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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小初从没想到她某天会大半夜陪着个陌生男人来医院包扎伤口。

      曹旸也意识到自己给她添了麻烦,一直在道歉,说她当时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他会受伤。

      小初点点头,站在午夜的医院走廊里默默无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里面医生正在给余珺彦缝针。

      谁能想到,她只是和闺蜜出去简单小酌两杯就能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更倒霉的是那人竟然会是他,她压根儿不想有一点交集的人。

      看来只能怪港岛太小,出个门天上掉下来一坨鸟屎,都能姓余。

      她打算回北京就去雍和宫烧烧香。

      余珺彦的那个朋友就坐在她对面的长椅上,看她跟乌眼鸡似的,很明显,他很不爽。

      刚刚在车上两人就已经有过争执,小初冷笑,猜着他是因为没吵赢她在这复盘呢。

      她也复盘了一下,感觉自己发挥得也没有多好,不禁有些懊恼。

      他刚第一句问她的是:“你知不知道Jeo下个月要订婚?下手这么重你故意的吧?”

      小初回:“下个月都要订婚了还跑到这种地方来玩,是他自己故意的吧?”

      男人似是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先是愣了一下,才说道:“小姐,我们只是出来喝点东西,这是什么正常人不能来的地方吗?”

      小初说:“你们喝东西就喝东西,往我身边凑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看见你要摔倒,Jeo出于绅士风度才顺手扶了你一把吗?”

      “颠倒黑白是吧?我明明和我朋友玩得好好的,腰间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一只手,我就算要摔倒,也是被你们吓得。”

      男人彻底呆住。

      半晌才说道:“方小姐你好嚣张啊,原以为Theo眼光是有多好,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不提余萧弋也就算了,越提小初就越觉得这事令人厌烦,索性嚣张到底了,“原以为他们余家的教养有多好,看来也不过是些道貌岸然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Jeo,你说句话啊。”男人看向一旁的余珺彦。

      曹旸开的是商务车,那会儿朱慧雯正坐在副驾充当人工导航,而她和林佳宜则和这二位相对坐着,因为理亏,她还很贴心让他们坐了正位,林佳宜出于医德还帮余珺彦按着手臂上的伤口,早知道,她就不那么贴心了。

      那个伤口应该挺疼的,但余珺彦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靠在车窗上做起了旁观者,一直在认真听他们吵架。

      那男人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应。

      最后还是林佳宜看不下去,手上力道突然加重,余珺彦才蹙着眉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什么?”

      “这位方小姐,简直一点愧疚之心没有。”

      余珺彦笑,“没有就没有吧,这件事本来就是个意外。”

      小初没想到他这么大度,语气也软了下来,“谁说我没有愧疚之心的?刚不是一直在跟你们道歉吗?还要我怎样?再说,你也是的。”

      她看向余珺彦,还是有些郁闷,“你余大公子出门都不带个有用的、能保护你的人吗?就算不带,你这么大一个男的,还能被一个弱女子轻轻一碰就倒了,是不是也太没用了点。你看你给我惹多大一个麻烦,本来这个时间我都已经回去睡觉了。”

      余珺彦点点头:“听着确实像是我的错。”

      坐在副驾驶的朱慧雯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小初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什么弱女子,什么轻轻一碰,你刚不还夸她帅,是什么全国武术冠军吗?

      余珺彦的朋友快要气疯了。

      小初没理他,而是转眸看了看余珺彦白色衬衫上的刺目血迹,实话实说,她心底还是非常难受和愧疚的,但很多东西她没法认,一旦认了,事情就会变得很微妙。

      主要他们余家内部的关系也复杂,她又是余萧弋的女朋友,万一……余珺彦以她为名推迟订婚日期,这件事要她怎么交代?

      思绪正飘着,手术室的灯灭了。

      余珺彦手臂包着纱布走了出来,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别的看着倒还好。

      他朋友马上围上去,“Jeo,你怎么样?”

      他勾勾唇,“没什么事,缝了7针。”

      小初没太敢看他。

      余珺彦又说:“这件事不许声张,任何人都不能说。”

      他朋友一噎,没说话。

      小初倒有些怔愣。

      余珺彦交代完这才转向小初,“方小姐,我能跟你单独聊两句吗?”

      小初睫毛颤了颤,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此事毕竟因她而起,该承担的责任她还是不会逃避的。

      两人移步到无人的楼梯折角处。

      还未等小初开口,余珺彦就先行说道:“请方小姐放心,这件事除了我不会有任何一个姓余的知道,传媒上也不会出现关于此事的任何讯息,至于Theo那边,是否向他告知,你自己考虑。”

      他,什么意思?

      小初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说了,今天这事只是个意外,既然是意外,说多错多,反而不如低调处理。你说呢,方小姐?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立场还这么尴尬。”

      他说话的时候,很多画面不断在小初眼前重合又散开着。记者镜头下滴水不漏的他,余家的茶室里细心帮她添茶倒水的他,山顶的浓雾中帮她点亮兔子灯的他,以及,刚刚混乱的酒吧里衬衫染血的他。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你说得很对。”小初思考了一下,“不过我想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尴尬的立场。”

      余珺彦轻笑一声,“是吗?”

      未等她答,他又继续说道:“不幸中的万幸,我的订婚日期定的是下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这个伤口恢复了。”

      小初抿抿唇,“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的医药费我来负责,至于其他,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提,能做的,我也一定做到,另外还要谢谢你的格局,不然……”

      ——若是让我爸妈知道我闯了这么大的祸,肯定操心死了,说不定明天就要飞过来收拾我。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暴露她太多软肋。

      余珺彦虚弱地笑笑,“医药费就不必了,其他的要求也没有……你要知道,方小姐,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有资格提要求的人。”

      嗯?

      小初的思维蓦地乱了一下。

      如果没听错,他这是在跟她袒露心事?什么情况啊?他们又不熟,说得着这些吗?

      要是平时,她肯定要头也不回走掉的,可此刻,她问心有愧,就算再艰难,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两句了。

      “Theo没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

      小初摇摇头:“我们之间从来不谈论别人,Theo也不是一个喜欢讲是非的人,除此之外我觉得,很多东西还是踏踏实实压在自己心底比较好,毕竟这世上,除了自己,就没有更可靠的人,倾诉欲最后都会变成回旋镖,我劝余先生你,慎言。”

      余珺彦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又仔细看了她几眼:“方小姐你防备心向来这么重吗?”

      小初笑:“我猜你的防备心也不会少于我。”

      余珺彦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你自己说的啊,从小到大你都不是一个有资格提要求的人,我且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是按照你的语言逻辑,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很可能是那种活得很小心的人,这样的人,防备心怎么不会不重呢?”

      余珺彦讶然半晌,而后佩服地点了点头,“方小姐你果然聪明。”

      小初摆摆手:“你太客气了。”她看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一会儿把我电话留给你。”

      余珺彦却没动,反而自顾自说下去:“我的亲生母亲是舞女出身,我爷爷奶奶对她嫌弃至极,不肯我父亲娶她,自然,我父亲本来也没想娶。他们在我出生之前谈好了什么条件我不知道,但自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她就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小初惊恐至极,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别人的秘密啊!

      “余先生你慎言!”

      余珺彦却不停,继续说道:“我身边所有人,包括Theo,都说我爷爷奶奶最疼的人就是我,但最后他们却选择成全他牺牲我,让我娶一个我厌恶至极的女人,你觉得,这算爱吗?”

      小初有些不懂,“不是说杨小姐是你的初恋吗?”

      “初恋?”余珺彦冷笑,“你不知道资本家是可以随便编故事骗公众的吗?你觉得我会跟一个曾经公开侮辱我母亲是舞女的女人谈恋爱吗?”

      小初怔住。

      半晌,她才喃喃道:“我不太明白,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珺彦笑:“没什么,只是像你说的,大概夜深了,人就容易产生倾诉欲吧。还有一点我是想请你放心,虽然我的人生是任人摆布的,但作为堂哥,我羡慕也愿意祝福你和Theo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为了我自己,也为你们。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了。你的电话我就不留了,这是我名片,你有事倒是可以打给我。”

      他把卡片的一角轻轻别在她夹克衫胸前的口袋里,“方小姐,再见。”

      小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直至他的脚步声从楼梯间消失,她才恍然梦醒,等她回到医院走廊,那边就只剩下了曹旸和林佳宜以及朱慧雯。

      “余大公子走了?”

      “走了。”朱慧雯慧黠地看她一眼:“你们都说什么了,回来的时候我看他脸色比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候好多了。”

      “你胡说什么。”小初瞪她一眼,“Wendy,我拿你当朋友,所以我劝你,在这件事上,你给我管好你的嘴巴,别耍小聪明,也别趟这趟浑水。”

      朱慧雯愣了愣,脸色讪讪的,“你放心!我这种人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一百倍!就算我没把你当朋友,我也很知道该怎么保护我自己!”

      小初听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太硬了,缓和道:“你不必应激,你知道我为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佳宜劝道:“都少说两句。”

      朱慧雯继续说:“别怪我多嘴,余大公子刚刚在车上根本就没听你说什么,他已经沉迷于你的美貌不可自拔了,你小心点,别到最后伤人伤己。但这事也不能怪他,连我每次看你张牙舞爪说一些看似很嚣张的话的时候,都忍不住一直盯着你的脸,只觉得你天真又可爱,你觉得身为男人的他会怎么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美貌和个性对别人有着怎样致命的侵略性啊?”

      “……”小初一脸问号,“什么天真,就是说我傻呗!”

      “是说你的灵魂很干净的意思!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朱慧雯裹了裹衣服,话尽于此:“我和林佳宜得回去了,能不能请曹小姐开车送一下我们?”

      小初回去翻来覆去了大半夜,也没睡着。

      脑子里的思绪一整个乱成了一团麻,任她怎么理也没理清。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这件事告诉余萧弋,她打算先观察一下余珺彦的动向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风平浪静。

      小初终于长舒了口气。她本没有寄希望于余珺彦会是个守诺的人,他那天说的话,她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坦白说,这个结果着实让她有点意外。

      这么一来,她倒不自觉时不时总想起他的伤势。缝了7针,那说明伤口至少一寸长,她不是个喜欢欠别人情的人,对方越不让她还,她越寝食难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上不下,堵得她难受。

      她突然发现她爸是个极智慧的人,如他所说,资本家一旦生出了良心,这辈子定会活得很痛苦,而她还没成为资本家,就已经开始被良心折磨,这该怎么办呢?

      某天和余萧弋一起抱港港去洗澡剪毛,两人在外面的咖啡厅边喝边等,鬼使神差的,她不知怎么就提起了余珺彦,问他:“所以,你堂哥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余萧弋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事来了?”

      “不是关心。”小初第一次在他面前心虚,勉强笑笑,“是好奇。”

      他喂了一大口蛋糕到她嘴里,眨眼,“不许你好奇。”

      小初猝不及防,半晌才将那口蛋糕吞下去,又灌了半杯柠檬水才缓过来,然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她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问他,“余珺彦帅吗”,他的回答就是,“不帅。”

      那种感觉就挺微妙的。

      虽然她和黄予安也经常互相揭短,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感情很好,他和他就完全没有让她产生那样的联想。

      再有上次,她和余珺彦在院子里点兔子灯的时候,余萧弋那句话也很莫名其妙——“哥,这我女朋友。”

      她甚至都不明白那个画面怎么会让他对她产生那么强烈的占有欲。

      他们不是兄弟吗?

      豪门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兄弟阋墙吧,再说,那天她和余珺彦也就刚认识,加起来话都没说上十句。

      “我讨厌他?”余萧弋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他不讨厌我就算不错了。”

      “他讨厌你?”小初更不懂了。

      他们之间是存在点竞争关系,但余家家大业大,资产配置遍布全球,两人将来各自负责各自的产业,可能一年都没机会碰几次面,谈得上什么讨厌不讨厌?

      “你不知道,堂哥那个人城府极深,这些年,我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余家的任何人。他厌恶这里。”余萧弋喝了一口咖啡,“我不让你对他好奇是因为,我不想身为太阳的你靠近黑洞,一不小心被他吞噬了全部光芒。”

      她在他心里,竟是,太阳吗?

      可是,听了他刚刚那番话,小初却不知怎么忽地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双手捧起了桌面上的热咖啡。

      “你怎么了?”余萧弋抚住他的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小初没有温度地勾了勾唇,“所以他妈妈真的是舞女出身吗?”

      余萧弋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琥珀色的瞳仁里写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

      “忘了什么时候在网上刷到过。”这句也不算她撒谎,媒体的确用“港岛曾经风头无两的交际花”形容过她,“舞女”两个字,是余珺彦说的。

      小初突然不敢细想他用如此直白和残忍的方式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应该吧。我爸妈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谈及这些。不过某一年,那女人上门过看过她儿子一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大门。那天余珺彦刚好不在,我当时大概六七岁吧,大中午不睡觉,非要去花园里玩,带我的佣人偷懒,在长廊下的椅上睡着了。等我发现那女人的时候,她似乎已经蹲在太阳底下看了我半晌了,因为我发现她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睛也很红。”

      余萧弋回忆起往事,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忧伤。

      小初下意识捂住嘴巴,“天,那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没。你不知道,那女人长得极其漂亮,余珺彦多半都长得像她。她声音也很温柔,一直围着我跟我说话,陪我捉草丛里的蚂蚱。但只一会儿我就发现她不对劲了,因为……”

      余萧弋艰难地顿了顿,“她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眼神也直勾勾的,还一口一个儿子地喊我。我就跟她说,你不是我妈妈,我有自己的妈妈。然后她就崩溃了,后面事情闹得很大,我爷爷大发雷霆,辞退家里好多佣人。”

      余萧弋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疯了,记不清他的年龄,错把我当成了他。他们母子,从此错过了那唯一的一次可能见面相认的机会。”

      小初的眼泪无声无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她去哪了?人还在吗?”

      “我不知道。”余萧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能不聊他们了吗,去接港港好不好?”

      小初点点头。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数学建模大赛的日子了,他们确实没办法一直让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的过往人生所牵扯。事关整个团队的荣誉,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三天后的黄昏时分,小初意外在教学楼门口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一见她,就春风满面地走了过来,“小方太初,我来接你下课啦。”

      “文然阿姨?”小初紧张得声音都抖了,“您,您怎么在这儿?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萧弋一整天都没来学校,说是被家里派去哪个渔村做公益了。

      萧文然亲热地拉起她的手,“今天立冬,家里打边炉,当然有你才有团圆的味道啊。”然后她又眨眨眼,“Theo待会也回来,他今天干了一整天的体力活,估计人已经累坏了。”

      小初红了脸,但没接话。

      这话,让她怎么接?

      上次去他家吃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说实话,她对萧文然还是挺犯怵的,她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不可磨灭,在不确定她心意之前,她怎么敢再贸然登门。

      “上次是阿姨错了。”萧文然言语真诚,“阿姨没有阻止你和哥哥交往的意思,我和余叔叔都特别特别喜欢你,但我们和你爸妈是多年的好朋友,我实在是怕……Theo的莽撞把两家的关系搞僵,反正,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仙女一样的女儿,我是肯定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的,那臭小子,他也配?”

      “他很好。”小初低声打断萧文然,连耳垂都红透了,“阿姨,我们俩没有谁配不配谁,哥哥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配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萧文然笑,眼角里隐有碎光,“好,我不说他。走啦,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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