,中间塞上肉糜,炸炸试试?”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云兄,你家这小妹实在有趣啊!”
      随着这声音,大家才发现,刚才被老爷迅速带走的这波人随着下人的惊呼都不放心的又转了回来,旁边还多了一位刚才未见到的红衣年轻人,此时一行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老爹的脸已经黑的可以滴下墨来;大哥微微笑着,似乎自家小妹十分可爱既不狼狈又不逾矩;白衣人神情丝毫未变,仿佛没有看到这个水面上蹲着的脑袋。
      眠歌有些讪讪的摸摸鼻尖,举起手中的藕轻声问了一句:“你们也吃藕吗?”
      红衣男子愣了一愣,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直要捂着肚子滚到地上去。
      白衣男子唇角微微翘了一翘,转瞬即逝,眠歌一直盯着他看都觉得这一笑像是她眼花了。
      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她在池塘,他在回廊;她面若粉莲,他目如寒星。

      小院里屏退了外人,挽月早就取了宽大的斗篷将眠歌裹了个头脚不露。绣楼后有一处温泉泉眼,建绣楼的时候便把泉眼圈了给眠歌做了个私密的活水温泉池。水池以碧玉砌就,遍镶明珠,重帘垂地,花草葳蕤,古玩珍品错落高低而置。不分寒暑这里都蒸汽氤氲宛如仙境。泉水汩汩,终年温热。
      闲适的躺在温泉池里,挽月十分想唠叨几句,但是看她家小姐已经十二分懊悔加若有所思的的神情还是默默忍住了到嘴边的话。沉默的顺着眠歌的长发,为她洗发。
      怎么这么困呢……眠歌迷迷糊糊的想着,头一偏又睡着了。

      是夜,一纸诏书,云府,这座一时为世人仰望的钟鸣鼎食的首富之家,一夕陷入火海,亲眷流放,家产抄没入宫。
      哭声喊声,声声凄厉,令人不忍入耳。
      火光冲天,亲眷镣铐加身,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哭着喊着,抓住爹娘身上的锁链不肯放手,两边官兵却将她叉开,嘴上说着“王妃得罪了”手上却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父母年事已高,侄儿尚是年幼稚子,流放之途漫漫,一别定是永诀。
      “不!不要!”她哭喊着,手死死抓住锁链,粗粝的铁链磨破了她娇嫩的掌心,血染红了锁链,顺着她的手一滴滴滑落,可她感觉不到,她不敢松手。
      傅夫人整了整在拉扯中歪扭的衣襟,抬起手抚了抚鬓边散乱的发丝,轻叱一声“茸儿!我云家傅家都没有软塌塌的骨头,不许哭 ”她拍拍女儿的手,轻声道:“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谈何容易,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又何至于累及家人致斯。
      活着?她又有何脸面独活。她将头上的长簪拔下,握在手中,听着那震天的哭号,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那总是顾盼生辉的眼眸终于一寸寸一寸寸灰暗下去。
      慕容勉走进云府时,人已四散,只余屋舍噼啪的燃烧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这富丽而宽广的府邸几成废墟。燃烧的余烬漫天飞扬,地上蜷缩着女子,仿佛断了翅的蝶,在风中无依地颤抖着身体。
      他还是来了。
      她抬头看他。这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便是此时也是清雅出尘,宛如天人。
      他是她的夫,是她追逐了整个年少的春光,可是此时,她仿佛认不出他了。
      傅眠歌缓缓坐直了身体,无意识的将手放在小腹上,冷笑到:“诚王殿下,如今这般你可满意?”
      慕容勉握紧了拳:“我来带你走,带你……回家。”
      傅眠歌大笑出声,“带我走?可知这句话我等了多久?我已经没有家了,如今诚王殿下要带我去哪?”她笑着笑着,终是忍不住大哭起来:“爹娘早有归乡之意,此时正该颐养天年;攸儿只有四岁正是快乐无忧的年纪,若不是我,若不是我执念于你,我云家怎会卷入夺嫡之争,怎会成为皇帝的心口刺,又怎会落得如斯地步?!我大哥替你们出使西域生死未卜,你们却说他投敌叛国罪不可赦,可怜我那嫂嫂侄儿无一日不焦心忧虑以泪洗面;我二哥为了救你惨死岭南,尸骨不存!可怜他们一生为国为君万死不悔,他们的父母妻儿却惨遭抄家流徙!帝王天威,可笑可恨! ”
      傅眠歌缓缓站起身,脚下一软,几欲跌倒,慕容勉想要伸手去扶,却终究顿住,看着她勉力稳住身形,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我四哥一心修道,早已超脱世俗红尘,只余我三哥……”说到云司安她目光一软“他行商多年在外,不知归期。陛下大行将至,皇位已如你囊中物,便我们有千错万错,请你看在我二哥的份上,保全我族人的性命。”她已走到他面前,那双美丽的眼睛失了往日的光彩,只定定的看着他,眼下一片灰暗。
      他心里莫名一紧,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眠歌却突然扑身上来,他赶紧伸手将人接进怀里,却感到一个冰冷尖锐的事物抵住了他的喉咙。他低头凝视着她:“这就是你求人的诚意?”
      “是啊,”她突然粲然一笑:“殿下不是早就见识过我求人的手段了么?只可惜,王爷铁石心肠呵,也许只怪我不是王爷那位青梅竹马的柔儿姑娘吧……”
      看着她的笑容,慕容勉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夏天,在这府中第一次见她,那粉衣散发与花共舞的精灵。
      只听一声闷响,他回神,只见退后了几步的人已软倒在地,那刚刚抵住他喉咙的长簪已没入她的胸口,旋即又被她颤抖着拔出,鲜血喷涌,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裳。她的声音破碎颤抖:“这样的诚意,王爷你可还满意?”
      慕容勉瞳孔骤然一缩,脸色苍白疾走两步上前将她虚软的身子紧紧揽在怀中,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太医!太医!”慕容勉大吼。
      她虚弱的举起手中沾满血已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长簪“王爷,你可还记得这个?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咳,是我硬从柔儿姑娘那里抢来的,你当时的脸色,咳咳”随着她的咳嗽,胸口的血更多的涌出来,唇角也溢出鲜血。“其实这根簪子粗糙,我一点也不喜欢,咳咳……我将主母之位还你,求你……保全我的族人……”
      身后的侍卫立刻将一位须发皆白的太医提了过来,他颤巍巍的伸出哆嗦的手指抚上了眠歌的手腕,无奈的摇摇头,须臾又奇怪的咦了一声。
      “救她!救不了她就给她陪葬!”慕容勉怒吼,五官扭曲在一起,惊惧将他的心紧紧攫住,他就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被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血更多的涌出,很快,慕容勉的衣摆也被血浸湿,眠歌下意识的伸出手,似乎想要给他擦干净,可是又多抹了五个手印上去,想想,他似乎从未如此衣衫不整过,她的心情竟有些愉悦:“你总嫌弃我礼数不周,如今你跟我一样了……”
      慕容勉似乎听不到她说话,转过头狠狠的盯着太医,目眦尽裂:“救她!”
      老太医颤抖着摇摇头:“王妃心肺受损,老臣无力回天。”想了想,他俯下身,以头叩地,一咬牙:“王妃已有孕三月余。”
      慕容勉愣住了,石化般僵住。
      有震惊有不可置信,有……几分喜悦,那一夜,有了……她与他的……孩子?
      “呵呵。”傅眠歌沉沉笑出声,能看到这位冷情王爷如此失态,她大概是第一人了吧:“我一直以为你心中总是有我的,如此自欺欺人害人害己”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人死缘尽,我再也不会纠缠于你,只求……今生后世……永不复……见……”
      语未完,她仿佛疲倦至极的垂下眼眸,浅笑凝在脸上,头一偏,似沉沉睡去。
      慕容勉紧紧搂住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不,不!不——”凄厉的喊声回荡在云府上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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