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一世界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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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内，顾明晏刚刚开完视频会议，此时正疲惫地捏着鼻梁靠在皮椅上休息，恍然中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庄梦妍清秀乖巧的脸，动作不由得一停，深邃的眸子幽暗下来，他转头望向落地窗外灯红酒绿，迷醉炫彩的街景，心底倏地滑过寂寞，他宛若被夺取光彩的明月，在繁复华丽的衣袍里是惨白残缺的身躯，那都是他过去。
顾明晏按下秘书站提示铃，不过一会儿一位身形苗条，知性优雅的女士恭敬地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庄雅手里拿着记事本走过去，问道“顾总，您有什么吩咐?”
顾明晏看见她的脸，一顿，淡淡道“怎么是你来?”
往常都是仲箐蝶跑得最勤快。
顾明晏没有把话说完，但庄雅却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色一笑，解释道“箐蝶小姐说今天有事到点就下班了。”
何止是今天，往常任何时候仲箐蝶都是到点下班，习惯加班的众人见此虽眼红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谁都知道仲箐蝶来当秘书只是来体验生活，人家正儿八经的“本职工作”是千金小姐，若不是因为爱慕顾明晏，他们这些普通人连跟大小姐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也有人动了歪心思想要借刀杀人，便不停地在庄雅面前撺掇，或搬弄是非，毕竟跟仲箐蝶同为顾总贴身秘书的庄雅，向来是做最多的事，但总是被抢了功劳。
但庄雅对此只是一笑而过，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只老老实实做着分内的工作。
顾明晏实际上也不在意到底是谁前来，只是又略想了想，这件事果然是庄雅更适合，他敲了敲桌子淡淡说道“帮我查一个人。”
“顾总您说。”
“叫庄梦妍，在福斯尔读书……”他又一顿，不自觉地想跟自己撇开关系，画蛇添足般地补充道“是二少爷的同桌。”
庄雅不多问，点点头便去收集资料了，十分钟后，她拿着文件夹走进来，递上资料，她十分流利地给顾明晏概括起庄梦妍的具体信息“庄梦妍小姐，今年十八岁，是a市本地人，跟父母住在安平巷社区内，母亲几年前去世，父亲欠了一大笔债务，现在下落不明，根据学籍资料可知，她上学很晚，五年级才正式读书，高一时因为成绩优异转学到福斯尔国际中学。”
庄雅说罢，室内并没有响起顾明晏的说话声，只有纸页翻动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幽幽回荡，她悄悄抬头想瞅顾明晏的反应，却只见他的脸隐在蓝色鸢尾花的身后，在璀璨的灯光下也有着难以名状的清肃感。
庄雅只得继续说下去“其实有一些问题……庄梦妍小姐的年龄是修改过的。”
顾明晏冷淡的声音陡然响起“什么时候。”
“十三年前，大概是在她书面数据五岁时，从八岁改到了五岁。”
相差三岁，若按照她原本的岁数来算，她今年就应该是二十一岁。
顾明晏猛地抬头，声音突然提高“她有没有姐姐?”
庄雅吃惊于总裁的反应，但还是保持沉稳的样子，如实回答“没有……”回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庄雅抿了抿嘴，迟疑道“但是……”
“有话就说，不要支支吾吾。”
“顾总，资料显示，庄梦妍小姐确实是独生子女，但是我查到了一份……超生罚单。”
“超生罚单?”顾明晏皱了皱眉。
“是，庄梦妍小姐的父亲，庄实，在她出生那天曾经交过一份超生罚单，但是性别那行填的却是……男。”
顾明晏放下了资料，神色幽暗不明。
庄雅仔细观察顾明晏的表情，但是却搞不清他真实的情绪，她连忙说道“顾总您再给我一点时间，今天晚上我能全部查清楚。”
“不用了。”顾明晏拂开资料，双手交叉放于腿上，淡淡道“她不重要，你去处理其他事情吧，这件事不用管了。”
庄雅离开后，顾明晏悠悠走到落地窗前，对着窗外凝视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自说自话“你身上的秘密还真是多啊，庄梦妍……”
但若是仔细辨别，他云淡风轻的戏谑里，有着悄悄涌动的情感，疯狂，兴奋夹带着恐惧，如黑色的花，妖冶，妩媚，引诱他放肆地想念，疯狂的情绪难以自抑，终只得默默叹息，垂眸，纵容无尽蔓延孤独寂寞。
他又想起庄梦妍那张治愈的脸，治愈的笑，治愈的眉眼。
星期一，早上一二节都是数学课，在下课后顾念暄冷着脸对着全班说道“因为上周星期五卫生检查不过关，导致我们班被批评了，请星期五打扫卫生的同学来我办公室一趟，下课!”
庄梦妍正在课上发下来的数学试卷上奋笔疾书，听罢，想也没有想，合上笔盖就走出去了，却遇见苏棠，她斜着眼睛睨着庄梦妍，面带探究又疑惑的笑意问道“你不跟老师辩驳是我帮你扫的？居然愿意跟我一起受惩罚吗？”
在这一瞬间，苏棠的疑惑跟蒋菲如出一辙，让庄梦妍不由得有些晃神，但她还是理所应当地回答“我在应该扫地的时候请假原本就不对，又怎么可能跟老师推脱只让你一个人承担责任，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吧。”
苏棠眨眨眼，随即双手抱胸，重新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庄梦妍，悠悠地，她黑棕色的眸子如太阳一般明亮闪烁起来，意味深长道“难怪蒋菲爱跟你玩。”
两人走到顾念暄办公室，刚想进去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但皮肤黝黑的男生正在跟顾念暄说话，她们只能退出，背靠在门外的墙上闲聊。
苏棠百无聊赖，庄梦妍的神色却凝滞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直冲她心底，在哪见过到底在哪见过呢？
对!转学来的那一天，她在走廊路过高二二班时无意中对视的那个男生。
庄梦妍悄悄凑近苏棠问道“他是谁啊？”
苏棠头一歪“他?”又用食指向办公室里指了指“你说跟顾老师说话那个?”
庄梦妍点头。
“他呀，他叫叶云清，是我们班的学生，但是他好像身体一直不太好，上几天学就要连着请十几天假，你也发现了，平时根本看不到他，我把他和姜晚并称为我班两大怪人，哦，对了，他还是江媛的同桌呢。”
“原来是这样么……”
庄梦妍还在呢喃自语，突感右肩被人轻轻撞击，她扭头看去捕捉到苏棠的眼色，循此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她们口中的叶云清此时挠着头，腼腆地跟她们两个打招呼。
见他尴尬的情态，庄梦妍猜他的脸肯定在泛红，只是皮肤过于黑黄，把那抹绯红遮挡住了，不过从他眼角眉梢和不自然的肢体动作中，庄梦妍还是能看出些端倪。
这幅模样肯定不是对她，莫不是……庄梦妍转头看了看苏棠，但是苏棠把脖子往后以缩，满脸的莫名其妙。
再回头，叶云清已经离开了。
两人乖乖走进办公室里挨顾念暄的训。
但是，此刻庄梦妍不得不感叹于贵族学校的素质，这种因为打扫不干净而被批评的状况放在她以往的班主任身上，早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了，但是顾念暄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第一件事不是咄咄的质问，而是浅浅一笑。
他扶了扶眼镜，把稍长的黑发拂至耳后，一张白皙如雪的脸，红艳如日的嘴，还是美得让庄梦妍有一瞬间的窒息，更别说被一双含情脉脉眼盯着，那眼波流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满池的春水来，被这样的人训话再难听的语言都能甘之如饴地吞下，还能反复回味呢。
她总算是知道了，叶云清那害羞状是为何，被教训后走不出来罢，换她，她也走不出来啊，实在是美得太惊心动魄了。
庄梦妍汗颜，上了那么多节数学课，怎么现在才发现顾念暄那雌雄莫辨的美，当然，她上课只顾着听题，谁还能在意老师的脸?
庄梦妍不由得脸也羞红，被客观的漂亮所震慑就是这样，谁能不脸红呢？
不过还真有，苏棠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脸面，毫无欲念的眸子随意地瞟在顾念暄那光滑如瓷的脸上，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不耐烦“顾老师，什么惩罚啊？”
那顾念暄却没有教训她们，而是温柔说道“你们别怕啊，叫你们来是例行公事，惩罚是有的，就是要连着打扫一周的卫生，你们没有异议吧。”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回答“没有。”
顾念暄再次推了推眼镜，笑道“好，就从今天下午放学开始吧，没事了，回去上课吧。”
此时坐在顾念暄相邻工位的一位陌生女老师朗声笑道“顾老师连教训人都这么温柔，就不怕降不住学生?”
顾念暄随口答到“她们两都是乖学生，没什么好教训的。”
“也是，也是，只有你们班那个顾铭扬才气你是不是?”
顾念暄淡笑两声“他是个兔崽子，最不愿意听我的话呢。”
那些老师间的闲谈声随着两人的远离逐渐被甩在身后，偃旗息鼓。
苏棠边走边给庄梦妍八卦道“那些老师知道顾老师靠着顾家的关系空降，原本是心有不平的，但是没想到顾老师又有能力人性格又好，就不敢说什么了，只能没事打趣几句。”
连八卦的这幅样子，都像极了蒋菲。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顾铭扬老是跟顾老师唱反调啊？”
苏棠瘪瘪嘴，摇摇头“他们私底下的恩怨我不清楚，不过我听过一个版本，就是说，顾老师其实也是顾家的私生子，顾铭扬看不起他呢……但是想想也挺没道理，感觉顾铭扬不是很在意这些，不然为什么跟顾常延玩得好呢……”
见苏棠跟她说话时亲昵的模样，再回想几天前第一次说话时苏棠冷淡的态度，庄梦妍心下暗觉不可思议。
快要到放学时，庄梦妍趁着课间空隙写着卷子，猛地想起，文学社的面试官好像跟她约定的时间就是周一，但是她被罚扫地，这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人帮扫的，于是她长叹一声，苦恼半晌，最后还是只能掏出手机联系面试官。
但谁知，那面试官居然告诉她，通过了面试。
“你通过了，我们社长说亲自面试的你。”
庄梦妍打字的手突然停滞，她眼神在这句话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直到顾常延拍她肩膀示意上课，庄梦妍才把手机关了，拿出书来。
“社长亲自面试。”
这六个字却如洁白的朵云盘踞于她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就在一半听讲一半走神的状态下挨到了放学。
庄梦妍收拾收拾准备打扫卫生，以顾常延和江媛为首的几个班委被叫去开班级商讨会。
她拿起扫把魂不守舍地从靠门第一排开始扫起，但却不小心拂掉了叶云清的语文试卷，庄梦妍道着歉赶忙蹲下帮人捡起，她一眼扫去发现语文试卷上的字隽永流利，拐折过处圆滑清爽，但尾部的锋却尖利如刀，她暗自赞叹。
这时，突然有人从她背后走过离开，她们的聊天对话却清晰地往庄梦妍的耳朵里钻。
“诶诶，你给我推的那部电影我看了。”
“哪部?”
“怦然心动啊!”
“哦哦，这部啊，好看吧!”
……
一瞬间，手上的字如被夺取色彩，再也不能吸引庄梦妍的眼睛，她的脑海里又多挤进了四个字“怦然心动”，那些黑字留着叶云清那般隽永流利的笔锋，在她心里划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她想起与宋若昔的那番对话，确实很像面试拷问，那么只能是他，原来是他批准让自己进文学社，庄梦妍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像一副原本只有黑白的素描，倏然每一条线沾染了色彩，将那些空白一点一点填满，整个世界从黑白化作了五颜六色，云雾吹散，那些花草，阳光，霎时间都无比地清晰。
“庄梦妍同学?”
她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保持蹲下拾卷的动作，她赶忙站起把试卷递给了叶云清，还扯了个理由让自己失神显得更合理“你的字……很好看。”
叶云清一笑，洁白的牙齿在他皮肤的对比下惨烈地发着光“谢谢。”
还是有些腼腆。
庄梦妍却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叶云清很明显地定了定，修长的食指点着太阳穴打圈，在庄梦妍都懒得在意答案准备拿起扫把走了的时候，他好像终于做出魔鬼般难度的大题一样，明亮了眼睛，嘴巴咧得更开“江媛告诉我的。”
庄梦妍无所谓的点点头，只想快点扫完地去文学社确定答案。
那叶云清却像突然来了兴致，追着她直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庄梦妍奇怪地瞅着他，为着突如其来的熟稔感到莫名其妙，但叶云清只当她答不出来，自问自答道“我叫叶云青。”
庄梦妍冷淡地扣着扫把上的油纸皮，沉声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庄梦妍眼球骨碌一转，学着他眼睛一亮咧嘴笑的样子“你的试卷告诉我的。”
叶云清愣了愣，趁此间隙庄梦妍早掉头走向另一组开始扫地。
庄梦妍心中有事，所以扫得飞快，完成自己任务后，她给还在慢悠悠地往垃圾桶里倒垃圾的苏棠打了声招呼，准备翻出江媛给她的学生手册去找文学社的位置。
苏棠爽朗说道“你走吧，我善后。”
庄梦妍狡黠一笑，打趣道“其实还有点不放心呢，万一又被通报了?”
苏棠也不甘示弱，笑道“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多扫一周呗。”
两人同时迸发出了大笑，庄梦妍遂放下扫把背起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苏棠还是慢悠悠的懒懒散散的样子，扫到最后，她突然想起要倒垃圾，呆愣住“完了!要一起倒垃圾的，怎么让她先走了?!”
此时，一阵清润温柔的男声在他不远处响起“我帮她倒吧。”
苏棠看过去，发现是淡笑的叶云清。
循着学生手册上的地图，庄梦妍在文学楼找到社团教室，不过，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阅览室，一排排书架如冰华晶莹的珠帘一层层地恍若万水千山，隔挡住后面的光景。
乍一看，没有人。
庄梦妍疑惑地挠头，往里走了几步，大致看了看不同分类的书架，皆是红棕木所做，细看还有木头的纹理，一圈一圈像往波澜不惊的水面投掷石子，惊起了曼妙缱绻的涟漪，浪开，拂起，心里再难平静。
分门别类的书，或新或旧都一视同仁地被放在它们的职位上，你是供于查找的，我是传授知识的，它是被用来消遣的，各色的书，各色的人，在这里，看书像看人，摸遍了书也就看透了人。
只是现下，书倒是琳琅满目，可是人却寻不到一位，庄梦妍深感奇怪。
她只漫无目的地往阅览室的最深处走，绕过一个又一个书架，那棕黄的颜色，像年月，她走过绵长而惊促的时间，弯弯绕绕，迷宫般，一头雾水，没有尽头，后来，就连开头结尾也都分不清，自己是谁，也朦朦胧胧交付于湿沥沥的过去，面容早已模糊。
她是谁?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庄生晓梦迷蝴蝶”。
梦与蝴蝶，原本就分不清。
庄梦妍更糊涂了，不想再走，有人没人已经不重要了，她连自己都已丢失，还找别人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一世界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