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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慢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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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怎么知道的?”
纪鸢冷冷的笑了一声:“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在学校欺负我弟弟的小崽子?”
秦楚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已知沈梓晴也是刚回国就去处理自己弟弟的事了,而这两位的弟弟必然是在一所高中,那么……
纪鸢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秦楚的猜测:“你猜那小崽子是谁?她沈梓晴教出来的好弟弟!”
尽管已经有预感,秦楚还是惊的手一哆嗦。还剩一口的三明治掉进盘里,她也无心再吃:“你去之前不是说要把那个小崽子……啊不,梓旭送进去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真送进去了?”
纪鸢脸上的冷笑就没下去过:“当然没有。毕竟是老朋友了,送进去多伤感情啊,你说呢?”
她把老朋友三个字咬的极重,好像恨不得把谁嚼碎撕烂成一千八百段,秦楚连忙专心化起妆逃避她要杀人的视线:“啊……对,太对了……”
纪鸢根本不想管秦楚怎么敷衍,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盯着腾升的烟雾放空自己。一幕幕回忆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闪现,纪鸢低下头,掩盖住眼中深刻的痛苦和怀念。那个人爱她最深,也伤她最深,但是曾经的爱和记忆都是真的,又怎么可能不怀念,怎么可能不思恋。
天知道她今天看到沈梓晴,脑海中率先浮现出冤家路窄之后,第一反应竟是想问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听说国外吃的并不好,沈梓晴看起来瘦了,大概是刚刚回国一切还没习惯,她看起来还有点……憔悴。抬眼看她时,目光黑沉沉的,像永远走不到头的隧道,没有以前那样亮亮的那么漂亮了。
纪鸢闭上眼,挥去眼底莫名的情绪和浮起的泪意,自嘲地勾起一抹苦笑,可是沈梓晴那一句不认识当真是绝情的很,好像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今天真的是陌路初逢。你还真是挺贱的啊纪鸢,忘了七年前的伤害了吗?忘了七年前的痛断肝肠了吗?忘了那一个个独自撕心裂肺靠着各种药物入睡的夜晚了吗?为什么如今一看到人站在自己面前又控制不住要往上贴了呢?再一再二不再三,纪鸢你能不能长长记性,两次的伤害还不够吗?吃一堑长一智,吃了这么多堑你怎么还是像个智障恋爱脑?
秦楚在一旁头不抬眼不睁地专心化妆,并没有注意到纪鸢眼角一闪即逝的一点泪意。再睁眼时,她已经恢复如常。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酒吧里再次为了7hz的返场而人满为患,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或年轻或中年的,或西装革履或狂放不羁的,或热恋中的或失恋买醉的,三三两两坐在台下。他们或是某家公司的高管,或是某所学校的老师,或是在校的学生,或是这个城市最多也最不起眼的底层的打工人。白天他们或许身担要职,或许疲劳不堪,或许面对了太多学业的生活的压力,又或许志得意满轻松快乐,但此时他们摒弃了其他一切,手里端着颜色各异度数高低不同的酒,共同在荒野酒吧成为7hz的听众。
7赫兹属于次声波,这种频率的声波会对人体造成致命的打击,而以这种声波命名的歌手本人,则具备直击人心的能力。可能由于唱歌不是她的事业,只是她的爱好,也没人要求她必须唱什么,所以她每一首歌都是用心唱的。
半场的时候纪鸢下台喝水,秦楚熟练地拿起台下另一只麦控场,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一杯长岛冰茶。”
秦楚皱了皱眉,还是尽量捂住麦好声好气道:“吧台在那边,麻烦您找调酒师,我不是……”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身后的人哼笑一声,戏谑道:“怎么了,很久不见连你爸爸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还让我找调酒师,不孝子,爸爸就爱喝你亲手调的。”
秦楚猛然回头,把麦交给其他人咬牙切齿:“沈梓晴你个贱人,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今天莫名其妙来了?”
沈梓晴奇怪道:“哪里莫名其妙了,爸爸回来不就应该先来看你吗?”
秦楚压低声音:“不是,你没看我下午那条朋友圈吗?我记得我没屏蔽你啊?”
沈梓晴云淡风轻地说:“看了啊,7hz返场,然后呢?关我什么事?”
秦楚简直想掐自己的人中了:“你知道纪鸢今天在这唱歌你还来?你找事吗?”
沈梓晴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纪鸢在这怎么了,她来我就不能来了?这是什么道理,儿子你这种思想有问题啊。”
秦楚隔着层层人群看到纪鸢仿佛往这边看了一眼,连忙一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地试图遮住沈梓晴,一边无语道:“爸爸,你真是我的亲爸爸,我服了你了,你还嫌你俩白天的不愉快不够吗?我这酒吧一座小庙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她一会万一怒了要打你我可拦不住啊!”
纪鸢在远处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只是一瞥那个人就被秦楚挡住了,她也没多想。虽说知道沈梓晴今晚大概率会来找秦楚,但她实在太烦了,需要唱一晚缓解一下,而且看了秦楚的朋友圈,沈梓晴应该会避开,毕竟之前她就是这么躲避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来了,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也注定产生不了什么交集。
纪鸢平定好心绪,回到了台上,随心所欲的报出想唱的曲目。很快接近尾声,纪鸢转了转麦克风,熟练地报幕:“最后一首,《慢冷》,大家跟我一起唱——!”
熟悉7hz的人都知道,她每一场的压轴曲目都是《慢冷》,也是每一场都会和大家合唱的曲目。《慢冷》对纪鸢来说的确有特殊意义,无论是歌词上的共鸣,还是她和沈梓晴之间由于这首歌产生的种种牵扯,都让一首普通的曲子被赋予了更重要的含义。
秦楚熟练地调试了一下手里的麦克风,准备一会在观众之间传递,这也是她和纪鸢这么久的默契。沈梓晴刚好从厕所出来,没听到纪鸢的报幕,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还有传麦环节?”
秦楚点点头:“对,这属于荒野每场7hz驻唱的保留节目了,她每场最后一首都是这个,每次都叫人合唱递麦,后来我就干脆弄了另一个麦给观众传,免得她不方便,还有醉鬼动手动脚。”
沈梓晴若有所思:“保留节目吗……她最后一首唱什么?”作为两个人全部经历的知情者,秦楚沉默了一会才道:“《慢冷》。”
果不其然,沈梓晴也回忆起一些什么,同样陷入了沉默。纪鸢在台上已经唱到副歌,秦楚听着耳边的旋律,准备着卡点传麦。
纪鸢今晚的声音比起平时更多了一分悲怨,仿佛因为什么事再次与歌词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每句歌吐出来都仿佛在悲泣:“……慢冷的人啊,会自我折磨……”
一个完美的转音过后,纪鸢眨了眨略有些湿润的睫毛,疲惫地松开握着麦架的手,却猝不及防听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接唱:“冲动的人向来听不见挽留……浪漫让你温柔,也让你最惹人泪流。”
台下,秦楚同样目瞪口呆,刚才就在她卡准时间立即递麦的一刹那,身后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了麦克风,踩上节奏接唱了下去。
纪鸢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声音的主人也正直勾勾盯着她看,尤其是唱第一句时,仿佛也产生了共鸣,同样想要借着歌词告诉她什么。对视的一瞬间,周边的喧哗仿佛都离她们远去了。秦楚最终还是没能挡住两个人发现彼此,看着她们在空中汇集交锋的眼神,秦楚惨不忍睹地把脸埋进掌心,索性眼不见为净了。
沈梓晴刚喝完整杯长岛,原本艺考时就经常被老师夸有播音天资的醇厚嗓音平添了几分烈酒烧喉的低哑,像是情到浓时在耳边的厮磨低语,纪鸢感觉踩到了电线一般,一股电流从脊椎骨一滑而过,激起一小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或许是沈梓晴得天独厚的嗓音太好听,比平时随机拿到麦的醉客好上不少,又或许是客人们也察觉到了歌手与接唱者之间不一般的氛围,没有人出手抢麦,也没有人大声喝彩喧哗。
直到下一段的伴奏响起,而下面并无人接唱,纪鸢才回过神,忙不迭跟上拍子救场,沈梓晴也不慢,找了个气口强势插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抢着唱完了这首歌。
《慢冷》这首歌,纪鸢唱了八年多了,第一次除了悲伤之外反而唱出点针尖对麦芒,势均力敌的紧迫感,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首唱罢,按理说该结束了,客人们也开始略带遗憾和不舍地鼓掌,纪鸢却转了转话筒,冲台下放配乐的员工道:“今天加一首,特别放送《这世界有那么多人》,麻烦配乐老师给一下音乐。”
既然已经破例了,那不妨再破例一下。这首歌她很久很久没有唱过,有些时候客人表示很想听也总会被纪鸢用各种理由礼貌回绝,可是今天晚上她突然想唱这首歌,很想很想:“嘘——这首不合唱,大家认真听好咯!”
音乐声起,沸腾的客人们也渐渐从兴奋中安静下来,准备欣赏乐曲。沈梓晴在歌名出来的一瞬间就猛地抬起头,不复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从容姿态,死死地盯住了纪鸢。
纪鸢并没理她,已经随着音乐开始唱了,沈梓晴才放下手里攥的紧紧的话筒,上面已经浸了一层她手心的薄汗。
纪鸢当然知道沈梓晴为何如此失态,这首歌算得上是她们当年的定情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