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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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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和秀林默默走着。
“大福哥,我到家了,谢谢你!”秀林向周大福道过谢,转身正要推门进院。
“等等!秀林妹子!等等。”
“这个送你!”周大福一把把手里的手电筒塞进秀林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在那个年代,手电筒也是个贵重物件,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秀林拿着手电筒楞在月亮地里,楞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了院子里,婆婆屋里的灯已经灭了,自己屋里的灯还亮着。秀林推门进屋,满仓和三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秀林把云平蹬掉的被子重新盖在他肚子上,又轻轻的摸了摸云方的脸蛋。睡下,把莲儿紧紧搂在怀里。
土地庙的钟声每天又按时按点的响了起来。大家伙每天都在生产队里辛勤劳作,好像比往日更积极了些。
莲儿婆婆照看,秀林作为家里的劳力也每天下地干活。在那个年代,在册土地归了集体,大家每天干什么活,都是生产队长分配的。
秀林被分到的活计,总比以前省力了不少。有一道目光也总是有意或无意飘向秀林…
因为积极组织生产自救,公社开会表扬了周家村,周大福也评了先进。周大福在村里的威望更高了。
“四大娘在家呢!”周大福跨进秀林家的院门,对着正在喂鸡的周婆婆招呼道。
“吆,大福娃子!快进来。”周婆婆停下手里的活,招呼着周大福。
“秀林弟妹在家吗?”周大福问道。
周家婆婆一听周大福是找秀林的,脸一下就拉到了脚面上。在她眼里,秀林这段时间简直是发了疯了,成天往外跑不说,晚上还要出去开会,简直不成样了!骂都骂不住!
周大福看出了周婆婆的不满,忙说道:“我这次来,是征求一下秀林弟妹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做咱村的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周婆婆一脸狐疑,接着问道“哪有啥用?”
“能挣工分的!”周大福赶紧答道。
秀林婆婆“哦”了一声,这一声“哦”就表示看在有工分挣的面子上算是同意了。
“大福哥来了。”秀林从屋里出来,和周大福打招呼。
“秀林弟妹,做咱村的妇女主任吧,咱村还缺个妇女主任哩,这次公社开会,我和领导提了一下。”周大福言语间有种意气风发的神情。
周大福是该意气风发的,他有足够意气风发的资本,先是村里的生产大队长,后来是村长,再后来承包了乡里的砖窑,全家也搬到县城里了,再后来搞起了土建工程,发大发了。不但在省城里买了房子,听说在北京还有房子。孩子们有的在国外,有的在省城里当官。周大福别说在他们十里八乡,那放在全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秀林回想着前世里关于周大福的记忆。
“秀林弟妹,你倒是说话呀!”周大福看秀林默不作声,又问道。
“大福哥,让我想想吧。”
“哦,这样啊,那你快点给我个话,公社还等我往上报名字呢。”周大福的表情里多少有点不可思议和失望。
午后的阳光热辣辣地烤着大地,秀林乘着晌午上工之前,在自家开的荒地里查看豆子的长势。
“秀林!”周大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秀林吓了一跳。
“秀林,你到底咋想的?”周大福有些急切,还有些懊恼。
“大福哥,我还是算了吧。”秀林低下头回答道。
“咋了么?做妇女主任还有额外的工分拿!”周大福有点着急。
“我怕我干不了。”
“怕啥了,有我呢!”
“…”秀林沉默了
“秀林,自从咱们抗洪自救后,我就觉得你特别好!不怕你笑话,我喜欢你!跟着我决不会让你吃亏的!”大福的语气里已经满是激动和急切了。
“大福哥!”
秀林抬起头,直视着周大福说道:“大福哥,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我从不知道我还可以被人喜欢的”“但是…”秀林又低下了头继续说道:“但是,不能,我不想被人说三道四,我也不能对不起满仓和孩子们。”
“秀林!”周大福还想说什么
“大福哥,回吧,该上工了。”说完秀林扭头家的方向走开。
从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被人喜欢。
那年,秀林刚满十七岁,娘家遭灾,粮食欠收。
“娘!有吃的吗?我肚子饿!”秀林的弟弟小林,刚进家门就朝母亲喊饿。
“还有个菜团子,你快先吃。”母亲心疼地抚摸着儿子。
“三嫂子,身边有合适的,给我家秀林寻个人家!”秀林娘找到柳村经常给男男女女牵线搭桥的媒婆,人称三嫂子的,说道。
“你家闺女还小了哇,就把你着急啦?”三嫂调笑着秀林娘。
按照习俗习惯,闺女大了,到了结婚年龄了,谁家看上了,找媒人上门。或者媒人自己觉得谁和谁比较合适,媒人从中撺掇。女方主动的情况,大多是年龄大了。像秀林娘这种,秀林还小,自己就主动的比较少。
“三嫂子,不瞒你说,家里余粮不多了,小林正在长身子骨,不能饿着他呀!”秀林娘有些着急。
“再说,多一个人多一张嘴,闺女家家迟早也是个嫁人。”秀林娘貌似是个精明的,算计的很是合理。两全其美!
“也能给她找个吃饱饭的地儿。”到底还是自己闺女!还想着疼呢!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替你留意着。”三嫂子答应着。
“三嫂子,不能只是留意着,你帮忙给打听打听”秀林娘着急道。这多在家一天,多吃一天饭,这年月那可不行!
“最多一袋玉米!再多没有了!”周四婆婆坐在炕上,像是谈判的甲方!
“四嫂子,满仓也不小了,咱家情况你也清楚,一袋玉米怕是少吧?”三嫂子像个中间方。
“……”周四婆婆沉默着。一副爱嫁不嫁,我不吃香的表情。
“那,那,我回去再和秀林娘说”三嫂子表示无奈。
“我这两个村来回跑,鞋都磨破了!”三嫂子抱怨道。
“三嫂子,事成,我给你三升谷子!你也是辛苦了。”看来媳妇还是想要的,便宜就好!
“秀林,来,听娘说”秀林娘用对秀林并不多见的亲热,把秀林拉到身边。
“娘给你找了门亲事。”秀林娘抚摸着秀林说道。
“……”秀林在娘的抚摸下,身体有点发僵。
“周家村的,周满仓,全家独苗,嫁过去你就享福吧!”秀林娘亲切地说道。
“……”秀林发着懵,这是在说我吗?
“嫁过去,当家做主了,别忘了娘和你弟弟,我们可是你的至亲骨肉呀!”秀林娘声音恻恻的,像是要哭。
好一个至亲骨肉!
结婚当天,秀林的心木木的,衣裳穿了一身新的,婆家给买的,围了一块红头巾,也是婆家买的。这就是她全部的结婚家当。
满仓,个子还算可以,体型瘦弱。去秀林家接亲,满仓胸前别了一朵红花,秀林看着红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满仓了。秀林是结婚当天才见到的满仓。与其说嫁娶,不如说买卖…
新婚之夜,满仓笨拙地摸索向秀林时,秀林双手抓紧身下的褥子。她认为这就是她的命,她的生命轨迹就应该是这样。没有欣喜,也没有悲哀,只有被撕裂的钻心的疼!
婚后头一天,天微微亮,天空还是深蓝色,只有东方刚刚泛起一点鱼肚白。
“砰砰砰!”秀林被一阵敲窗户玻璃声惊醒。
“是我娘,你该起来做饭了,我娘说以后烧火做饭就是你的事了。”满仓说完,翻身又睡过去了。
秀林觉得被人喜欢,是件奢侈的事情,不该是她拥有的。
下午放工时,周大福去拿放在地头的衣服,衣服下面放着一个手电筒。
“秀林”周大福轻声念叨了一声,怔在那里。
春天过了,夏天来,夏天过了,秋天来,农家人的一年四季周而复始,日子仿佛是静止的,每天见的就是那几个人,说着差不离的话。但日子确实是流动的,地里的庄稼黄了,该收秋了。
今年的秋天比不得往年,被洪水淹过的田地,抢种后的收成没法和往年比。大伙是开了点荒地,但贫瘠的土地,收成也是微薄的。但总是要比没有的强。因为欠收,大家都分外珍惜,一粒粮食都不肯浪费。
“南叔,把秕谷也收拾回去吧!”秀林对正在打场的南叔说到。秀林知道这些秕谷在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意味着什么,或许就是一条人命!记忆里南叔就没活过来年春天。
秀林告别南叔,走过晾谷场,心里不免有些哀伤。南叔能活下来吗?小蛮呢?多少人生如蝼蚁,存在和不存在与世界无任何差异,只是某个报表上的数字而已,可是对于我们自己而言,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感受,活生生的属于我们自己,唯一的,怎能不珍惜?
收完粮食,把秸秆也收回家,能喂牲口的喂牲口,牲口不吃的烧火做饭,取暖。
把秸秆收回家,农民一年在田地里的劳作也就结束了,这个时候也就进入冬天了,农闲时节来了。
庄稼人的“闲”并没有正真闲到哪里去,男人们上山砍荆条,编背篓,编框子,整修破损的农具,屋前堂后,里里外外,细细碎碎的活计也不算少。女人们纺线织布,做鞋缝衣裳,单的棉的,大人的小孩的,活计还真的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