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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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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陌君边吃葡萄边靠在沙发上,熟练地脱下拖鞋盘起腿,跟在自己家似的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我看会电视啊。”
初言一眼看穿:“又跟家里人吵架了?”
“嗯!”蓝陌君指着他又惊又喜,“猜得真准!”
猜的能不准吗?这姑娘每次一吵架就来他家,一来就瘫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初言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对她说:“帮忙照顾一下林曜。”
蓝陌君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
他又转头对林曜嘱咐:“好好呆在家,无聊就看电视。”
初言推门而出,寒风劈头盖脸灌进衣领。城里虽不比乡下降温厉害,但腊月风头依然割得人脸疼。他本想先在附近转转透口气,却被冷风逼得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路边书店。
书架前站定时,他顺便给林曜挑了几本读物。结账时看见隔壁百货商场亮着暖光,顺脚就拐了进去。再出来时两手拎满购物袋,里头除了刚选的习题册,还添了绒袜和厚睡衣等保暖用品。
上回给他买衣服时留心记了尺寸,这次选起来格外利索。
正低头归拢手里的购物袋,抱起最后一个纸袋时,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文封懒洋洋地靠着栏杆,“嗨,这位先生,好久不见,有想我吗?”
初言呼吸一窒,胸口发紧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唉,”文封突然扬起头,转了个身,迎风头发微微飞扬,胳膊轻巧地撑在栏杆上,“天有些暗了,我无家可归了欸,不知道会不会有个从天而降的好心人把我带走呢?”
文封小学是在台湾上的,说话带着些台湾口音,但并不矫揉造作,只是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柔软的腔调。也就是这样的声音,听得人心头发颤。
初言默不作声地走到栏杆外侧站定。文封立刻翻过栏杆凑到他身边:“小阿言,我是你回来见的第一个人吗?”
初言心情复杂,不想说话,文封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琐碎闲话。正说到兴头上,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是你的电话,不是我的。”
初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蓝陌君急切的声音:“喂初言!你尽快回来啊我得撤了!我家全员出动找我呢,再不走又要挨说!拜拜!”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文封凑近半步,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是朋友?看来你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我。”
初言把手机塞回口袋,正好叫的车到了,司机探头问:“尾号7780?”
初言点头:“是。”
他拎起地上的购物袋无视文封就要上车。文封也不恼,慢悠悠跟在后面哼歌:“真的不理我?好冷欸——”
“载我一程不要紧吧?”文封说着,眼睛却看着初言,“师傅,我去的地方和这位先生一样,多少钱一路?”
司机转头问初言:“介意拼车不?”
初言沉默地摇了摇头。文封立刻笑吟吟地上车问司机:“多少?”
司机报了个数,文封利落扫码付钱。车门一关,他笑着对司机说:“师傅,开车吧!”
天彻底黑了,文封歪头靠着车窗,声音闷闷的:“初言,收留我一晚吧。”
初言盯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直到车停在小区门口,他才突然开口:“到了。”
文封赖着不动:“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初言直接拎着购物袋下车,从钱包抽出现金递给司机:“师傅,麻烦再送这人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文封直接从司机手里夺回现金,开门跳下车追上初言。走到小区门口时,初言突然停步,文封猝不及防撞在他后背,笑着刚要说话,却见初言从袋子里掏出条新围巾扔过来。
“别再跟着了。”初言声音比夜风还冷,却指了指对面的连锁酒店,“那家不错。”
文封往前蹭了几步,把围巾给初言带上:“怕我冷啊,可是我想免费住初言牌酒店,怎么办?”
初言对他这种磨人的功夫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一点招都没有。
“就一个晚上?”
“嗯,”文封眼睛唰地亮了,“不多住,就一个晚上。”
文封跟着初言进了电梯,门刚打开就嗖地窜进屋里,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沙发受到冲击猛地一震,把正看电视的林曜弹了一下子。
林曜抱着抱枕,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又疑惑地望向初言。
初言放下购物袋,对林曜解释道:“一个朋友,不用管,继续看你的电视。”
林曜放下抱枕,特意绕着茶桌小跑着来到初言身边,递过纸条:【哥,我来帮你整理】
初言指了指地上的购物袋:“这些都是给你买的,放到你自己房间就行。”
林曜点点头,开始一趟趟地搬运。小的袋子就提着,大的就拖在地上,像只忙碌的小蚂蚁进出房间。
文封看着这场景忍不住问:“谁家的小孩?”
初言正在削苹果,头也不抬回答:“我的。”
“你的?你生的呀?”文封笑出声。
“老家的小孩。”初言简短答道。
文封没再追问,安静地看起电视。初言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放在盘子里,推到文封面前时,突然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擦伤。
文封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就撸起袖子,故意露出委屈模样,伸出胳膊给他看:“受伤了。”
“我去拿医药箱。”
初言拎着医药箱回到客厅,发现文封不在沙发上。卫生间传来细微的水声,他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文封正用右手撑着洗手台,左臂伸在水龙头下冲洗。水流冲过小臂上狰狞的伤口,血水混着自来水在瓷盆里晕开大片淡红。
“你又跟别人打架?”初言快步上前关掉水龙头。
文封转身虚弱靠在瓷砖墙上,腿微微发颤:“不能这么说…是别人要打我。他们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别混了。”初言拿出纱布按住伤口。
文封扯出个笑:“混?”血透过纱布渗出来,“我没有那么好的环境…能长成你们说的正常人。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小混混。”
初言看着他不断滴血的胳膊,眉头皱得死紧。他的意思是让文封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选择正常的生活,就不会有这些伤害了。
文封趁初言全神贯注处理伤口时,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抚过初言眼下正中央的那颗痣。
“真好看,跟以前一样。”
指尖触碰到脸颊的瞬间,初言动作微微一顿。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林曜站在门口,小脸耷拉着,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嘟起。说不上是不高兴,更像是被忽略的小朋友那种带着落寞的神情,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们。
初言看了眼林曜,又瞥了下地上的血,怕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轻声哄他:“我先帮他处理伤口,你先出去吧。吃过饭了吗?”
林曜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张小心折好的纸条:【哥我吃过饭了,蓝姐姐给点的披萨,你饿吗?我做饭给你吃。】
“嗯,再去看会电视吧,待会睡觉。”初言用没沾血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林曜踌躇着看向文封,眼睛眨巴几下小嘴一撇,才慢吞吞挪出了卫生间。
林曜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眼睛追着两个身影在客厅卫生间与卧室三个地方走动。当最后那扇卧室门关上时,人就没再出来了。电视机的彩光在他脸上流动,他整个人都歪靠着沙发扶手,目光牢牢粘在紧闭的门板上。
初言忽然又走出来,林曜立刻坐直了身子。初言顺手捋了捋他头发,关掉电视:“喝热牛奶吗?喝的话,我给你热一杯。”
林曜使劲点头,眼睛亮晶晶地跟着初言走进厨房,他亦步亦趋地挨在料理台边。
牛奶热好后林曜捧着牛奶几口喝完,初言接过空杯:“睡吧。”
正要转身时,衣角被轻轻拽住。林曜递来一张纸条:【哥,睡不着】
这家伙闷闷不乐地嘟噜着脸,小表情有点忒严肃。初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先回房间。”
林曜回到房间,把自己裹进被子卷成个蚕蛹状,正委委屈屈准备入睡时,门突然轻轻开了。
初言走进来,他打开衣柜从顶层抱出一套崭新的被褥枕头铺在床的另一侧:“今晚我睡这儿。”
林曜猛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望着他笑。初言被这小傻子的模样逗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给你新买的睡衣怎么没换上?”
说着从墙角的购物袋堆里找出那套睡衣,扔到床上:“换上睡,更暖和。”
林曜抱着睡衣有点害羞地缩进被窝,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换好睡衣的林曜戳了戳初言的后背,初言回头就看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熊——睡衣帽子上带着圆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个绒球尾巴。
太童趣了,虽然林曜再过几年就成年了,但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这身睡衣穿着合身,主要颜色也衬他的肤色,真就跟头小棕熊一样。
“大小正好。”初言示意他躺下,顺手关了灯。
黑暗中传来林曜轻轻的气音,他翻了个身面向初言:【哥,那个人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就今晚。”
林曜沉默了一会,又写道:【他手上有伤。】
“嗯,打架弄的。”
初言重重叹了口气,翻身背对着他:“好了,不聊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