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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太钝 ...

  •   宁南一直在思考韩缜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依旧存在的怜悯让他不去明白。

      快蓝城门口的时候,韩缜让他停下,不再前行,宁南看着城门一半关着,看守的人比郴关门口的都多。

      气温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巳时,比起早晨热多了,明明是深秋了,怎么还这么热。宁南擦了擦汗,收回望着城门口目光,侧头对着帘子询问“少爷,这么热,您的伤口没事吧”

      韩缜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只是让他顺便休息休息,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还多了,也没见到什么。

      “再等等”

      宁南固执的又问了一遍“少爷,你伤口怎么样?”

      “无碍”

      宁南又坐好,看着前方的蓝城。直到视线里的蓝城守卫回撤,交接准备换班,一个人冲了出去,接着是两个,三个,那些是今早他们躲避的村民。

      “少爷!他们……”

      “嗯,再等等”韩缜轻声回应,拨开帘子看着这场‘小型战争’。

      城门紧闭,灾民倒下起来,有个灾民撞上了另一个灾民,后者刚好死在了守卫虚张声势的刀下,灾民杀了一个守卫,就有第二个守卫被杀,第一个灾民出现的时候,宁南就有些急躁。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杀人”宁南惊茫的开口。身后却传来虚弱的呼唤“宁南…”

      宁南急忙撩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里袍上血迹斑斑点点,韩缜紧锁着眉头,脸色苍白的靠着座子,绿色的外袍在一旁座子上搭着。韩缜一手捂着的腹部,一只手在身侧紧紧的抓住褥子边缘。

      “四小姐!!?”

      宁南看着城门口的慌乱,咬了咬牙连忙驾着马车走去。接近人群,宁南下车,一手牵着雾雪,拿着未出鞘的刀,踹开这个,挡开那个。

      “我家少爷性命垂危,请城主开门!!”宁南冲着城门之上的人喊“快开门!!”

      那些灾民杀红了眼,看见马车仇恨再次被别人的富贵激起,雾雪踏开宁南顾不到的一边,很快走到了城门。

      轰然,高大的城门竟然开了,双门开,留出了一个刚好够马车穿过的缝隙。宁南跳回马车,驾着雾雪奔去,等到灾民挣脱同伴和别人的混乱,跑去,门已经合上了。

      一眼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驾马而立,看到他们驱马转身,“跟我来”

      宁南一步不停的跟着,穿过街道,停在了医馆门口,宁南走进马车,将韩缜扶起,拿过外袍给她披上,小心的把她移动到车门,让她倚靠在门框,自己下车后,把她抱起。

      少女轻盈的不像话,被手盖住的地方展露出来,血红一片,宁南鼻腔被血腥气,以及药香占据,脸色紧绷。

      坐堂大夫看到宁南抱着韩缜过来,急忙起身示意他往里侧走。“这边来”

      宁南把韩缜放下,扭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官人还请回避”

      那位穿着盔甲的男人,收回目光,跟着宁南出去。看着宁南栓好了雾雪,又摸了摸它的鬃毛。

      “不像我们的马”

      “一半是,一半不是”宁南说完,拿了一身黑白衣衫,又回去等待,药童送了热水和药进去,屏风隐约看得到人影,宁南侧身而立,时不时瞄上一下,缓解自己焦虑到极致的情绪。

      “她是你们少爷?”

      宁南抬眼和那人对视互相审视着,察觉不到什么,宁南移开了眼,回了句“嗯”,宁南并不想多说话,而对面的人也没有戳穿他。

      不多会儿,大夫出来了,同样没有戳穿他们“小公子已无大碍”

      宁南没有管那么多,当下最重要的是韩缜的身体。当看到韩缜坐起,穿鞋,心里沉重的情绪总算消失了。

      韩缜平静的看着他,脸色还是很苍白,随后看向宁南手里的衣服,才略微勾了勾唇,伸手讨糖果一般。“拿着衣服…不给我吗?”

      宁南感到不好意思,把衣服递了过去,别扭的走了。

      宁南靠在马车上,看着药铺里那个穿着盔甲的男人,和换好衣服的韩缜对话。

      “多谢官人救命之恩”韩缜手里还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微微颔首。

      那人眯眼打量着韩缜,确定了什么之后,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用谢”。

      “刚才擦拭伤口的水,十两银子”

      韩缜略微诧异,随后面色如常的回答“好的”

      “二十两”

      “好”

      对面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在心里疑惑她是个傻子,再次准备加价的时候,就听见她问。

      “官人,城门的那些人,怎么突然那般?”韩缜微蹙着眉头。

      “这只是其中一些,蓝城旱灾频发,他们想进来,甚至不惜毁掉了村子,城中装不下这么多流民”

      “怎么不上报?”

      “报了,没回应,每次都以缺钱搪塞”

      韩缜的眉毛又蹙的紧了些。

      “如今已经闹出人命,城主再试试呢?”

      对面不再说话,韩缜也没有追着说,转身对宁南招手。

      宁南紧皱的眉头消散,快步走来。

      “宁南,拿二十两银子给这位官人”随后又听见韩缜微微作揖,面色带笑“多谢官人救命了”

      宁南心想,原来是答谢。但在对面人耳朵里就不是这样的了。

      “现在三十两了”

      “买定离手,不再讲价”韩缜撇过头去。

      对面的男人收了钱就走,走的很快,统共就几步路。

      “等等”韩缜喊向他,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马旁边,疑惑的看向她。看着韩缜快步走来,呼了一大口气。

      “官人,若我再想买水,该去哪里?”

      “城东,河饮司”

      “那里的水很多吗?”韩缜天真的问他。随后装作不好意思的垂了一下眸,又慢慢抬起“我想和给城外的那些人买一些水”眼神躲避,“他们…很可怜”

      她现在这幅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被她想起,利用。

      对面人狐疑了一瞬,老实的告诉她。

      “城主府,这条街出去往北一直走”

      “城主?城主大人怎么会随意见我们?”

      “城主欢迎每一个过往的商人,在他府中休息”说完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缜回头看到宁南以找到同类的目光看着她,这次她坐在宁南的旁边,没有再进马车里。

      “可是,少爷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韩缜神秘一笑。

      城主府位于中心偏北,四面通达,独立在中央,门口非常怪异,从门外可以看到,两侧的房屋,有三层,中间反而低了下去,只有两层,上面是一个露台,几栋房子中间以拱桥交接。

      “我们来找城主,麻烦通传一声”宁南对守卫说。

      “来住宿?”士兵打量了他们几眼。

      “不,我们来买水”韩缜不管他烦躁的样子,继续说“城门的统领告诉我们,这里可以买到比河饮司更多的水”

      “行,你们进堂里等着吧”

      两人被带进了堂里,宁南发现每一个婢女都时不时的看他们,有些不适。韩缜自然的坐在堂上,倒了两杯茶。

      “你也渴了半天了吧”韩缜拿起其中一杯茶,递给宁南。

      宁南接过去,想到如果宁南知道这杯茶多少钱的时候,会不会惊的蹦起来,韩缜带了一丝笑意。

      他们喝杯茶的功夫,城主就款款而来,随后拱手示礼。

      “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声音圆滑,体态有些丰腴,正是壮年,长的倒是慈眉善目。

      奸商,韩缜这样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

      “城主大人,我们就直说了,现下我们需要大量的水,不知道够不够?”韩缜坐在主位,抿着茶杯里的茶叶提问。

      城主一听是个女子,又这么问,收起了谄媚的态度,负手而立,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学着戏文里的人说。

      “你且说,你要多少啊”

      韩缜吹了吹茶水,开口“城外百姓一人一桶”无视城主投射来的锐利目光,杯盖拂着茶叶啜饮一口,接着说“城主,应该有他们的户籍册吧”

      城主见韩缜抬头,又收回目光,继续上下抚顺胡子,眯着眼,朝着别处冥想,然后缓慢回应。

      “我是有水,可你……有钱吗?”

      “没钱怎么会来做生意呢?”韩缜手指敲打着手腕上的玉镯,噙着笑反问。

      “不行就算了”韩缜起身带着宁南准备走。

      城主不再装模作样,拦着他们。

      “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一准给您备好”

      “只是……”城主把手举在韩缜眼前,三指并拢搓了搓。

      “哦~定金”韩缜把手上那个玉镯取下来,举在他们两人中间,给他看了看,放在了他的手掌里。“钱在马车里,这个先给你,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别嫌弃”

      “明天见”拍了拍城主的肩膀,就带着宁南往外走。

      “等等等等”城主又追了过来,“二位没地方住吧,这城中并无客栈,可以我这里歇息,明日也好交接”

      韩缜答应了,却只要了一个房间,让宁南在车上守着。

      “谁?”宁南被脚步声惊醒,睁眼就看到一个人脸在自己眼前,条件反应的把来人踹开。

      “哎呦”

      倒地的人发出声音,手里提着的灯笼也摔在地上,燃了起来,不多会外面糊的那层纸没了,只剩下火跟竹条在怄气。

      “你来干什么?”宁南警惕的看着他,没有离开马车。

      “我…我是来送饭的……”

      宁南看到雾雪旁边放着一个饭盒,冷然出声,“滚”,随后撩开车帘检查,又看了看马车后面有没有人,才安心。

      到了早晨,城主在在韩缜门口等候,韩缜一出门看到这场景,扯了扯嘴角。一整个城主府的下人,都排队站好,等着她出来。

      “您要的货已经好了,现在点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些下人们供你们驱使送货”

      “好,城主算算一共多少钱”

      “一万九千八百六十四两,加上昨日你们二位喝的茶水,以及您昨日的住宿,统共收您两万一千两百两”

      韩缜听着城主念那些数字,对奸商二字有了新的定义,奸的不能再奸了。

      “好,城主随我去马车取钱”

      韩缜从车里拿出了二十张一千的银票,回头递给城主,“这是都城的票,应城就能兑换”

      城主接过查了查,然后抬头看向韩缜,后者撇了他一眼,开口道。

      “昨日的镯子,价值三千两”

      “够的够的”城主讪笑几声,连忙把银票收进了袖子里。

      宁南瞪着眼睛,看着韩缜拿出那些银票,这么一把就给出去了。

      “对了,城主,我听那些民众里,有一些反动朝廷的人,死了这么多他们的人,小心大祸临头”

      “宁南,驾车”韩缜回了马车,上面被宁南铺上了新的褥子。

      宁南坐在车上疑惑的问,“少爷,你哪来这么多票子啊?”

      “秘密”

      不绕着村子走,很快就到了那个全都是废墟的地方。下人们招呼着让他们领水,被推搡着,有几个没耐心的,直接走了。

      韩缜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抢水,这些水是她对村民的补偿,她在愧疚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等到他们安静了下来,韩缜也离开了。

      在城主的下人分水时,灾民不服从分配争吵,分水的下人被推搡,随口说他们下贱,而村民说他们狡诈,在那些叫骂和争吵中,拼凑出了真相。

      宁南自言自语的声音传进来。

      “村里的人说,伪造天灾,是蓝城城主,暗中传达的意思,然后又出尔反尔”

      “可是蓝城的人说,是村民为了进入蓝城,毁了自己的村子”

      “为什么不修条河呢?”

      “蓝城北边的河水是脏的,无法引水”韩缜替他解答“他们要朝廷修的,是可以滤水的大坝”

      宁南恍然大悟,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那我们在蓝城的水……”

      “是干净的”韩缜给他下了一个定心丸。翻着书耐心解释:“那个大坝,常年过滤泥水,已经瘀堵,所以城外就算修建沟渠也没用”

      “上任城主一年前去世了,而城主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去过滤水,只是效率低下,不曾想被他拿来牟利,四周的人想要喝水就要交钱”

      “这也太过分了”宁南有些不满的说“那‘天灾’到底是谁弄的?”

      “城门前的慌乱,阿里梵的人把一个灾民,撞到了刀口上”

      “阿里梵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宁南震惊得受伤的缰绳力度重了一点。

      “谁知道呢”韩缜的视线从书里移出来,轻声说。

      “那那个小孩也是?”

      “嗯”韩缜半趴在坐椅上,撑着脸继续看书。

      “少爷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让你杀他,你杀吗?”

      “杀,他阿里梵的人”

      韩缜还以为宁南会回答不,毕竟他总是爱怜悯,同情别人。

      “那些阿里梵的人在我看到之前,他们没有作恶,况且他们的命,不该断送在我手里”

      她要送陆闻一件功劳,功劳送过去,处置由他。

      “所以是阿里梵的人,告诉他们,这是蓝城城主的计划,毁掉自己的家园,逼迫朝廷,让他们入住蓝城,从此无忧”

      “自己就可以借此一步一步掏空蓝城,到时候我们就完了”宁南越说越后怕。

      蓝城城主是一个自私的人,这没错,他确实一直以拥有水源,向四周牟利,可他说,蓝城无力承担这么多的人口,水不足以供那么多人生存,也是真的。

      他的自私自利也阴差阳错的保护了蓝城的百姓。

      宁南说阿里梵的人骗了村庄的百姓,煽动他们伪造天灾,毁掉了自己的家园。可是这并不完全是事实,村子里的人怎么会听信外乡人的提议,就轻易毁掉自己的家园…

      她开始就说过村民伪造天灾,宁南还是信任着国民的善良和忠义,她也信任着,所以她选择不说。

      “一半村子都是我们的人”

      韩缜想起那个小孩说的话,她不信他说的话,也因为他没成功的恶,把他放了回去。这个难题,她抛给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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