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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移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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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云苑
 
 沈清坐在檀木镜奁前,指尖蘸着朱砂在铜镜上勾勒玄奥的符咒。
 
 纱帐后立着八具由千年阴沉木雕刻而成的人形傀儡,木身上缠绕着浸透百虫尸液的藤条,
 
 关节处嵌着用百年槐树根雕琢的墨色榫卯,唯有那双眼睛,是用蛊虫与活人魂魄糅合而成的 “摄魂瞳”。
 
 “该醒了。” 她将青瓷瓶里的 “千丝蛊” 倒在掌心,蛊虫如黑色丝线般顺着她的手腕,钻进傀儡的百会穴。
 
 刹那间,傀儡们的瞳孔泛起幽绿的光,木皮下隐约可见蛊虫游走的痕迹,原本冰冷的木身开始泛起温润的光泽。
 
 沈清取出刻着 “蛊娘令” 的青铜牌,嵌入傀儡心口:“记住,你们是豫王赏赐的‘影卫’,要像影子般渗入沈府每一处角落。”
 
 次日清晨,当八个容貌秀丽的侍女捧着茶盏出现在沈府时,
 
 众人只道是宫里恩典。她们行走时衣袂无风自动,说话时嘴角弧度分毫不差,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木讷韵味,可这细微异样却被豫王赏赐的名头轻易掩盖。
 
 沈清抚摸着傀儡侍女云筝的发顶,“她们是豫王府的人,特来帮忙筹备婚事。”
 
 夜深人静,沈清点燃掺着蛊虫粉末的熏香,烟雾缭绕中,傀儡们的关节发出细微的 “咔咔” 声。
 
 她取出浸透尸油的丝线,如同绣娘般穿梭在傀儡的榫卯缝隙之间:
 
 “想要瞒过众人,就得让你们沾染上活人气。”
 
 丝线所过之处,傀儡木色的皮肤渐渐泛起血色,胸膛也开始有节奏地微微起伏,呼吸声变得绵长。
 
 “千丝蛊,通人心。”
 
 沈清将蛊虫织成的网状物,轻轻覆盖在傀儡的心脏位置,那些蛊虫如同找到了巢穴,迅速钻进傀儡体内,与
 
 阴沉木融为一体 。
 
 最后一只蛊虫钻入,傀儡们的瞳孔闪过一丝血色,整齐地单膝跪地:“谨遵蛊娘令。”
 
 沈清斜倚在沉香木榻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八名傀儡侍女垂首立于两侧,“记住,要像墙角的青苔般无声无息,”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毕竟天命书里连主子的衣角都写得详尽,又怎会浪费笔墨在丫鬟甲乙丙丁身上?”
 
 话音落下,侍女们齐齐福身,动作整齐得如同提线木偶。
 
 沈清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忽然轻笑出声:
 
 “谢鼎与玉清公主的真爱?不过是府中最可笑的笑话。”
 
 她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幅《落梅图》,画轴后竟藏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
 
 谢府后院的每一处隐秘,都被她用朱砂标记得清清楚楚。
 
 “纵容小妾欺凌原配遗孤,默许庶子抢夺嫡子之物,”
 
 她的指甲划过 “谢景行” 三字,在宣纸上留下五道白痕,
 
 “若玉清公主的血脉真能降生,怕是连襁褓都出不了,便要被那些腌臜手段绞碎。”
 
 烛火摇曳,映得她眼底杀意翻涌,“可惜啊,那位梁帝的好弟弟,还在定京做着寻兵符的美梦,却不知自己
 
 早已身处虎狼之穴。”
 
 沈清蘸着朱砂,在 “谢长朝”“谢长武” 名字旁画下两个狰狞的鬼脸:
 
 “这两个跟在明安公主身后的跳梁小丑,自以为攀上高枝,实则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谢侯爷不是愧疚吗?不是要偿还对玉清公主的亏欠吗?我偏要让他的庶子,化作谢景行身下最下贱的玩物!”
 
 “两个儿子变成青楼窑姐。” 沈清抓起案头的铜镜,映出自己扭曲的笑容,“胭脂抹花了脸,绣鞋踩碎了尊严,让他们穿
 
 着肚兜在谢景行房里打转 ——”
 
 她猛地将铜镜砸向地面,碎片飞溅如星,“到那时,看谢景行还怎么跟沈妙说什么一生一世!”
 
 “这满城风雨的丑闻,足够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广文堂的丝竹声顺着柳风飘进侯府时,谢长朝正跪在父亲书房外的青石板上。
 
 掌心传来的灼痛混着谢侯爷的怒骂,让他后槽牙咬得发颤 ——
 
 不过是谢景行在广文堂出尽风头,父亲便将气撒在他这个庶子身上。
 
 暮色渐浓时,他一脚踢开书房门,金镶玉戒指在门框上撞出刺耳声响:“既然看不上我,我便出去快活!”
 
 醉凤楼的灯笼在暮色中次第亮起,谢长朝歪戴着嵌玉幞头,脚蹬软缎皂靴,将半坛杏花酿重重砸在斗鸡场的胡床上。
 
 酒渍顺着绣金线的衣领蜿蜒而下,熏得一旁小厮屏息退开三步。
 
 “今儿个若能赢下城东那只铁爪鸡,”
 
 他打了个酒嗝,盯着场中来回踱步的赤焰凤,“本公子便包下醉凤楼头牌!”
 
 二楼雅间的珠帘突然轻响。
 
 云筝垂眸款步而下,身后跟着两名红衣侍女,托着的鎏金漆盘上,锦缎流光溢彩,金线勾勒的百鸟朝凤图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谢二公子好兴致。”
 
 云筝指尖轻抚过锦缎,眼波流转间尽是柔媚,
 
 “我家主子听闻公子的赤焰凤所向披靡,特备下这蜀地进贡的‘云锦天章’。若能连胜三场……”
 
 她朝斗鸡场老板使了个眼色,铜锣声立刻响彻全场,“这锦缎便是公子的囊中之物。”
 
 谢长朝猛地坐直身子,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盯着那匹泛着珍珠光泽的锦缎,喉结不住滚动 ——
 
 若是将这锦缎裁成新衣,明日定能压过谢景行在广文堂出的风头!
 
 赤焰凤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急切,突然昂首啼鸣,尖锐的声音刺破喧嚣。
 
 “好!” 谢长朝一脚踢翻酒坛,解下腰间镶宝石的玉带重重拍在案上,“若输了,这玉带便归你们!”
 
 他大步跨进场中时,未注意到云筝袖中滑落的青铜令牌,更未发现她转身时,耳后的皮肤下有细小黑影蜿蜒游走。
 
 四周赌客们吆喝着下注,没人察觉这场普通的斗鸡赛,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悄然操控,赤焰凤甫一登场便啄落对手冠羽。
 
 云筝垂眸,月白衣袖拂过鎏金漆盘时,指尖在锦缎边缘轻轻一叩。
 
 藏在百鸟朝凤图纹里的朱砂符咒泛起微光,那是沈清用 “裴琅骨血” 混着蛊虫汁液绘制的 “心性符”——
 
 百日里见过裴琅的人,见此锦缎如见其人。
 
 “谢二公子厉害。” 云筝手中锦缎在烛火下展开,锦缎轻轻搭在谢长朝肩头,符咒纹路恰好贴住他后心的命门穴,“公子战功赫赫的兄长见了,怕是也要赞一句……”
 
 “住口!” 谢长朝挥袖扫落锦缎,却在瞥见缎面上倒映的影子时骤然屏息 ——
 
 那不是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而是个身着青衫、温润如玉的公子,正端坐在书案前研磨。
 
 他猛地揉眼,幻象却愈发清晰,连那人指尖的墨渍都纤毫毕现。
 
 铁爪鸡的啼鸣声惊破幻梦。
 
 谢长朝甩着酒坛扑进场中,赤焰凤却突然温顺如猫,竟蹲坐在他脚边梳理羽毛。
 
 围观赌客哗然,他却在混乱中死死盯着云筝手中的锦缎 ——
 
 当缎面再次扫过他视线时,幻觉中的公子竟冲他微微一笑,袖中露出半卷《诗经》。
 
 三战三胜的锣声里,谢长朝攥着云锦天章的手在发抖。
 
 锦缎边缘的金线勾住他掌心血痕,符咒随着鲜血渗入肌理。
 
 他恍惚间看见谢景行立于广文堂中,却不是平日冷着脸的模样,而是像幻觉里的公子般,温声唤他 “二弟”。
 
 “公子可要裁衣?” 云筝递来量尺时,指尖在他肘间 “曲池穴” 轻轻一点,那里早被种下 “移性蛊”,
 
 “这缎子贴身裁,方显风骨。”
 
 谢长朝怔怔点头,看着自己常年握马鞭的手,竟不自觉地抚过锦缎上的诗书画卷纹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