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黑莲花》吟晚枝

30、信封

　　姚相旬见两人剑拔弩张，感到头痛，手扶额头，目光严厉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父子俩如此争执，这像什么样子！”

　　他单手托着侧脸，目光淡然地落在姚世忠身上，似乎在等待父亲会如何对他进行不实的指责。

　　姚世忠面对他那挑衅的眼神，只能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缓缓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合拳，语气坚定地说：“父亲，作为奕霖的父亲，我自然不会无端指责他。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他，但我相信他的性子，他一向是说到做到。所以，我作为他的父亲，绝不会冤枉他。”

　　姚相旬垂下眼帘，手扶着额头，失望至极地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冷音尘抬起目光，直视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冽，他的声音沉稳而缓慢，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姚大将军，奕霖不仅是我的外孙，更是镇北侯的独孙，他的品性难道我和镇北侯会不了解吗？既然没有证据，那么你的指责就是无中生有，是对奕霖的冤枉和不信任，从而导致的！”

　　姚世忠突然被反驳得无言以对，声音微弱，失去了先前的咄咄逼人之势，“这个不孝子也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姚奕霖早已预料到父亲会这样回应，他侧过头，平静地看向门外，语气平和地说：“进来吧！”

　　随着紧闭的木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线也随着门的关闭而照进了屋内。

　　然而，这样温暖的光线并没有照在姚奕霖的身上。

　　进来的人正是姚世忠安排在姚奕霖院子里的眼线，负责监视姚奕霖的一举一动。

　　姚世忠看到这人时，瞳孔微缩，眉头紧锁，他无声地转向身后的王观，嘴唇微动，“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颤抖着跪在地上，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老太爷，我可以为侯爷作证。乔小娘还未生产时，老爷就将我安插在侯爷的云栖小院里，监视侯爷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向老爷禀告。小公子去世的时候，侯爷并未离开云栖小院半步。反而是老爷，不听侯爷的解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侯爷施以家法。之后还命令将昏迷的侯爷拖到柴房，不允许任何人为侯爷请大夫医治。”

　　那人说完，又急忙补充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绝无半点虚假。”

　　姚世忠听到这些话，气得脸色铁青，竟顾不得形象，怒不可遏地指着那人，“你在胡说八道，我未曾说过，不让你们为奕霖请大夫医治。”

　　“你才胡说八道呢！主上被关柴房那日，我亲耳听见你说‘不必为主上请郎中了’。”

　　众人皆是一惊，转而将目光纷纷看向方佑。

　　只见方佑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冷冷地望向姚世忠，眼底蕴含着一股杀气。

　　一旁的陆蘅用胳膊肘撞了下方佑，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道，“方佑，你是想再受鞭刑了吗？”

　　方佑一听“再受鞭刑”，顿时脑海中浮现出以前在地牢中所受的鞭打，脊背骨一凉，瞬间摇了摇头，低声道：“一点都不想。”

　　陆蘅又继续地道：“不想的话，就赶紧闭嘴吧！”

　　姚相旬难以置信，这些话竟然出自姚世忠之口，他随手抄起茶杯，将那白玉雕琢的茶杯随意地摔碎在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你枉为人父，根本不配做奕霖的父亲。”

　　冷伏莜也站起身来，愤怒地斥责他：“姚世忠，我本以为你偏袒庶子，冤枉嫡子，也就罢了！你不顾我的劝告，甚至将我打昏，软禁起来，我也认了。但你绝不应该，将重伤的奕霖遗弃在柴房里，任其自生自灭。”

　　冷伏莜说完这句话后，又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姚奕霖见状，立刻起身，扶着冷伏莜坐下，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必为这样的人动怒。”

　　姚世忠抓住关键字“这样的人”，目光狠厉地盯着他，那沙哑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愤怒和不满，“什么叫‘这样的人’，我是你的父亲，你这个不孝之子。”

　　姚相旬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姚世忠，你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家族的规矩和道德准则。你私自对奕霖施以家法，不仅伤害了他的身体，更是伤害了你们之间的父子情谊。你的行为，让家族的名誉蒙羞，也让家族的和谐受到了破坏。今日，我必须按照家规对你进行处罚，以示公正，也为了维护家族的秩序。”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确保他们都能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从今日起，姚世忠，你将被剥夺家族中的部分权利，包括参与家族决策的权利，直到你能够证明你已经深刻反省并改正你的行为。来人啊，将姚世忠给我拖下去。对其施行鞭刑，每抽打一下，便沾上盐水。让他记住今日所犯之错，将这份疼痛铭记于心。”

　　姚世忠不悦地微皱起眉头，继续狡辩道，“父亲，为何您这般偏袒于那个不孝子呢！分明就是滥用私权。”

　　姚相旬走下主位，路过他身旁之际，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轻声道：“偏袒一方，对另一方的不信任之痛，如今你也深有体会了！”

　　姚世忠被仆人带走，不久，外面便传来了鞭子击打□□的声音。

　　姚世忠紧握双拳，努力忍受着背后的剧痛，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呻吟。

　　每次鞭子沾着盐水抽打在他的伤口上，他对那个不孝之子的怨恨就加深了几分。

　　二十下鞭打，转瞬即逝。下人迅速解开了他的绑缚，伸手欲扶。

　　姚世忠却挥手拒绝，他的步伐虽然沉重，却坚定不移地向屋内走去。

　　他所承受的□□之痛，远不及失去与挚爱之人共同血脉的悲痛。

　　若是连这区区二十鞭都难以忍受，又何谈沙场征战，更无颜面对自己所肩负的军职与荣耀。

　　*

　　慕笙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提着毛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

　　写好后，慕笙将纸张给折了起来，放将信封里头。

　　将其递给旁边的夏冬，出声告知，“夏冬，你将这封信件送去镇北侯府，替我转交给姚小侯爷。”

　　夏冬接过信封，身子微蹲下去，双手抱拳，出声应下，“是，小姐。”

　　镇北侯府外，夏冬刚走到大门前便被看管大门的人给拦了下来，问，“这位姑娘，请问你找何人？”

　　夏冬恭敬地回答：“我找贵府的姚小侯爷。”

　　看管大门的人，并不太想放行，转而又继续追问：“不知这位姑娘可有拜帖？”

　　夏冬轻摇了下头，双手恭敬地将信封递上，“我并没有拜帖，只是我家姑娘命我将此信封递交给小侯爷。”

　　看管大门的人见她没有拜帖，脸色微变，但还是保持着礼貌，说道：“姑娘，没有拜帖，恐怕我不能放行。还请见谅。”

　　夏冬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默默地低下头，转身走下台阶。

　　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坐在镇北侯府的台阶上，决心要等到小侯爷的出现。

　　看管大门的下人见状，也没有多管闲事，任由她坐在府外。

　　夏冬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从下午等到傍晚。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有的穿着华丽的丝绸，有的推着满载货物的小车，还有的三三两两地闲聊着，街道上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又等了一会儿的功夫，方佑才从外面回来。

　　方佑刚踏上台阶半步，便瞧见了坐在阶梯上缩成一团睡着的夏冬。

　　他停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从走她身前，半蹲下身去，抬眸瞧着熟睡中的人。

　　小姑娘脸上白净，半点没了从前在人市场整日打斗暴晒的黢黑，发丝用布条盘起。

　　方佑将手里的银票强硬地塞进她怀里，这番动静自然而然的将人给弄醒了。

　　夏冬迷糊地睁开双眼，眼神朦胧的注视着面前之人，待她反应过来之际，抬起手，动作干净又利落地一拳打在他的右眼上，直接站起来，轻声吼了句，“你这登徒子，当真是不要脸极了。”

　　方佑本就是放松的状态，而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让他自然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人的一拳。

　　直到眼上传了一阵疼痛时，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打了。

　　方佑倍感无语，直起身来，眸光深幽，语气里带着些咬牙切齿地破防，“说说看你打人的理由是什么。”

　　夏冬不明白他笑什么，反问他，“你为何笑？”

　　方佑感到无语，手扶着额头，气得在原地转了半圈，语气里带着些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被你给气笑的，我好心好意地往你怀里塞银票，你倒好，不说感谢，先给了我一拳，这可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夏冬听见“钱”这个字，低下头便看见了地上一张揉得乱糟糟的银票，一个想法顿时在脑海中浮现：这人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路边休息的乞丐了。

　　夏冬顿时怒不可及，抬起手来，又想给他一拳头，但被方佑反握住了手腕。

　　夏冬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见方佑依旧紧握愣是不松手，语气里带着丝着急，“你松开，你这是给我塞银票，你难不成把我当成了路边的乞丐？”

　　方佑并未松开，而是反问她，“如果我松开了，你难不成又给我一拳？你蹲在路边，难道不像乞丐吗？”

　　夏冬眼底微红，用诓骗的语气道：“先松开，你握得我手腕骨疼。”

　　夏冬在心底暗自腹诽：我看你才更像乞丐吧。

　　方佑也被她精湛的演技给诓骗住了，立刻就乖乖地松了手，侧过头去，语气里带丝不好意思，“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冬就趁他分心之际，又给了他左眼上来了一拳。

　　夏冬利用方佑说话时的疏忽，又迅速补上了一拳，打在了另一只眼睛上。

　　这下好了，方佑的双眼都肿了起来，形成了一对大小不一的黑眼圈。

　　方佑简直要气疯了，他伸出手指着夏冬，语气中透露出愤怒和失望：“你、你不讲信用，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