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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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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一只纯白的猫头鹰从伦敦带来了一条特别的好消息:伊妮德那篇讨论“魔法麻瓜结合医学”临床应用的论文被魔法界最权威的医学期刊《银剪刀》收录了。作为一名在校生,这项荣誉刷新了邓布利多当年发表“火龙血的十二种用途”时的年龄记录,对此邓布利多赞赏有加,慷慨地奖励斯莱特林50分,并提前赠予了伊妮德一枚优秀毕业生奖章。
虽然连《银剪刀》是什么都不知道,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队员们仍为这位优秀的队医学姐与有荣焉,在三把扫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派对,但仅限斯莱特林参加。一些其他学院的学生对免费的酒水和甜点心生向往,便想去现场碰碰运气;拉文克劳的马蒂诺问讯也赶了过去,尽管他对派对本身没有兴趣,但身为学生会主席,他必须强烈谴责这种不利于各学院间团结的分裂行为——
“那不是个赫奇帕奇吗?”他隔着玻璃,气势汹汹地指向正跟其他斯莱特林谈笑的斯雷特,“赫奇帕奇可以进,拉文克劳凭什么不能进?”
“就是啊,赫奇帕奇可以进,格兰芬多凭什么不能进?”同样被拦在门外的韦斯莱双胞胎跟着附和道。
无论是做找球手还是守门员,马尔福都展现出了强大的专业性。目前没有一个非斯莱特林能逃过他严格的审核——哪怕是穿着从洗衣房偷来的绿边长袍的韦斯莱双胞胎,也因为露出帽檐的一小缕红发被他当场揪了出来。“凭什么?那能一样吗?赫奇帕奇是我们斯莱特林的友好同盟!”他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又没有女……盟友,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韦斯莱双胞胎交换了视线,立刻动身寻找看上去好说话的斯莱特林学生了。马蒂诺没他们那么厚脸皮,但更不甘心就这样直接回去,正当他犹豫之际,他最讨厌的那个斯莱特林端着酒杯走近了。
“辛苦了,去喝点东西吧。”艾丝特尔直接无视了门口的人影,对马尔福温声说。
马尔福一愣,扭捏地低下头,“我,我还不能喝酒呢……”
“谁让你喝酒了?”她抿了口杯中的暗红色液体,笑着反问,“那边柜台上有果汁和苏打水,随便挑。”
目送马尔福欢快地和蒙太他们汇合,艾丝特尔才转而看向仍赖着不走的马蒂诺。见他还在鬼鬼祟祟地向室内张望,她不禁觉得好笑又好奇,“怎么,真在挑选盟友啊?”
马蒂诺被吓一跳,立刻绷直后辈,恢复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死板样子,“……谁稀罕。”
艾丝特尔循着他方才的视线向身后看去,随即了然地叹了口气,“进来吧,怪可怜的。”她侧身让出了空间,冷不丁补充道,“——记得付自己的那份钱。”
马蒂诺无法忍受这种冷嘲热讽,狠狠瞪了她一眼便愤然离去了。没有其他扫兴的家伙再来打扰,艾丝特尔慢悠悠地回到了大厅的长桌旁,球队队员们围着派对主角聊得正起劲,这时,见多识广的布莱奇提议玩几局全年龄向的酒桌游戏,美其名曰活跃气氛增进感情,众人也都表示赞成。
“不好意思,我不懂这些……”
“很简单的,只要说出一件只有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行!”斯雷特笑着向伊妮德解释道,“如果在场所有人都没做过,他们全都要喝一杯;但如果还有其他人做过,你就要自己喝一杯!”
游戏规则本身并不难,但对于内向腼腆的伊妮德来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言”是与“在《银剪刀》上发论文”同样艰巨的考验。过了很久,她终于涨红着脸,小声说道,“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医疗翼做义工。”
“我们确实没做过。”其他人纷纷点头,心悦诚服地喝下了自己杯中的液体。
下一个是蒙太,“我一次性吃过十三个冰淇淋球!”
“我也可以!”与他同级的普赛立刻大叫着站了起来,“去年夏天,我一口气吃过十四个!”
蒙太瞪大眼睛,严重怀疑普赛言语的真实性,毕竟那次的放纵可是令他痛苦了整整三天,在普赛以“说谎的人会被游走球砸晕”为名发誓并不惜丢脸地承认自己当时腹泻了一星期后,他才不情不愿地喝掉了面前那杯美味的橙汁。过于恶心的话题令众人嫌弃地捂住耳朵,一旁的伊妮德也听不下去了,语重心长地规劝他们不该为了一时之快轻视肠胃健康,他们麻雀似的接连点头,表示今后一定会把食量控制在五个以内。
虽然比蒙太和普赛还要小一级,但马尔福总是比他俩表现得成熟稳重许多。“咳咳,”他起身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我在比赛时抓到过金色飞贼!”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反倒斯雷特最先做出反应,“笨蛋啊,艾丝特尔不也抓到过?次数还比你多得多呢!”
“我当然知道。”马尔福深沉一笑,端起苏打水豪迈地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我只是想向你们其他人炫耀而已,嘿嘿。”
赛场之上只有找球手才有抓取金色飞贼的资格,对于大部分魁地奇球员来说,那个诱人的亮闪闪的小家伙注定只能被遥遥观望了。此种欠扁的行为使马尔福收获了一场友好的拳打脚踢,同时也给予了弗林特灵感,轮到他时,他迫不及待地喊道,“我在谈恋爱!”
“……队长,你也是在炫耀,对吧?”
“对啊!毕竟你们都还是单身嘛,哈哈!”
如果不是做过矫正手术,此时弗林特的嘴脸简直可以用“小人得志”来形容了。因为他的女朋友斯雷特也在场,按照游戏规则,他还是得喝下满满一大杯黄油啤酒,不过他看上去完全乐在其中。
有趣的酒桌小游戏被他们几个幼稚鬼硬生生玩成了没意思的攀比大会,其他几人无奈之余齐齐看向艾丝特尔,期待她能把游戏拉回正轨,而她本人正盯着面前的杯子,似乎有些微微走神。
“啊,到我了吗?”察觉到视线后,她露出微笑,略一思索后说道,“我揪过斯内普的头发。”
“……”
“……”
“……”
长桌边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钟后响起了乱七八糟的掌声。这才是最符合游戏规则的发言,令人钦佩、震撼、完全无法发起挑战。当他们向艾丝特尔打听具体情况时(不是想要复刻,只是出于好奇),她却不愿多言,只说那是场意外。
派对接近尾声时,大部分学生已经不再清醒,就连极低浓度的黄油啤酒都灌醉了不少学生。余下几人协助罗斯默塔女士简单清理了场地,之后也三三两两地结伴踏上夜色中通往城堡的小路。
艾丝特尔没有饮酒,但她喝了太多葡萄汁,总觉得自己被糖分刺激得过于兴奋了。她看向身边的伊妮德,刚想问问她对这场庆祝派对有何感言,却发现她板着一张脸,看上去似乎并不开心。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关切地问,“现在没有别人,你……”
“没有别人在,所以你可以不用再伪装了吗?”伊妮德突然打断她,生硬地反问道。
艾丝特尔不由得一怔,脚步也跟着停住了。她原以为伊妮德是因为长时间社交的压力导致的精神紧绷,却没想到她的不满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冷静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神色如常,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也许只是一场误会,不是吗?”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恶劣了,伊妮德不自在地偏过头,身前的双手也纠结地缠在了一起。过了许久,她终于低声发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怎么了?”
“你真的没有在偷偷谈恋爱?”
有一瞬间,艾丝特尔感觉自己的微笑被冻在了脸上,“……为什么这么说?”
“我果然没有看错!”见她并不直接否认,伊妮德顿时充满底气地拔高了音量,好在四周没有其他学生,“弗林特发言后,你的状态就很不对!你简直和对面的蒂娜是一个表情!”
“……别那么大火气嘛,”艾丝特尔讪笑着摆摆手,暗中回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反正与葡萄汁无关。“哈哈,你的观察还真是仔细,我都没注意他们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当治疗师了,想做大侦探?”
“……你又在转移话题了。”伊妮德不接受这种含糊其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眼睛失望地垂了下去,“不止是这次,还有前段时间的昏迷、受伤、发现危险物品……这些朋友之间会分享的事情,你从来都不会告诉我!在你心中,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吗?”
“……”
艾丝特尔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解释。童年变故所导致的早熟令她习惯了对任何事情都有所隐瞒,即便是对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朋友,她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敞开心扉。伊妮德细腻敏感,心有疑虑却总是忍耐,直至今日才将长期累积的委屈倾吐出来——和她相比,分明自己才是不合格的那个。
“……不,恰恰相反,”虽然心怀歉意,她还是得先用一个合适的、站得住脚的说辞帮助自己度过这个难关,“你当然是我的朋友,伊妮德,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是想向你隐瞒情况,没有第一时间与你分享,其实……我是在顾虑你的感受。”
“……我的感受?”果然,单纯的伊妮德被暂时唬住了。
“没错,”艾丝特尔点点头,顺势做出一副为难又苦恼的样子,“我的那个恋爱对象……对你来说,可能会不太容易接受。”
伊妮德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她只是不满于艾丝特尔对自己的不真诚,又没打算越界地干涉她的私人生活。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艾丝特尔应该也不会做出那种过分的事——就算她真的做了,身为朋友,自己估计也很难站在对立面谴责她……人都是有私心的。
“……不管是谁,我都会祝福你们。”至此,伊妮德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语气依旧执着,“所以到底是谁?”
“那可不一定。”艾丝特尔吐吐舌头,做了个对她来说非常罕见的俏皮的鬼脸,“回去路上,你可以尽情猜猜看——猜不到别怪我哦。”
两人继续前进,用更简单但更有趣的猜人小游戏消磨着行程。伊妮德一改在三把扫帚的腼腆积极参与其中,若是猜错了就要罚一杯,她几乎可以在装满果汁的泳池里自由泳了;艾丝特尔则轻松许多,只需要用摇头回应一次又一次的错误答案,后来她甚至悠闲地哼起了歌。伊妮德好像在麻瓜商场听过这个旋律,但比起回忆起歌手是谁,她目前更需要思考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真的不是希格斯?”把所有适龄青年差不多都列举了一遍,伊妮德又怀疑地绕回了最初的猜测,但很快就被她自我否决了,“不对,如果是希格斯,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太支持了……”
距离公共休息室的入口仅剩最后一条走廊了,艾丝特尔依旧在游戏中占据上风。熟悉的旋律被轻声哼唱了一遍又一遍,伊妮德终于想起了歌手的名字,但她需要说出的答案总不会是“埃尔顿·约翰”——虽然他挺有才华,但他比艾丝特尔年长将近三十岁,据说还有滥用药物和酗酒的传言……如果真是他,的确不太容易接受——
“呃……斯内普教授。”
前方几乎融入黑暗的身影吓得伊妮德一惊,她迅速收起越发离谱的胡思乱想,有些紧张地向斯内普小声问了好。宵禁时间已过,先行离开的学生们都回到了宿舍,她们应该是仍游荡在外的最后两个斯莱特林了。
斯内普以点头作为回应,视线在伊妮德身上略一停留,便默然移向了旁边。他看上去好像没有不悦,或许是为了庆祝活动网开一面,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身旁的哼唱声方才就停住了,却迟迟没有接上另一个问好的声音。伊妮德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艾丝特尔恰好也正看向自己,眸光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神秘笑意。接着,她抿起唇,对着伊妮德而不是斯内普,缓慢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
伊妮德瞪大眼睛,被自己此刻萌生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倒显得艾丝特尔捂住她嘴巴的动作完全多余了。斯内普挑起一侧的眉毛,用不解但友善的视线打量着两位举止怪异的年轻女士,在被他探查到更多之前,艾丝特尔这才笑着道了声晚安,拉起浑身僵硬的伊妮德飞快钻入了公共休息室的石门。
“……求你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后,伊妮德总算找回了身体的知觉,但声音还是因为惊愕和怀疑而微微发颤。身为始作俑者,艾丝特尔却表现得毫不在意,“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骗你——的确不太容易接受,对吧?”
“这并不有趣,艾丝特尔!”伊妮德跨过一步,试图拦在她面前,“斯内普他……他可是我们的教授!”
多年魁地奇所训练出的身法在陆地上同样适用。艾丝特尔灵活地闪身绕过她,打开靠墙的衣柜,从中取出了一条长浴巾。“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确实很快就不是了。”伊妮德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咬着牙,在仅有她们二人的宿舍里再次压低了声音,“如果有人举报你们,他就会因为这件事被革职,你也要受处分的!”
“乐观点,说不定会被直接开除呢。”
“……”
伊妮德被她随意的态度噎得再次无语,连长袍都无力脱下,便重重地倒在了椅子上。她当然不会举报朋友,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一消息,自从误打误撞说出斯内普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迫成为他们关系的保密人了——这让她甚至怀念起了之前的酒桌小游戏,至少“揪过斯内普头发”这个答案在那时还没有引申义。
“……你是认真的吗?”
“难道我看起来很不认真吗?”
确实不够认真。伊妮德腹诽着,视线追随艾丝特尔整理物品的忙碌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问,“你真的爱他吗?”
这个关键的问题终于夺回了艾丝特尔的全部注意力。她慢慢停住脚步,放下怀中的衣物,双手搭在椅背上方,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那颗蒙了绒布的水晶球,“……说实话,我不知道。”
“……”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伊妮德本该趁势继续追问,可惜她严重缺乏处理感情问题的经验,暂时还没想好该问些什么。不过在那之前,艾丝特尔又开口了。
“我会经常想到他,想到他会使我平静——那种平静过去对我来说很难得,必须靠药物和酒精去维系,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以为会困住我一生的东西,我所痛恨的、坚持的、信仰的,似乎都在因他改变。”她说得很慢,似乎在极力寻找合适的语言去形容自己的感受,“目前我还未能适应这种改变,但我大概是放松的……就好像,我原本是一座废墟,而他在重建我。”
没有华丽的词藻或幽默的语句,只是朴实的平铺直述,就足以令人为之动容。听完这个答案,伊妮德对于劝她回头彻底死心,把眼镜推回鼻梁,在叹息中下了诊断,“……你陷入爱河了。”
艾丝特尔闻言只是笑笑,便拿起浴巾进了浴室。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躺在各自的床上,伊妮德辗转反侧,低咳了两声,试图重回之前的话题,“……他呢?”
比起困惑,她更多的是为朋友感到担忧。在艾丝特尔的那番话之前,她还以为这只是由家庭创伤引起的对于年长者的亲近和仰慕,既然已经超越了能用心理因素解释的范畴,她不得不怀疑另一方的想法和动机——斯内普为人师长,平日里行事死板谨慎,本应规避除师生外的其他关系,而不是纵容这份关系发展到如此地步。倘若他居心不良,妄图玩弄艾丝特尔的感情,甚至从她身上骗取更多……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际,隔着两层窗幔,艾丝特尔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
伊妮德本以为艾丝特尔能和早些时候一样主动补充自己的答案,但几分钟过去,对面仍是静悄悄的,好像已经睡着了。带着对艾丝特尔的忧虑和对假想中的斯内普的憎恨,她打了个哈欠,渐渐也睡了过去。
斯内普为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此时已近夜半,却还未到他平日的入睡时间。墙上新添置的布谷鸟挂钟发出了聒噪的催促声,他顿了顿,放下书本,再次将手探入自己怀中。
那颗金色飞贼被他藏进了冬季的宽松长袍里,隔着一层衬衫的距离,与他的心跳持续共振着。原有的魔法已经消除,他用自创的新咒语替换了它——触碰球体后,他便能连接另一颗“金色飞贼”,遥遥感知到另一个心跳。
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用手触摸,当被其他人注意时,怀表便成了他的绝佳借口,尽管他没有如此频繁地确认时间的需求。接收到的通常是一首与自己心跳同频的歌,清晨的节奏会变快,虽然退出球队,她仍坚持每日的体能训练;午后的鼓点会略重,为了保持清醒,她饮用的茶水总是偏浓;到了夜里,歌曲若变得平缓悠扬,便表示她没有被噩梦困扰,或者,做了个好梦。
他不露声色,在艾丝特尔看不见的地方一遍遍地聆听她的旋律,那日的意外无疑为他阴暗的窥视欲增添了正当理由,现在的他只会做得更频繁,更隐蔽,更心安理得。当初打造那条项链时,他并未料到它还会具备此种操控自我神智的魔法,而另一个隐形的链条却早已被他亲手缠在了自己的颈间,他不想摘下,大概也永远摘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