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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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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落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城市,就像大战后的废墟。
路上的车横七竖八的停放着,驶过的拖车和交警队正将它们一辆一辆的拉上货架。昨晚有好几个人趁着夜色想从没关紧的车中拿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惊动了军警,引发了不小的骚乱。现在这片街道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烟雾中,街侧尘土飞扬,几道阳光艰难的透了下来,将人行道打上一层光晕——有一枚导弹和数架失控的飞行设备击中了隔离中心附近的城区高楼,此时,街道两边,一列军车和几辆救护车正相向而行,将这里笼罩在了一片短暂的嘈杂中——前者是从戒严状态中撤下来的待命部队,后者则是前往市中心救援的医疗队。
“喂,看啥呢?”
门边传来一阵敲击声,夕落回头看了看,是医务员:“今儿周四,天也不早了,待会儿就轮到你治疗了。”来人说着,指了指门边的那个滴漏,现在已然正午时分。
夕落点点头,示意他马上过去。
慵懒的叠了下被子,夕落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外面正有个小男孩幽幽的盯着这个方向——尽管他知道对方并不能看到自己。隔离中心的玻璃都是单向的,只能从内侧看到外面,这是为了防止神秘症患者与外界发生双向的信息交流,导致神秘质扩散。
“唔,”像在家里一般迅速的将帘子一拉,手却差点扭到,“忘记了还有这个东西——”
他无奈的看了看手上那个大铁盒子,将它扶到一个舒服的角度。他前天才得知,就是在模拟中心那天,一场异常的神秘质暴席卷了世界,全球通信和电力系统瘫痪,互联网彻底崩溃,各大数据中心皆损失惨重。他手上戴着的这个通讯器就类似于一个低配的临时手机,功能被最大程度缩略,系统是NENC[注:国家应急网络]的离线版,给其他患者使用时据说还能接上管线检测大脑活动什么的。
“开机,认知对照:现在是协调世界时UTC+8,北京时间10:16:24,系统属地中国。校正中……完毕。_”
夕落熟练的在屏幕上点下“是”。认知对照测试——确保携带者和该系统本身拥有对时间和地点的准确判断。
“认知对照测试通过:系统时已修正。「市政府公告,上周大规模系统瘫痪系神秘质泄漏扩散导致的异常现象,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关于宵禁和戒严状态的取消事宜,将于明日详细通知,请市民们切勿恐慌,自觉抵制谣言。」”
“嗨,夕落,早啊。”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夕落向旁边看去,20多岁的少女披着毯子蜷缩成一团坐在房门外的长椅上,盘起的腿上放着几本厚书,正冲着他轻轻挥手微笑着。
“嗯,早……还是该说,中午了?”夕落抬抬手,点了点头示意,作为回敬。这个名叫晨熹的研究生比他早一个月患病隔离,就住在他隔壁。她几年前在一所著名的大学读生物医学,成绩名列前茅,幸运的遇到了一位刚加入世界科学院的导师,并顺理成章的以助手的身份前往了世界科学院的分部深造。按照事情的发展,她也许将成为一位生物领域的精英,但不知在哪场医疗研究中她患上了神秘症,经过几次无效的治疗后被送回来,就一直住在了这个隔离中心。
“你也知道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晨熹假装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的神情。夕落曾经对她敬而远之,她这种性格的人简直是个噩梦,但交流多了后,夕落发现她并无恶意,只有对熟人才会这么开个玩笑。
她就是那种与夕落完全相反的人——充满了无知的乐观,连在学术问题上也总爱提出一些现在科学水平下不切实际的设想。
“没什么大事,”夕落努努嘴,“看看外面的情况而已。感冒了就多穿点,”其实他知道晨熹一天到晚捂得严严实实并不是冷,只是想遮住左手那块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手臂的彩色瘢痕罢了。
“今天轮到治疗,我走了。”
“嗯,我也该去磕药了。”
「您好,夕落先生,现在为协调世界时UTC+8,北京时间10:26:51,这是您的第六次重构治疗,将根据上次诊断显示出的记忆模糊点进行。请确认。_」
一旁的年轻医生站了起来,在病历表上画了几下,说:“先生,治疗过程涉及隐私,我们按照惯例回避,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确认。”夕落扶了扶脑机接口头盔,向医生摇了摇头示意,在控制台上按下。
“你已经很清楚了吧,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喊我就行。”医生回头检查了一下各种设备,就出去了。
「现在开始重构治疗。」
「描述:您的名字为夕落,出生于上海,15年前移居北京。您的父亲为航天工程师,母亲为大学教师,在亲人的希望下报考了航空航天工程学院。」
“错了,是中学教师。好了,确认。”
「准确。
描述:您于系内成绩名列前茅,在朋友建议下最终进入了国家航天中心工作。」
“是,确认。”
「准确。
您对该项工作并无极大的热情,推进您继续工作的动力仅仅出于对这项学科的熟悉和责任感,您设想放弃,是因为对个人能力的悲观认识,但又出于理性坚持至今。」
“你好像之前没有提到过这些内容啊?我不想回答,确认。”
「该段描述为常规记录,并无标准答案,您的行为不违反治疗规定。
您现在处于的是神秘症第十七隔离中心,您于上周三完成了重构治疗复诊的药物治疗。您的病房位于风伯的病房的左侧,序号为20。昨日,东南部城区受到飞行物破坏。」
“不是,是晨熹的病房。确认。”
「否定:您于上周五完成了重构治疗复诊的药物治疗;三天前,东南部城区受到飞行物破坏。记忆损失率:16%,级别中等。」
「重复:您于上周五完成了重构治疗复诊的药物治疗;三天前,东南部城区受到飞行物破坏。您于上周五完成了重构治疗复诊的药物治疗;三天前……」
熟悉的针刺感出现了,自动针头将各类所需的精神药物注入了他的身体。治疗程序将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脑内灌输这些记忆和概念,将它们钉死在他的脑海中。在往后的生命中,他回忆起这种粗暴的治疗方式仍然心有余悸。
不知过了多久,在几乎要晕厥的时候,那重复不止的机械音停了下来。
「治疗进度:1,完成。
进程继续。描述:地球是球体。」
“是椭球体——我该这么说吧?”
「描述:猫是黑色的。」
“错。”
「描述:现在为您展示您拥有的杯子的图片——它是绿色的。」
“是的。”
「您的表现良好,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
“……”
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问题呢?”夕落摸了摸脑机接口头盔的接线,控制器正发着正常工作的轻微震荡。他看了看通讯器,电力系统是正常的。“问题呢?”
「……诊断:电压异常,已重启。
描述:锟届瀿锟斤拷雮傡锟斤拷直锟斤拷锟」
“什么?”夕落心里一沉,“医生呢?医生!来人!”他疯狂的在头盔上乱摸着,想找到什么开关,却传来一阵刺痛,安全扣把头盔死死的卡在了他头上。
「检测到对象情绪异常,立即采取保护措施。」针头已经刺入体内,记忆稳定剂被不断注入。
“发生什么了?”
外面一阵骚动,好几个人撞开门冲了进来。年轻医生慌张的将电源拔下,几名护士则将管线拔下,然后解开了安全扣。就在一瞬间,脑机接口设备一闪,冒出了一阵轻烟,散热器的微响停止了。
“呃啊啊啊……”夕落顿时感到大脑像要爆开了一般,跌倒在地上,连带着好几个接着的传感器都掉了下去,痛苦的呻吟着,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头。
“是信息异化症,”赶来的科室医师将他撑起来,用棉布盖住了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手臂被注入了什么液体,“你们再拿几根针来,他需要马上安眠。”
“怎么了……锟届瀿…不对,我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