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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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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一个黄昏。
客栈大堂里,沙沙正指挥着已经能勉强穿着衣服走路的梅梅擦拭桌椅。
梅梅动作僵硬,不时瞥向厨房的方向,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显然在惦记着晚餐的灵果份额。
就在这时,防风林的外围,隐约传来了不同于风沙呜咽的声响。
是驼铃!
叮铃…叮铃…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疲惫却坚韧的节奏感,穿透了风沙的屏障,清晰地传入客栈之中!
沙沙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灰毛耳朵瞬间竖得笔直!
梅梅也停下了手中的抹布,细窄的竖瞳警惕地望向大门方向。
江若瑶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目光沉静地投向客栈大门外。
叮铃…叮铃…
声音越来越近。
终于,在防风林的缺口处,一个身影牵着两头瘦骨嶙峋、却异常坚韧的沙驼,步履蹒跚地踏入了这片绿洲。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一身灰扑扑的、被风沙打磨得看不清原色的粗布短褂,头上包着同样灰扑扑的头巾,脸上沟壑纵横,嘴唇干裂起皮,写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风霜。
他牵着的沙驼背上,驮着两个瘪瘪的、蒙着厚厚沙尘的皮囊。
当他抬起头,看到那三层高的客栈,看到客栈外围那片郁郁葱葱、挂满了奇异果实的灵植田时,他那双被风沙磨砺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
仿佛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却又比那更加真实。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干渴,一时发不出声音。
他松开缰绳,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醉人的醇香?
“水…”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嘶哑干裂的音节“…酒?”
他鼻子用力嗅了嗅,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客栈紧闭的大门,仿佛要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琼浆玉液。
客栈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沙沙站在门口,系着那条标志性的、满是油渍的围裙,手里还拎着半湿的抹布。
他看着门口这个几乎被风沙裹成泥人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渴望,努力板起脸,用自认为最沉稳的客栈伙计腔调问道:
“住店?打尖?还是…买酒?”
“妖……怪……?”
行脚商人看着眼前这个灰毛耳朵、尾巴尖还在无意识晃动的少年,又看看少年身后客栈大堂里隐约可见的、擦拭得发亮的桌椅和角落散发着醉人香气的陶瓮,最后目光落在少年那张虽然努力严肃、却依旧带着点稚气的脸上。
“噗通!”
行脚商人没有回答,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腿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客栈门槛内栽倒下来。
“哎?!喂!”沙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扔掉抹布想去扶。
一道青影闪过。
江若瑶已出现在门口,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行脚商人倒下的身体。
“抬进去。”江若瑶的声音平静无波,“给他喂点水,再盛半碗‘青藤醉’。”
她目光扫过门外那两头同样疲惫不堪、却因嗅到浓郁草木气息而开始不安刨地的沙驼。
“沙沙,牵去后院,喂点草料和水。”
“是!”沙沙连忙应下,和刚凑过来的梅梅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行脚商人抬了进去。
热海客栈,迎来了它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客人。
行脚商人醒来已是半夜。
一碗温水,半碗清冽甘醇、后劲却绵长霸道的“青藤醉”下肚,他像是枯木逢春般活了过来。
当他得知那些散发着诱人光泽和灵气的奇异浆果,不仅味道绝佳,竟还有微弱的滋养身体、延年益寿之效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迸发出精明的稀世珍宝的光芒!
他在客栈休整了三日,用驮囊里仅存的几块品质尚可的戈壁玉髓和一小袋能解轻微沙毒的“蝎尾草”干粉,换走了整整两大筐各色灵果和一小坛“青藤醉”。
离开时,他对着客栈和那片绿洲千恩万谢,牵着吃饱喝足、精神抖擞的沙驼,消失在了防□□的缺口外。
……
涟漪尚未平息,更大的动静便接踵而至。
半个月后,一个晴朗却干燥的上午。
防风林外,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甲片摩擦的铿锵之声。
这一次,来的不是孤独的旅人。
一队约莫十人左右的队伍,出现在防□□的缺口处。
他们清一色穿着赭石色的劲装,腰间佩着制式的弯刀,步伐沉稳有力。
风尘仆仆却难掩精神。
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壮硕汉子,国字脸,浓眉阔目,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气息沉稳如山。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皮白净、留着山羊胡、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文士。
这支队伍的出现,让正在后院监督梅梅和劈柴的沙沙瞬间警惕起来。
连传讯归来后,懒洋洋趴在客栈屋顶晒太阳的来福,也支起了耳朵。
江若瑶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
她平静地看着这支明显带着宗门印记的队伍。
为首的壮硕汉子目光迅速扫过客栈主体、外围茂盛的防□□、以及那片生机勃勃的灵植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他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同金铁交鸣:
“在下天禄门,外堂执事。”他指了指身边的山羊胡文士,“这位是本门管事。我等奉门主之命,特来拜会此间主人!”
天禄门?江若瑶再熟悉不过了,但她听到后并未表现出特别惊讶,而是气定神闲的等待面前之人继续言说。
毕竟,她已然决定要摒弃之前的身份了。
再者,额前的胎记早已因蛊虫将解未解,暂时消失,几年来的灵力催生,也让她的头发灰白了半数。
这番模样,想是寻得也认不出了。
山羊胡文士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目光却扫过江若瑶和她身后的客栈,尤其在角落那几排泥封的酒瓮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精光一闪,拱手道:
“久闻蚀骨峡深处,有仙人妙手,点化死地,辟出绿洲,建此‘热海’福地!更有延年灵果,醉人仙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他话锋一转,笑容更盛,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切/
“此次前来,一是代表天禄门,向此间主人致意。二来嘛…”他搓了搓手,“是想与贵主人,商讨一桩…互利共赢的大买卖!”
他抬手指了指客栈外围那片相对平坦、又处在防风林庇护下的空地,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贵宝地,扼守沙海要冲,灵果美酒,皆为奇货!然独木难支。我天禄门,专司行商走镖,通联四方!若贵主人允准, 我门愿在此设立一处分号商栈,一来可为贵宝地引来四方客源,二来可护送往来商旅货物,确保安全无虞!更可代销贵宝地的灵果佳酿,通达远域,价值倍增!不知贵主人…意下如何?”
风,卷着沙尘,吹过客栈门前。
天禄门众人屏息凝神,眼神却紧盯着江若瑶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沙沙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梅梅也忘了劈柴,好奇地从后院探出半个脑袋,竖瞳里满是警惕。
江若瑶的目光缓缓扫过天禄门众人,最后落向那片被提及的空地。
防风林静静矗立,灵植田在阳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光泽,客栈的招牌在风中轻晃。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遍场中:
“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