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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奇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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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顾青来不及细想,背着男人就往家跑。
跑了一半,突然又想起他还不知道男人家住何处,就在停下来准备询问时,他发现男人晕了过去。
还是怎么都叫不醒的那种。
这会儿雨是停了,但乌云密布,水汽还未消散,黏在脸上湿漉漉的。背上男人的皮薄,这会儿已经被水汽氤氲成了粉色。
顾青一时出了神。
再次回神时,他已经背着男人走到了家门口。
院子门开了一半,屋内灯火通明。
顾青会心一笑。
半只脚刚踏进院子,老头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点了一半的蜡烛。
顾青觉得好笑。问道:“老头儿,手里拿的什么?”
陈老的眼角刚松懈了下,这会儿眉头又皱了起来,抄起一旁的扫帚作势要打他,刚绕到身后,便注意到顾青背上的人,面色古怪道:“这是?”
顾青坦荡道:“哦,小爷好心,捡了个死人回来。”
陈老:“死啦?”
顾青:“刚才没有,现在不知道。”
陈老:“快回屋!小花,拿毛巾和水来!”
顾青犹豫了会儿,最终决定将男人放在自己床上,屋内烛火昏暗,顾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又燃了一根,将新燃的烛火捧在手心,映着男人的脸。
男人长发散了,大半张脸在烛火的阴影下,被映着的那半张脸越发显得苍白,毫无血色,而眼下的一颗朱砂痣却红得灼人。
门被一踹。
顾青一惊,蜡烛没拿稳,手心碰到了烛火,硬生生地红了一片。
小花端着水站在一旁,陈老拿着药罐子瞥了他一眼:“让开。”
顾青不着痕迹地将红肿的手藏在身后,嘴上打趣道:“义父死人都能救活?”
陈老冷哼一声:“他死没死,你不知道?”
随后将毛巾沾水,擦了擦男人的手心手背,然后三指放在了男人的脉搏上。
半晌后。
陈老站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顾青:“怎么了?”
陈老似乎是不着痕迹地掩饰了什么东西,开口道:“脉象紊乱,应是太久未进食所致,其他并无大碍,这几日先在此处休养,等醒了我再给他用几味药。”
“不行啊,他在这休养我睡哪?”
陈老一挥手,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和小花走到门口:“爱睡哪睡哪!死了也没人管你!”
门一关,掀起了几缕尘埃。
顾青对着木门哑然失笑:“这老头儿……”
陈老走时无意中带灭了一盏火烛,现在只有他手中的这盏还在亮着,将门框映成红色,在墙上落下火苗的影子。
只是这墙上的影子,还有另外一部分。
顾青垂眸,盯着床上男人平静的脸看得出神,那颗红色小痣实在是灼眼,挠得人心痒痒。
都说漂亮的脸蛋配上任何一样才华都是王炸,最起码可以保一生无忧。
只是这人漂亮成这样,却躺在溪边奄奄一息。
难不成,这人是个傻的?
“可怜啊。”顾青吹灭蜡烛,毫无形象可言地将鞋一脱,两条腿大剌剌地叠在一起,由于唯一的枕头给了男人,他只能将双手叠着放在脑后。
今天也实在是累了,顾青轻轻阖眼。
月色阑珊,窗外,夜莺归巢,惊扰了柳树的美梦,落下一片叶子。
正好落在顾青的门外。
黑暗中,躺在顾青旁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翻了个身,露出颈后的结状纹理。
顾青睡得正熟,没看到身旁的男人正面对着他缓缓睁开了眼,黑暗中,男人的双眸像是有冥火跳荡。
第二天早上,顾青是被揍醒的。
陈老端着熬好的药,对着顾青趴着露出的屁股狠狠地来了一脚。
“抢劫了……!”顾青被一脚踹了起来,睡眼惺忪,唯独肩膀挺着,站起来生比陈老高出了三个头。
陈老打量着自己这便宜儿子。
其实仔细看,顾青眉目很英俊,几乎到了锋利的程度,奈何这人太不拘小节,身上一股子烟火气,硬生生地将这种锋利压制住了。
顾青看着陈老手中的药:“人还没醒,熬什么药?”
陈老叹气:“回头看看。”
顾青回过头。
只见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靠着床边坐了起来,男人眼中泛着血色,眼角也是红的,目光安静而悠远,瞳孔里像是含着昨晚燃了一半的烛火。
顾青轻轻按了下被烫的手心,这会儿肿了,还有点疼。
“你叫什么?”顾青问道。
男人批发如烟,掀起眼皮垂怜般地看了顾青一眼后,沉声道:“怀……”
“柴火烧好啦!”小花一脚踩进屋来。
“怀柴。”男人淡淡道。
“怀柴。”顾青重复了几遍,暗自在心中琢磨了半晌:“怀柴,怀柴……怀柴不遇。”
“你这名字挺晦气啊。”顾青道。
怀柴:“咳。”
陈老将小花打发了出去,顺势将药塞进顾青手中:“你喂他喝,我去烧饭。”
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老老实实的!”
顾青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又看了眼怀柴,发现这人脸色和嘴唇都是惨白,衬得眼下那颗朱砂痣红得有些触目惊心。
顾青不忍再看,收回视线,说道:“多大人了还要别人喂。”他将碗伸到怀柴眼下,问道:“自己能喝吗?”
怀柴的目光透出丝丝凉意:“能。”
“嗯,那自个儿拿着喝吧,小爷今天还有要紧的事,要死了就喊小花。”
顾青穿着紫色薄衫,整个人显得更加单薄。他伸手从竹筐里拿了顶蓑帽就要离开。
怀柴:“去哪?”
随即意识到自己多嘴,苍白的手颤巍巍地端起碗,堪堪挡住了那双清冽的眸子:“抱歉。”
顾青心想这人怎么总磨磨唧唧的,说话一点也不利索,每次都让他……这么心纠:“……没事。”
他今日衣着单薄,在袖口处藏了把铁剑,是前些年陈老给他磨的,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
今日出行,他是有着三个重要任务。
第一,宰了那两条黑狗解解恨。
第二,刚好是雨后天晴,去溪边寻灵株草。
第三,去昨日那死了人的醉仙居看看。
他之前从未涉足青楼这处,此次前往也不是因为醉仙居里有什么老相好,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熟人,一个陈老,一个小花。
他只是为了满足人类最原始的需求——好奇心。
估计陈老听了能当场吐血。
但这会儿陈老不在,小花也不在,黑狗寻了两条街都不见踪影,往好里想应该是已经被人乱棍打死了。灵根草也未寻到,溪边杂草丛生,却始终未见灵根草的踪迹。
两个时辰后,顾青视死如归地站定在醉仙居前。
昨日出了杀人奇案,这会儿的醉仙居不比往常的热闹,十分冷清,门前有人也只是匆匆路过,头都不敢抬。
醉仙居门口被衙役围着。
昨日究竟是何人死了?都惊动衙门了。
顾青的脚还没碰到醉仙居的台阶便被人拦了下来,呵斥道:“大人查案!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查案?”顾青装作不知:“查什么案?”
“奇案。”
声音从身后传来,顾青回头,只见说话之人是位年轻男子,素白的脸,穿了袭旧长衫,长衫已然被洗得发白,上面还沾着用水洗不掉的油渍。
看样子,是位穷苦书生。
顾青一把揽住男子的肩膀,熟络地问道:“大兄弟,打听打听,什么奇案啊?”
男人缓缓撩了下鬓角的头发,轻描淡写地瞥了顾青一眼:“你感兴趣?”
而就是这么一眼,顾青发现了不对劲。
或许是前几次的失败让他有了经验,再次重生的他,好像总喜欢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并且以此判断此人的身份。
就刚才男人看他的那一眼,眼中有种行云流水般的仙气,而男人的唇角也始终微微向上,面带慈悲,眼含悲悯。
但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将心中这股子疑问憋了回去。
想活命,少讲话,多做事。
顾青随即爽朗地笑了几声:“是啊,说出口有点害臊,哥们儿是这的常客,一天不来浑身不舒服,唯独今日不让我进,我这难受也得难受个明白不是?”
男人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古怪,然后巧妙地一转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顾青搭在他肩上的手。
顾青的手瞬间落了空,坠了下去,他“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昨日恰巧路过听路人说了几句,好像是几个疯的冲进去杀人了,所有人都没受伤,唯独死了一人。”
顾青:“这事,需要衙门亲自出面?”
男人:“死的人,正是醉仙居大花魁,琳琅。”
顾青一愣。
他在书中读过,琳琅原名怀琅,是怀渊的亲师妹。为了怀渊与师门反目,因此被贬下山,下山后改名琳琅,成为醉仙居的大花魁。
琳琅……就这么死了?
顾青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抬头,第一次认真地审视醉仙居的牌匾。
这牌匾应是年数已多了,经过无数风吹雨打,左上角已经露出了木头碎屑,但“醉仙居”三个字,却始终显眼。
看来此处,是他最有可能见到怀渊的地方。
男人见顾青盯着牌匾发愣,出声问道:“怎么?兄弟看出什么奇怪之处了?”
顾青回神,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没有,这奇案什么的我不感兴趣,敢问小哥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常营业?我只着急这个啊。”
男人勉强地笑了下:“不如小哥去问问衙役。”
两个人目光相交,但也仅有一秒,很快,男人心虚一般移开目光。
“对了。”
顾青突然出声问道:“我还不知兄弟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