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纤凝笼月

27、第 27 章 落梅

　　聚会结束后的三天，看着好不容易精神好一些的沈溪，昶蔚搓着手，徘徊不定地思考着该带沈溪去哪里玩。
　　“淼淼，我们去哪里玩啊！”
　　沈溪仔细地思考着。
　　“要不今天我先去图书馆吧，之后，我们再去动物园，还有水族馆。对了对了！我们还可以去爬山。”
　　昶蔚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凑到沈溪身边，语气里满是期待。
　　“好啊！去过图书馆后，再去猫咖玩，怎么样？”
　　沈溪抬眼看向昶蔚，嘴角弯起一点弧度，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语气。
　　“你也不怕白云闹腾。”
　　“没关系啦，白云现在在宋玥那里呢，走吧。”
　　沈溪听了这话，原本带着几分犹豫的眉眼被逗得舒展开，笑得点了点青阳的头。
　　“那行，走吧。刚好也想看看图书馆新到的那几本画册。”
　　说完，便携手朝门口走了出去。
　　岁月安然，从热闹非凡的廊坊到书盈四壁的图书馆，二人笑吟吟地谈论着书中的故事，表达着各自想法，既有共通之处，亦有异议，从各个角度去理解，不断提高和补充。
　　到了猫咖，还是在小声地讨论着，惹得上班的猫猫都有些困倦。
　　毛茸茸的触感，咪咪点着脑袋，就差“砰”的一声磕到了。
　　怀里的缅因猫猫蹭着人，撒着娇，试图勾引小客户的注意力，奈何淼淼过于认真，导致有些“视而不见”了，不过嘛，看在长得好看，撸毛撸的舒服的份上，“小员工”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昶蔚一心二用，一手给猫猫喂着猫条，一边回应着沈溪的话，从另一个方面想着这种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话题，从各种角度思考，补全沈溪话中有些缺少的地方。
　　窗外的声音渐渐少了许多，天空中即将落幕的夕阳，变得更加鲜红了，湛蓝的云海渐渐消散在了的天际。
　　刺痛的铃声放大了所有的苦难，哽咽且强装镇定的声音传来。
　　“昶蔚啊，萧老师可不可以问问你，温馨她最近几日有没有跟你联系，有…有什么异常吗？”
　　昶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消失，甚至惨白，她强撑着跟萧老师询问，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老师，温馨她，怎么了……”
　　“她去世了。”
　　昶蔚像是脱了力般靠在墙上，泪水沾湿了衣服，泛白的指尖死死的握着手机，强撑着回答完了所有问题后，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向不远处安静撸猫的沈溪。
　　心疼酸涩难言，千言万语无法接受。
　　缠绕的平安结护不了平安，反而错综交杂，紧凑混乱，成了一道道死结。
　　“淼淼。”
　　沈溪正仔细小心地撕开小猫身上打结的地方，因为调皮和玩闹，导致毛有些乱糟糟的，还拿冻干哄它们开心。
　　所以一时没注意到青阳情绪的变化，直到听到了一声哽咽，才有些担忧心乱的抬头，发现她的眼睛红了，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青阳…发生什么事了……”
　　强烈的咳嗽声，有些惊到了身边的猫猫，害怕的往周围躲了躲，沈溪轻声的说着对不起，颤抖着的手扶着身体起来，拉着昶蔚再次往那条熟悉的，脏乱的路上走。
　　疯癫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熟悉。
　　紧接着，一个摇摇晃晃、衣衫褴褛的身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眼神浑浊，浑身散发着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戾气，破布的衣衫上沾着点点血迹，他仿佛徘徊了许久，像个幽灵，游荡在这个脏污的人间。
　　他死死地盯着沈溪和昶蔚，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露出熏黄的牙齿。
　　“哟，这不是…我那好女儿的朋友吗？”
　　他拖着长音，语气里充满了令人不适的讥讽。
　　昶蔚瞬间将沈溪拉到自己身后，她盯着这双眼睛，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你想干什么？”
　　他不答，反而向前踉跄了一步，目光在昶蔚和沈溪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又定格在沈溪脸上，那眼神像是毒蛇的信子。
　　“我？我不想干什么……”
　　他嗤笑一声，随即声音猛地拔高，变得尖利而疯狂。
　　“我可是专门来谢谢你们的，要不是你们，我还真没意识到我的好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再一次卖个好价钱了！”
　　沈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昶蔚的衣角。
　　“对啊！就是因为你们！是你们，是你们告诉了我！而且，我终于有钱了，有钱了！”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血流如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好心人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已经打了电话。
　　昶蔚此刻已经认出了他是谁，急忙想拉着沈溪赶紧离开，但他猛地张开手臂拦住她们，爆发出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笑声戛然而止，他又凑近一步，恶臭的味道中，却带着一点浅浅的洗衣粉味道，他压低了声音，如同恶魔低语。
　　“她死了…你们知不知道？她终于死了！啊哈哈哈……都干净了…全都干净了…都怪你们呢……”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的反应，像个完成任务的疯子，摇摇晃晃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倒在了地上，任由血液喷出，染红了灰尘，满目疮痍间，尽是一片狼藉。
　　只留下沈溪和昶蔚僵在原地，仿佛被冰封了一般。刚才所有的阳光和温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自地狱而来的刺骨寒风彻底吹散，碾碎。
　　沈溪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青阳。”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断裂的游丝。
　　“他说……什么？”
　　昶蔚双目干涩，扶着淼淼的手竟差点失了力气，当她终于哑着嗓音回头的时候，入怀的是冰凉昏迷的爱人。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大到所有人都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沦陷在流言蜚语声中。
　　“快救人！快！”
　　“哟，这死的可真惨呐！”
　　“你可别心疼，我听说啊，这男的，可是赌的不成样子，欠了不少高利贷呢。”
　　“哎，对，还有啊，听说警察还发现了那个男人吸毒的证据呢，别说，说不定他女儿也沾了毒，一家子渣滓！呸！”
　　“来！快封锁地区！”
　　红色的，白色的，记忆却越发模糊了。
　　这是淼淼第二次这么严重的进医院了，她依旧无能为力，还好，幸好这些年养的好，医生说，只要切忌大喜大悲，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淼淼，妈妈和宋姨来了，还有宋玥也是，她还在你床边哭的那么吵，难看极了，不过看在她带了一篮水果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不敲她脑门了。”
　　“还有班里的好几个同学也来了，给你带了一束很漂亮的鲜花，你什么时候醒呀，我给你削水果吃，好不好？”
　　“沈奶奶还不知道呢，我听医生说，奶奶最近的病情有康复的现象，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看望她，陪她一起长命百岁，好吗？”
　　【已经三天了，淼淼，可以不睡了吗？】
　　蝶翼轻颤，剔透的琉璃滑落。
　　紧握双手，仅存的温暖美好。
　　“青阳，我…想离开这里。”
　　“好。”
　　鲜艳夺目的天空，隔日下了一整天的雨，闷热苦涩。
　　“最新消息：高考结束结束，一女生于家中杀害父亲，父亲匆忙逃离，因流血过多而亡，同时，女子家中自杀，究其根本，因其酗酒嗜赌，导致一桩惨案，望广大民众……”
　　这世道，真恶心啊。
　　【你这新闻怎么写的！为什么要把受害者放前面。】
　　【楼上的别太偏激，说不定这女的自讨苦吃呢，我看长的挺漂亮的，说不定…啧啧。】
　　【高考学子，你们就这么模糊概念吗！新闻三要素，时效性、准确性和客观性，被你们吃了吗！真相呢！不要再把网友当傻子了。】
　　【切！行了吧，用得着你们在这里义愤填膺，一群捕风追影的蠢货。】
　　【听说，还涉毒了呢，我看，就是活该，全家都该死，谁知道这个女的是不是故意的。】
　　……
　　昏暗的房间，网上吃人的血肉，手机上，白底黑字的遗书，自此，化地为牢，囚鸟为笼，永不得善终。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一起去海边，你替我去嘛，眠眠最好了。】
　　【无眠，别难过。】
　　【以后，每个梦里都安眠，好不好？】
　　风卷了，花落了，单薄的纸上，映满了过往的痕迹，写下了这么久以来，最端正好看的一句话。
　　【此生无你，再难安眠。】
　　雨停了。
　　“姐，沈溪还好吗？”
　　昶蔚趁着她休息的时候，给宋玥打了个电话。
　　“嗯，醒了，温馨那边有什么消息？”
　　昶蔚不太愿意提沈溪，便转了话题问温馨那边的情况如何，逝者已逝，只能最大程度的了解和争取。
　　“温馨…确实是去世了，打听到的消息，是她杀了她的父亲，跳楼自杀，连遗书都写了。”
　　宋玥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流满面。
　　“还有吗？”
　　“有，听说那个男人身上还搜出一管空的毒品注射器，但没人说清那东西是他自己的，还是哪儿来的。
　　昶蔚指尖攥紧了手机，声音低沉。
　　“一管空的…他欠的高利贷、沾的毒，哪样是能轻易了断的？现在人一死，倒恨不得把所有脏水都泼给了温馨，这分明是急着杀人灭口。”
　　“姐……”
　　宋玥有些担忧，她根本不信网上的那些风言风语，温馨绝对不会沾毒，那可是毒啊。
　　多少缉毒警察死在边境，甚至…因为毒品，溪溪与家人聚少离多，生离死别，那可是她一生的痛。
　　“小月亮，你不要再了解和到处打听了，此事到此为止。”
　　桌子上扔满了纸巾，沙哑的嗓音根本掩饰不住。
　　“我知道了。”
　　屋里传来了不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