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木木宁n

3、我不是你爹爹

　　明灯万千，灯火长明。

　　从那一刻开始，它便不再是那无间地狱中的恶鬼，而是无相的弟子长明。

　　无相与月颜兮一同返回天界复命，处理好各中事宜之后便回到了忘尘山。

　　“上仙，上仙，您回来了！”亡飒近前迎接。

　　“嘘，小声点。”无相抱着怀中正在熟睡的长明，眼神示意亡飒不可高声。

　　“上仙，这……这是？”亡飒看着无相怀中的孩子，有些诧异。

　　“怎么，你没见过孩子吗，大惊小怪的。”无相漫不经心的说道。

　　“上仙，您去鬼渊走这一遭，这是从哪里生了个孩子回来？”亡飒口不择言。

　　无相看着怀中的长明，眼里止不住的喜欢，根本没有听清亡飒在说些什么。

　　他突然间反应过来，连忙否认并斥责道:“生……生什么生，你生一个我看看！”

　　亡飒也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莽撞，于是立即改口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孩子，究竟是？”

　　“是我的徒弟，他叫长明。”

　　“徒弟！”亡飒瞪大了双眼，有点不敢相信。一贯潇洒不羁，四方云游的无相竟也会收徒弟！

　　“是啊。”无相浅笑道。

　　“上仙，您向来不都是独来独往，不愿收徒的吗，为何这次？”亡飒有些好奇，这孩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无相破例收他为徒。

　　“以前不收徒，是因为我觉得麻烦，再说了，这忘尘山上只有你我二人，诸多事宜都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又何须收徒。”无相言语间尽是对亡飒的称赞。

　　可称赞归称赞，纵使亡飒跟随自己上千年，无相也曾传授过亡飒几招法术，却从未有过想要收他为徒的意思。

　　“不过现在想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忘尘山，也是挺无趣的，收个小徒弟陪我玩玩，我这忘尘山将来也好有人继承。”无相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对这仙山府邸毫不在意。

　　“是啊……这样也好。这孩子有幸能够被上仙收作弟子，真是他的福分啊。”亡飒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却还是附和着无相表示认同。

　　“你将他带到芳菲苑，好生照料。辰时要带他在院中沐浴晨光，一日三食为他服下仙露，不可有丝毫怠慢，记住了吗？”无相将长明转至亡飒手中，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长明。

　　“是。”亡飒遵从着无相的吩咐，可脑中却闪过一丝邪念。

　　日月如梭，时间好似流水一般，流逝得飞快。

　　转眼间，长明便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成长到了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幼童。

　　芳菲苑内，长明正在庭院中与仙鸟玩耍。

　　天真无邪的样子，丝毫不见鬼子的阴煞之气，他欢快爽朗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任凭谁人听了，都能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

　　亡飒走进院中，将手中玉瓶所盛的琼浆仙露送与长明服下。

　　因受到忘尘山中的灵气滋养，长明从出生开始便可只饮朝露，五谷不食，后天润养的灵气已将本身的煞气吞噬得所剩无几。

　　“小公子真乖，来，再喝一点。”亡飒轻声哄着。

　　长明接过玉瓶一饮而尽，而后将玉瓶送还给亡飒，打了一个饱嗝儿，奶声奶气的说道:“饱了。”

　　这一切都被无相看在眼里，无相现身走进芳菲苑中，挥手示意长明上前。

　　“长明，过来。”

　　长明迈着步子，踉踉跄跄的跑到无相的身前，抓着无相身下的衣衫，好奇的发问:“你是谁啊？”

　　无相低头看着小小一只的长明，嗤笑了一声后，开口道:“小白眼狼，才几日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

　　如今的长明，虽然也有一百岁了，可按照仙界的年纪推算，此时的他也不过还是个小孩子。

　　长明有些发懵的摇了摇头，自己脑中对于无相的印象实在不深，于是便转头向亡飒求救。

　　“小公子不记得了，这是师父啊，来，快叫师父。”亡飒蹲下身子，推搡着长明走到无相的身边。

　　“师，父。”长明有样学样的叫着，可他却并不懂得所谓的师父是什么意思。

　　“乖。”无相俯身下来，动作轻柔的抚摸着长明的脑袋，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随后顺势将长明抱了起来，欲带他到山下游乐一番。

　　“上仙，您要带小公子去哪里啊？”亡飒追在二人身后问道。

　　无相没有理会他，只顾着与怀里的长明逗趣。

　　“师父带你到山下去玩儿，好不好？”

　　“嗯。”长明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眼中透着欣喜与期待。

　　无相带着长明来到了忘尘山下的一处集市之中，此时正是人间的点灯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种喧闹的场面，使得百年间都居住在山中的长明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街头燃放的爆竹都能将他吓得惊魂不定。

　　无相看着长明惊惶失措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可爱，于是便将他拉至身前，用自己的双手帮他捂住耳朵，耐心的解释道:

　　“如果觉得吵闹，便像这样，捂住自己的耳朵。”

　　“嗯。”长明抬起手，学着无相的样子，将自己的双耳捂住，那骇人的声音确实小了许多。

　　长明四下张望，这种场面是他在忘尘山中从未见过的，对一切新鲜事物都甚是好奇的长明，突然被身旁路过的一个小孩子吸引住了目光。

　　长明抓着无相的衣袖轻轻摇晃着，示意他随着自己的目光看去。

　　“怎么了？”无相温柔的询问道。

　　长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街边的那个孩子。

　　无相顺着长明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瞬间意会，随后便带着长明走到街头的一个小摊，付过钱后换得了一串糖葫芦，送长明手中。

　　“吃吧，甜的。”

　　长明看着手中的那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小心翼翼的舔了下挂在山楂上的糖稀，随后露出一抹笑颜。

　　这种味道，便是甜。

　　随后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无相的唇边，向他示好。

　　“师父不吃，你自己吃吧。”无相露出笑容，将糖葫芦送还回长明唇边，牵着他的手，向燃灯河旁走去。

　　“今日，是人间的点灯节，家家户户都会来这里点燃天灯，寄托相思与祝福，到了夜里会更加热闹的。”无相就这点灯节开始为长明解说起来。

　　长明听得云里雾里，却根本不知无相在说些什么，一门心思全在手中的糖葫芦上。

　　顺着长街走去，无相与长明经过一处茶坊，二人走了进去，无相招呼着茶馆中的小厮为自己添上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无相的手法异常娴熟，像极了那人间的茶师，回手为长明添了一杯清茶。

　　“刚吃了那么大一串糖葫芦，清茶解腻，正好润润你的嗓子。”无相将茶杯推送至长明跟前。

　　长明模仿着无相饮茶的样子，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只觉得口中泛起一丝苦涩，随后便吐了出去。

　　“你这小鬼，真是暴殄天物。”无相无奈摇摇头。

　　“苦。”长明脱口而出，至此，他也便记住了，这般滋味便是苦。

　　“这位小公子说笑了，这西湖龙井入口虽然苦涩，可停留在口中之时却也有淡淡的清香，入口苦涩，回味却是甘甜，小公子，身旁这位是你的什么人啊？”小厮见长明甚是可爱，忍不住上前逗弄道。

　　“爹爹。”长明语出惊人。

　　使得无相听后，一口茶顺势喷了出来。

　　“什么！”无相瞪大眼睛看着长明。

　　“爹爹。”长明又叫了一声。

　　“小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教你的！”无相凑近长明，脸色有些尴尬。

　　事实上，确实没有人这样教导过长明如此称呼无相。只是方才街边处，那卖糖葫芦的孩童便是这样称呼身旁所站的男子。

　　“呵呵，我并非他生父，是师父，师父而已。”无相试图解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合情合理。”小厮忍不住笑了笑方才离去。

　　“喂，小鬼，你听清楚了，我不是你爹，是师父，记住了没有！”无相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可一张俊秀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威慑力。

　　“爹……”长明顺口又叫了一声。

　　“你再叫！你这小鬼，欠揍了是吧！”无相抬手作势假意恐吓道。

　　“师父。”长明即刻改口。

　　此时，亡飒也随着二人的足迹追到了茶坊。

　　“上仙，您可让我好找啊。”亡飒气喘吁吁的跑进茶坊。

　　“我还没有向你问罪，你倒好，还主动送上门来。”无相责备道。

　　“属下何罪之有？”亡飒一脸迷茫的看着无相。

　　无相不好声张，凑近亡飒的耳畔，沉声质问道:“是谁告诉长明，我是他爹爹的！”

　　亡飒一脸惊愕，随即连忙否认道:“不不不，公子此言绝非属下所教，也许是公子天资聪慧，从旁人那里学来的也说不定。”

　　“切。”无相拂袖离去，从腰间掏出了一锭金子回手抛向了柜台的木桌上。

　　亡飒俯身蹲下，将长明抱了起来，随后伸手轻点着他的鼻尖警告道:“小公子随同上仙出游，以后要多多注意言辞，切不可再冒犯上仙，记住了吗！”

　　长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夜里，人间的长街喧闹声四起，人人手中都提着一盏长明花灯，将祝福与心愿撰写在红纸上，点燃花灯，使花灯缓缓升起。

　　亡飒遵无相之命，买来了两盏长明灯。

　　一盏送给长明，一盏交至无相。

　　无相看着手中长明灯，愣了愣，随后道:“给我做什么？”

　　亡飒:“不是上仙您要的吗，上仙与小公子每人一盏。”

　　无相听闻，无奈的吸了口气，抬手朝着亡飒的头顶敲打下去。

　　“我要这东西做什么，你们二人，一人一盏。”

　　“我？我也有？”亡飒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自己只不过是无相的一个侍从而已。

　　“怎么，你不想要？那便扔了。”无相调侃道。

　　“要要要，谢过上仙。”亡飒感激道。

　　无相无心理会亡飒如何，径直向长明走去，柔声询问道:

　　“有什么心愿就告诉师父，师父帮你写。”

　　“我想……和师父，永远在一起。”长明仰望着无相，眼神是对未来的期盼，也是对无相的崇拜。

　　“好，长明要和师父永远在一起。”无相会心一笑，施法便在红纸上提了几个字。

　　可写下的却并非是，愿他师徒二人永世不离。而是:

　　愿吾弟子长明，一生顺遂，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