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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奇门遁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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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祝玉回仔细嗅了嗅,空气里似乎改带着万年尘封的土腥气,还有一种阴湿苔藓腐烂后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甜腻,压得人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短促。
阿嚏!
原本北京的干燥天气,就极容易引发鼻炎,这毛病也是从小到大跟着祝玉回,这样的密闭环境,又促发了鼻腔里的炎症。
“好难闻的味道。”
他呢喃自语着,也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勇气。他慢慢地从包里摸到打火机,而后点亮一点小亮光,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前面的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乎有些累了。
洞太长了,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
忽而,他耳边听见一阵熟悉又微弱的声音。
“玉回……”
一声呼唤,轻得像叹息,却又清晰得如同耳语。
好熟悉。
是个女声。
祝玉回浑身一僵,心脏跳的极快,他几乎是有些仓惶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就在前方几步之外,他把打火机往前方探入,发现逝去的母亲就站在那里!
“妈……妈!”
祝玉回傻了眼,身子几乎僵了,见着母亲穿着她最爱的那件月白色旗袍,领口缀着一枚翡翠扣,脸上的笑容好似年轻时才有的光景。
她正含着一抹笑意望着他,眼神里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关切。
“玉回,我的儿子。”
祝玉回一时眼里噙满了泪水。
“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周身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柔和的光晕,像老旧电影里打了柔光的主角,与这阴森诡谲的洞穴格格不入,却瞬间刺痛了祝玉回的眼眶。
“傻孩子,摔着没有?你啊,总是冒冒失失的。”
母亲向前微倾了身,伸出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像小时候那样。
祝玉回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抓住那只手,身体却如同被冻住,他不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呆愣地将定在原地。
然而,这凝滞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周围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轰然消散,那惨绿的光、冰冷的岩石、潮湿的土腥气被一股脑地抽离。
祝玉回这一瞬间,被阳光晃了眼。
树叶子翠绿翠绿的挂在树上,那种夏末暖烘烘的燥意,扑面而来。
祝玉回耳边瞬间灌满了嘈杂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自行车铃铛“叮铃铃”清脆地响着,邻居大嗓门的招呼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还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发现自已的手变得好小,视野很低,手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紧紧牵着。那触感真实得让他心头发酸。
他仰起头,看到母亲年轻姣好的侧脸,阳光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柔光。
“玉回,快点吃,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北冰洋了吗?一会化了。”
祝玉回愣住了,望着从雪糕棍滴下来的雪糕液体,他才缓过神来,嗦了一口北冰洋。
熟悉的老冰棍,熟悉的北京。
祝玉回怔怔地环顾四周。高大的院墙,墙皮有些斑驳脱落,一切都带着旧时光特有的、泛黄的温暖滤镜。
“妈……”
他被牵着,走在坑洼不平的砖铺小路上,脚下是磨得光滑的青砖。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喧闹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是父亲。
他风尘仆仆,穿着件半旧的中山装,眉宇间带着常年在外奔波留下的倦色,还有一种让他本能感到畏惧的、沉郁的气场。
父亲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直接锁定在母亲脸上。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玉。
那玉形状奇特,颜色是极深的青碧,玉的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发丝的纹路,那些纹路纠缠盘绕,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它们在极其缓慢地流动,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母亲的脸色在看清那块玉的瞬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
她看着那块玉,眼神里是祝玉回从未见过的、极深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般的绝望。她猛地松开了牵着祝玉回的手。
那点温暖的依托骤然抽离。
“妈……不要碰那块玉。”小玉回不安地低唤,想去抓母亲的衣角。
母亲没有回应。她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慢慢地离开。
“妈!别走!别离开我!”玉回慌了,想追,双腿却很沉重,动弹不得。
画面在这一声呼喊中猛地碎裂、旋转、重组!
阳光、大院、北冰洋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昏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空间,像是一间老宅空旷的堂屋。
母亲躺在一块冰冷的、似乎还带着木屑的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块刺目的白布。
再一次,他再一次失去了母亲。
此时,巨大的悲伤和灭顶的恐惧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
祝玉回几乎瘫倒在地上,眼睛里泛着红,他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想让她回来吗?”
一个声音,非男非女,带着空洞的回响,像是从极遥远的地底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颅腔内部响起,充满了魔性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往前走……”
“一直往前走……她就在前面等你……”
这声音具有蛊惑性,让祝玉回无可奈何。
“母亲……就在前面?只要往前走,就能再见到她?对,往前走!”
他猛地挣脱了那无形的束缚,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朝着声音指引的方向,朝着那片昏暗的深处冲去!
母亲的身影似乎真的在前方摇曳,向他招手。
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抓住……
“砰——!”
忽而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炸开!
祝玉回眼前的母亲、昏暗的堂屋、模糊的人影、诱惑的低语……所有的一切,瞬间分崩离析!
祝玉回几乎这一刻瞬间清醒,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的右脚已经完全踏空,脚下根本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深不见底、漆黑如墨的万丈深渊!
就在他重心彻底失去,整个人即将被那无尽黑暗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强健有力的大手猛地从后面伸来,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他背包的肩带,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将他狠狠向后一拽!
“祝玉回!”
天旋地转间,他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上一个坚硬却带着体温的胸膛,然后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惊魂未定地抬起苍白的脸,看到了站在深渊边缘的梁骁。
“你怎么了?怎么叫你你也不答应。”
梁骁利落地收回枪,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祝玉回涣散的眼瞳。
“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好像是……我看见我妈了……”
梁骁倒是听说过他母亲的事。
“嗯,从掉进来开始就不对劲。这里的空气可能有问题,这个防毒面具,你戴上。”
见祝玉回还愣在那里,便蹲下身帮他把面具戴上。并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跟紧我,别回头,也别胡思乱想。集中精神,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到其他人。”
祝玉回勉强压下心头仍在肆虐的惊涛骇浪,依言点了点头,借着梁骁手臂的力量站稳。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洞穴边缘,在那些惨绿色幽光的微弱映照下,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这山洞庞大得如同一个地下迷宫,怪石嶙峋,岔路繁多,祝玉回发现,梁骁似乎凭借着某种特殊的方法在辨认方向,他的手指偶尔会极轻地拂过岩壁上某些看似天然的刻痕。
走了许久,久到祝玉回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时,在一处相对干燥、岩壁明显经过人工修整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个向下的洞口。
洞口呈规整的拱形,边缘斧凿痕迹清晰,与周围天然的岩壁截然不同。
更引人注目的是,洞口被一扇石门彻底封死。
石门材质奇特,非金非石,触手之处,是深入骨髓的阴寒。
“这门上没有锁孔,没有门环,要怎么进去啊?”梁骁有点头疼。
祝玉回却定了定神,伸手抚摸门,发现门上有许多刻痕。那些刻痕并非静止的图桉,而是由无数个细小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涡旋状符号构成。
这些涡旋彼此嵌套、勾连、缠绕,形成了一幅庞大而精密的、正在缓缓运转的立体星图。
凝神细看,能发现那些涡旋在以不同的方向、不同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旋转着。
而图桉的核心区域,隐约能分辨出八个古朴的符号,暗合八卦方位,围绕着中间一个更大、更复杂、形态混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涡旋。
八个符号的排布,隐隐流动,暗藏玄机。
“好像是奇门遁甲……” 祝玉回道。
他忽地收回手指,像是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沉甸甸地压下来:“这东西,蛮力打不开,常规的推演也解不了。强行破门,只会引动毁灭性的机关,”
“那我们要怎么办?”
“这方面,我也不是专业的……”
“那……怎么办?”
玉回再次凑近了看。
“设计这扇门,布下这个‘活盘’局的人,或者知道这个特定局核心密钥的、他的后代。”
梁骁无语。
“我去哪找他后代?这是有钱能办成的事吗?换一个方案。”
祝玉回也无语。
“老板,你现在给我钱,我也解不开,术业有专攻。”
“我刚才是不是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梁骁冷着脸靠在墙壁上,一副看透了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