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好人》许斤

22、佩里的威胁

　　佩里知晓家庭的温暖，所以当她失去时，感觉到人生是多么残缺与破败。尽管洛琳是别人孩子的母亲，她还是无法忍受一个外人，默库勒斯，在能帮助洛琳的情况下选择视而不见。
　　佩里在一顿沉默的晚饭后，找到了刚从洛琳房间出来的希尔薇。
　　希尔薇跟着她来到佩里的房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处有着紫色花朵的图案，窗帘上、米色的桌布上，淡粉色的床单上。
　　佩里将门关上。
　　“佩里，怎么了？”
　　“默库勒斯早就知道洛琳有危险吧，希尔薇。”佩里的神情严肃。
　　希尔薇看着她，笑容凝固在脸上。
　　佩里：“洛琳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可他呢？恩将仇报。”
　　事实并非如此，这让希尔薇有点好奇，佩里她还要说什么。
　　“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佩里：“他就是！”
　　希尔薇吃惊地看着她。此时的佩里心脏咚咚直跳，双手紧握着。
　　佩里：“他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应该用他的命来偿还洛琳的。”
　　希尔薇让她坐下来。
　　“你冷静些，那些东西不是默库勒斯给她的啊。”
　　佩里：“如果你不动手，我就去告诉卢米农，让他来动手，或许还能查出点别的，比如他到底从哪来？”
　　“他从哪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希尔薇一脸无辜。
　　“我早就知道他是卡塞尔的人。”
　　希尔薇的心突然变得紧张。
　　“他不是啊，我跟你保证。”
　　“我不管他是不是，但是……”
　　“但是什么？”
　　“他杀了我的父母。”佩里的眼睛红红的，紧咬着下嘴唇。
　　过去，佩里还不明白残缺的痛苦，不知道家人待在身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她行走在残破不堪的道路上毫无顾忌，看不见遍地尽是不完美的人生。
　　自从那个夜晚，佩里住着的温室，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默库勒斯闯入她和父母的小屋，佩里躲在衣柜里，他带走了自己的父母。她听见父母誓死不追随卡塞尔的喊声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怎么可能呢？你先说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他偿还我父母的命，还有洛琳的。你很喜欢洛琳吧，默库勒斯对她的病视而不见，你不怨恨他吗？我们一起杀了他吧。”佩里紧握着双手。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去告诉卢米农！”佩里站了起来，希尔薇险些没拉住她。
　　希尔薇想起那些作战过的战士们，面对卢米农锋利的队伍尚且朝不保夕。她不敢保证，这次默库勒斯还能再一次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眼前。
　　“你没发现吧，希尔薇。他在这里跟着卢米农也唯首是瞻，恐怕早就背叛你和卡塞尔了。我知道你不参与这些，但你能允许默库勒斯这样的墙头草混在你父亲的队伍里吗？”见希尔薇沉默不语，佩里接着说道。
　　希尔薇摇摇头。
　　“都说了，我来这之前不认识他。”
　　佩里坚持着：“无所谓了，但他对谁都戒备，除了你。”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我感觉是这样。”现在佩里也拿不准了。
　　“我只是看不惯他，还没到想要杀他的地步呀，他只是脾气不好。”
　　“我会让索恩帮你逃回去。”
　　希尔薇吃惊，
　　“什么？”
　　“如果你帮我杀了他，我会歇尽全力让你回去的。”
　　“我根本不会呀。”
　　“那我再找别人。”佩里站起来。
　　希尔薇想到了索恩，脸色一变。
　　“等等。”
　　“我试试。”希尔薇说道。
　　“但你这不是背叛了卢米农吗？”
　　佩里：“集体的荣誉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连父母都失去了，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希尔薇听见门外有人走动。
　　“那可不好说。”希尔薇说道。
　　希尔薇发现，佩里的伤痕和她的一样，她同情，并且理解佩里脑中的所有想法，她看到了当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自己。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
　　索恩打开了门。
　　“佩里，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希尔薇也在啊。”
　　佩里接过索恩递给她的面包。
　　“索恩，我吃不下，谢谢你了，拿走吧。”
　　希尔薇道别了佩里，追上走在前面的索恩。
　　“索恩！”
　　他停下脚步，手里端着东西，叹了口气。
　　希尔薇：“佩里或许只是因为洛琳的事担忧。”
　　索恩：“我明白，她总是担心别人，不怎么把自己放在心上。”
　　希尔薇：“好在佩里有你，还有她哥哥，你们两个人把她照顾的很好。”
　　索恩：“哪有啊，要像你说的就好了。”
　　希尔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深处。

　　希尔薇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拂过门把手。
　　“她的房间果然有植物。”
　　另一边，佩里房间的抽屉里，一株紫色的小花摇摇晃晃，缠绕在一个旧本子上。

　　午后，希尔薇在默库勒斯下课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阳光笼罩着连廊的窗户，投射下斜斜的方形亮块。
　　奥利尔和希尔薇打过招呼后，跑着去看今早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洛琳。
　　人都走尽了，默库勒斯才从褐色的门里走出来。深蓝色的毛呢大衣略显单薄，阳光勾勒着他微微深陷的双眼。他的眼神中依然伪装着轻蔑，好像对一切都很厌倦。
　　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坐在墙边的椅子上，默库勒斯终于肯打量起落在她身上的阳光。
　　“中午好！”她跳出来。
　　默库勒斯挑眉看她。
　　他在麻木的沙漠里走了太久，见过太多名为‘希望’的海市蜃楼，他早就选择蒙上双眼，防止自己饿死在自己的虚假想象中。
　　“我来找你说点事。”
　　希尔薇身上的阳光好像在跳跃，默库勒斯悄悄挪移了脚步，怕烈火从希尔薇那，烧到自己的肩上。
　　两个人下了楼，走到城堡前，那一大片积雪，最近开始融化。希尔薇回头，看了眼图书室的窗户，对默库勒斯眨眨眼。
　　她想干什么？
　　上次对他好的人，因为欺骗他，他的尸体在乱葬岗被秃鹫早已啃食殆尽了。另一个想将他高价卖给石油工厂的女人，也在河水中做了多年的游魂。
　　“你怎么这么冷漠？”
　　默库勒斯双手放在胸前，歪着头看她的不同寻常。
　　“要是你早点告诉洛琳，她的身体就不像现在这样虚弱了！”她突然大声说道。
　　默库勒斯的心一沉，她对我失望了吗？
　　希尔薇没有看他，反而看向别处。
　　她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了。
　　“希尔薇，抱歉。”
　　希尔薇好像没料到默库勒斯会有这样的回答，她还没听过他道歉，也没听过他这样低三下四的语气。
　　希尔薇忍着装作听不到，继续说道：“你就是这样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吗？”
　　默库勒斯低着头，希尔薇看不清他的表情。
　　希尔薇的红色裙摆立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希尔薇等他下课，是来跟他说这些的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耳边传来希尔薇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希尔薇正在大门处叫他，还冲他摆手。
　　默库勒斯走过去，希尔薇在他手心里放了一张纸条：晚上见。
　　入夜，希尔薇点了一盏微弱的小灯，等得昏昏沉沉，坐在床上，盖着温暖的被子直打瞌睡。
　　“希尔薇”。
　　希尔薇惊醒。
　　“你终于来了。”她抬起头，默库勒斯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什么事？”
　　默库勒斯又是平常那副冷若冰霜的语气，这让希尔薇觉得，下午的那句抱歉是个错觉。
　　希尔薇拽着他的衣角晃了晃，像猫的尾巴，轻轻拂过默库勒斯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他朝她看去，希尔薇的头发随意的垂落在胸前，像春天细嫩的杨柳枝。
　　希尔薇：“今天下午，我是做给佩里看的。”
　　那萦绕在默库勒斯耳边一整个下午的话，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默库勒斯轻轻叹息。
　　“你的演技一般。”
　　希尔薇：“你比我做的还要差劲！你当时应该冲我发火才是，或者不理我。”
　　默库勒斯：“我为什么要对你生气？”
　　希尔薇：“就像你平常那样。”
　　默库勒斯：“我平时是这样的吗？”
　　希尔薇：“不是吗？”
　　默库勒斯：“不是。”
　　起码对你不是。
　　“好吧，那就不是。”希尔薇妥协。
　　“不过。”
　　默库勒斯：“什么？”
　　希尔薇：“你见过佩里的父母吗？”
　　默库勒斯：“没什么印象。”
　　希尔薇：“那没事了，我觉得她一定是唬我的。”
　　默库勒斯：“她跟你说什么了？”
　　希尔薇：“没什么，我相信你。”
　　默库勒斯没明白，佩里和相信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希尔薇居然相信他。无论她是否真的相信自己，有这句话也足够了。
　　默库勒斯走到门外，天空下起了雪花。他走到门口的那片空荡荡的雪地，回头。看向二楼，希尔薇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
　　大雪漫天，密密麻麻的雪花充斥着周围的空气，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们之间。他吸了一大口冷空气，吐出去，感到万分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