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暮与君行

48、天作之合

　　早朝过后，萧玉来到御书房外，等几位大臣都禀报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等几位大臣走后，多福忙将萧玉请了进去。

　　“玉儿来了，不必多礼。”皇帝打断了他的行礼，“怎么在外面等这么久，朕听多福说让你去偏殿等着你也没去，是有什么事吗？”

　　萧玉看着皇帝脸上关切是神情，“臣今日来，是有所求。”

　　皇帝疑惑地问：“求什么？”

　　随后见萧玉看了眼左右宦官，大手一挥将人屏退。

　　萧玉这才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皇上，这是南玉商会行首的印信与令牌，有了这些东西，相当于掌握了南玉商会的整个话语权。”

　　皇帝被他这不打招呼的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南玉商会是大顺最大的商会，大顺与南召之间多年来常有商贸往来，南召土地肥沃，繁荣富庶，大顺许多经商世家均与南召有商贸往来，其中占大头的就是这南玉商会。

　　南方世家大多竞相奢华，积蓄了大量金银财宝。近年来更是蠢蠢欲动，勾结当地官员为非作歹，大有干涉朝政的念头。皇帝虽派官员前往探查，却被各方势力裹挟，始终无法彻底解决此类现象，令他头痛不已。

　　而南玉商会作为大顺最大的商会，掌握着与南召贸易往来的最大话语权，商会成员都是各世家家主，而据说商会行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常年卧病在床，派手下之人掌管商会诸多事宜。

　　皇帝自然明白这印信和令牌代表着什么，起身伸手接过仔细端详，见手中之物花纹细致，又有商会的标识，做不得假。

　　有些惊讶地问：“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

　　“臣自小流浪民间，幸得一师父教习武功，有了自保之力。后又偶然救了上任商会行首，老人家膝下无子，收我为义子，临终前将这商会的印信与令牌交付与我。”

　　皇帝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每每想起萧玉小时候的种种经历，他都万般愧疚，只觉无言面对皇兄皇嫂。

　　见皇帝又红了眼眶，萧玉连忙继续说：“臣回京前，曾万般惶恐，想着若是不能进宫陈情，不能认祖归宗，便回去接管商会，好歹能平安度过此生。幸得上天垂怜，臣得以再见亲人。”

　　皇帝看着他的脸，心下感慨万分。随后又疑惑萧玉怎么说起这些，依着他的性子，往事应当不会轻易提起。想起他先前所言，“你先前说有所求，你想求什么？”

　　萧玉又向皇帝行礼作揖，“臣想以南玉商会为聘礼，求娶青鸾郡主。”

　　“什么？！”

　　皇帝忽然惊呼一声，惹得多福在门口问了一句：“皇上？”

　　皇帝反应过来，对着外面说了句“无事。”

　　随后有看向萧玉，语气缓慢而严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臣心悦青鸾郡主，就如同当年父王心悦母妃般，臣想求娶于她，求陛下恩准。”

　　皇帝有些生气，第一反应是萧玉在胡闹。弯腰看着萧玉，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别有用心的痕迹，却只看到了青年的赤诚。

　　看着萧玉这张长得和先太子及其相似的脸，忽的笑了。

　　萧玉正弯腰行着礼，看不见皇帝正脸，只感觉到他重新坐回椅子上，静默良久。

　　萧玉正琢磨着说些什么，好叫人知道自己是真心诚意，就听见皇帝语气带笑：“当年你父王就是这样，站在先帝面前，说自己要娶吴家姑娘。”

　　萧玉抬眼看着皇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皇帝提起他父王母妃以前的事。

　　皇帝免了他的礼，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当时朕还小，听宫人说皇兄去找父皇，惹得父皇发了好大一通火，我就偷偷跑去御书房偏门，听见皇兄对父皇说自己要娶吴家姐姐，可父皇却只当是皇兄是小孩子胡闹，大声斥责了他。后来皇兄搬出了已逝的先皇后，说他并非胡闹，他对吴家姐姐，正如同父皇对母后般尊重，爱护。

　　“你倒是和你父王一样，将自己的母妃搬了出来。”

　　萧玉听见自己父王母妃先前的事，还有些恍惚，随后垂下眼眸。

　　皇帝将令牌与印信随手放在了桌上。然后起身走到旁边的棋椅上，“来陪朕下盘棋。”

　　萧玉见他未提及与凤羽凝之婚事，也没多说什么，不动声色地坐下陪他下棋。

　　一柱香后，萧玉落下最后一子，笑着说“陛下，您输了。”

　　皇帝仔细地盯着棋盘，盯了一会儿便放弃，“罢了罢了，是朕输了。”

　　皇帝掂了掂手中的棋子，脑子里思索了片刻，随后把手上的棋子放下，看着萧玉叹了口气，“你跟皇叔说句实话，你说真心喜欢婉儿，还是喜欢永安侯府的地位和权势？”

　　萧玉猜到了皇帝会这样问，正要回答，被皇帝抬手打断：“你若真想要地位和权势，朕就把这位子给你，也不用搭上婉儿的一生啊。”

　　萧玉被皇帝的这句话彻底打懵了，连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都忘了。

　　见皇帝神情认真不似玩笑，萧玉连忙起身行礼：“陛下误会了，臣不敢。青鸾郡主倾国倾城，蕙质兰心，太后寿宴上一舞娉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臣见之难忘，真心求娶。”

　　皇帝见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觉得有些好笑，他先前一直觉得萧玉这孩子过于沉稳了些，眼下看来，也并非事事沉稳。

　　连忙让萧玉坐下，“朕并非在同你说笑，不瞒你说，朕一直觉得你父王将来定是一代明君，若非当时没有其他人选，朕也不想当这个皇帝。朕小时候就想像现在的简王一样，当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岂不乐哉。只不过朕运气没他好，他当时不过十三岁，生母又地位卑微，当不得皇帝。

　　“所以朕这些年是真的很羡慕他。朕原本想着，你父王登基，成为一代明君流传千古，我就当个闲散王爷，时不时进宫看看皇兄皇嫂，也挺好。后来你父王出事，皇位落在了我头上，我没有皇兄那般治国经世之才，就想着尽力把这江山守好，不负皇兄的期望。

　　“幸好你回来了，那些大臣还怀疑你的身份，可我知道，你是萧玉，是皇兄的儿子。

　　“你刚回来那些日子，我就想着等你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势力，我就把这皇位还给你，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皇帝说着话，眼睛看向别处，回忆着他们上一代的故事，说到最后，“朕”直接成了“我”。眼里蓄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从眼尾滴落。

　　萧玉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皇帝说这些。他原本想着，若是皇帝不同意他与凤羽凝的婚事，他就搬出父王母妃与皇帝当年的情分，以及舍弃韶王这个身份，表明自己永远都不会觊觎皇位。

　　结果皇帝直接说要把皇位给他。

　　“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善良天真。我和太后是想过让她入宫的，可她不愿，大概是不想像我和太后这般，被拘在这宫墙之中，事事身不由己。

　　“你与婉儿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确为良配。可你日后登基，她便是皇后，她是否愿意为了你，忍受这深宫寂寞？”

　　萧玉嘴角动了动，发现自己也不确定，他没有把握能留住凤羽凝。

　　皇帝见他如此神情，心下猜到一二，便说：“若是婉儿真心想嫁你，朕便拟旨为你二人赐婚，封你为太子，婉儿为太子妃。”

　　“皇叔，太子一事……”萧玉本想拒绝这太子之位，他本想着，若凤羽凝不喜拘泥与宫中，便不继承皇位，做个王爷也挺好。

　　可皇帝像是猜中他心中所想，打断他说：“你也别说什么不要这太子之位，这皇位我早就坐烦了，你是必须要接的。”

　　说到最后，语气中还带着些孩子气。

　　萧玉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见皇帝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一谈就是两个时辰，随后皇帝便留萧玉在宫中用膳，午后又拉着萧玉说了很多二十多年前的事。

　　“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出宫。”萧玉把今日在御书房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凤羽凝听。

　　凤羽凝边听边惊讶，随后因为令人惊讶的事实在太多，便拿起茶壶给二人倒茶，试图平静下内心。

　　听见“太子”和“太子妃”的时候，凤羽凝正给自己倒茶，听罢直接抬头看向萧玉，茶杯里的水溢出来都没发现，还是萧玉笑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等一切都说完，凤羽凝只发出了一句：“啊。”

　　“我要当太子妃了吗？”

　　凤羽凝只觉得不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萧玉听她这样说，眸色动了动，挣扎了几瞬，还是说：“可日后我若即位，你是要做皇后的，要被重重宫规束缚，被困在朱墙金瓦的深宫里……”

　　凤羽凝挺他这样说，才知道为何方才他神色忐忑忧心，觉得他这模样倒是有些可爱，笑着说：“前朝惠仁帝和孝贞皇后的故事你可曾听过？”

　　萧玉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些，一时没有说话。

　　“惠仁帝和孝贞皇后二人青梅竹马，惠仁帝继位后只有孝贞皇后一位妻子，从未纳妃，为了缓解皇后在深宫的寂寞，时常派人去宫外寻些新鲜玩意儿送给皇后，还会带皇后悄悄出宫去宫外散心。”

　　萧玉喉结动了动，“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史书上只用三两句话概括了二人情深一往。

　　“我先前偶然得了本前朝的轶闻集，这本书的作者曾遇到过一个老宫人，询问后将这些事记载下来，因着这本书流传不甚广泛，是以很少有人听过这些。”

　　萧玉静了静，忽然明白了凤羽凝话里的意思。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愿意？”萧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凤羽凝忍笑走到萧玉面前，双手拖住萧玉的脸颊，一字一字，郑重地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