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再来一口》锦荔

9、热闹的餐桌

　　第二天，从柯榆踏出公寓的那一秒，某喵就开始了倒计时。她卧在窗前，无所事事地盯着太阳向西缓慢爬行。

　　无所事事，也并非她情愿。

　　萧喻叹了口气，不愿再去看背后那个电子笑脸。

　　昨夜，柯榆特地把机器人的电充满了。她现在是黔驴技穷了，干脆如他所愿，让机器人跟着她去了洗手间……

　　某喵还是感到羞耻，但又有点邪恶的快意。不恶心他，怎么解除监视呢。

　　太阳准时落下，倦鸟也准时归巢。

　　“滴——”

　　“煤球！”

　　听到温柔的召唤，两只小耳朵竖了起来，小黑猫慵懒的身体也随之振奋，回应了一句“喵~”。

　　萧喻迈开四条小短腿，“哒哒”地奔向她等了一天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在他的身上标记自己的气味。

　　大长腿向后退了一步。

　　“别，脏！”

　　萧喻热情一下被浇灭，抬头露出受伤的眼神，无声控诉着他的善变。

　　在这双水蒙蒙的绿眸里，他读到了委屈的情绪，支吾道：“我、我没说你。”

　　小黑猫的眼睛里依然装满了委屈和迷惑。

　　柯榆按了按太阳穴，他怎么会认为小猫能听懂人话。快速走完消毒流程，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酸奶冻干，递了一块过去。

　　萧喻这才明白，原来他不是在嫌她脏，而是怕弄脏了她！

　　她的内心五味杂陈，柯榆是被外星人绑架并改造了吗。最近他对她的温柔和包容，让他越不越不像他了。

　　迎着柯榆热切的注视，萧喻嗅了嗅他掌心的酸奶冻干。这次居然是她可爱的草莓味，她喜欢。

　　今天的冻干甜大于酸，酸味的外衣下藏着草莓的甜，某喵感到很满意。

　　“喵呜~”

　　再来一口~

　　柯榆抽回被舔得痒痒的手心，这声“喵呜”……他还想多听几次，于是又多拿了几块。

　　画风一转，在去柯家的路上。

　　萧喻明显感受到车内的低气压，憋得她难受。

　　他一回家心情就变得沉重，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国外待了十一年都不想家？

　　紧抿的薄唇，幽冷的眼波，或是微皱的眉头，她无法从中找到答案。或许，此次家庭聚会会给她一点提示。

　　车子开到了别墅大门，门口有保安值守。

　　萧喻正在感叹大门的恢弘气派时，驾驶座的车窗被轻叩了两下，柯榆摇下了车窗。

　　保安小哥精神爽利，笑着说道：“少爷可移步大厅，先生、太太已恭候多时了，我来为您停车。”

　　“少爷”这个称呼，萧喻听着别扭又搞笑。

　　下一秒，她愣了一下，“太太”？柯榆的妈妈不是……

　　柯榆面色淡漠，拎着她下了车。立马有佣人迎上来，领着他们前行。

　　广阔的占地面积提供了更多风格的可能性，这栋别墅是希腊复兴风格。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透露高贵优雅。

　　穿过足有两个篮球场大的前庭，可以看到一座华丽的喷泉。喷泉上有一座纯白的雕像，是一个怀抱婴儿的母亲。萧喻觉得，把雕像换成财神像更合适，柯家理应好好供奉感谢他老人家。

　　萧喻一路上目不暇接，进了大厅，才知方才所见只是冰山一角。门柱上浮雕繁复，白墙甚至天花板都有壁画渲染，古董名画随处装点……屋内的每一件物品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同时彰显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对任何普通的人或猫来说，从震撼、渴望再到仇富，这种演变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萧喻挠头，他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柯榆藏竟这么深，有个这么有钱的老子，还去医院里当什么高级牛马，光鲜靓丽地当个（有钱）人很难吗？

　　“小榆……”

　　萧喻恍惚了一下，她的小名也是“小鱼”。

　　一个身着复古橘绿撞色旗袍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像是旧式台历中走出的古典美人，年龄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萧喻认得这道声音，昨晚她在电话里听过。她，不会就是“太太”吧？

　　女人身后拥上一个中年男人，五十岁左右，身材保持得不错。他与柯榆长相七分相似，散发着让后辈望而生畏的气场。

　　一岁小孩都能认出，他和柯榆的关系。这对父子连衣品都高度相似，都是白衬衫加黑西裤。萧喻心中暗叹，基因果真强大。

　　“欣姨，爸。”

　　柯榆语气礼貌，眼神却没有半分亲热。

　　“叫什么姨，都把我叫老了……”

　　欣姨故作嗔怪，欲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却被柯爸硬生生地打断：“不然叫什么，不懂礼！”

　　这句话表面是训斥，可细细品味却带着点别样的宠溺。

　　加起来八十几岁了，还在小年轻面前撒狗粮，简直是为老不尊。萧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柯榆的眼睛看向了别处。

　　一道蓝色的影子像兔子一样，扑进了柯榆怀里。

　　“哥，你终于回来了。”

　　是甜妹柯桑赶来救场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蓬蓬裙，像个可爱的布娃娃。

　　柯榆手上不识好歹地将推开了柯桑，黑眸却暖了几分。

　　“哦，小猫咪！你叫煤球对嘛。”

　　柯桑从柯榆手里接过小黑猫，动作轻柔，像揣了件易碎品，搂在怀里摇了摇。

　　“哥，人家已经不是小奶猫了，你揪她的后脖子，她会不舒服的。”

　　柯桑朝哥哥翻白眼，低头顺着猫脖子那块的毛。

　　萧喻感激，呜呜，终于有人替她发声了，柯桑才是真正的天使！

　　其余两人站在一旁，完全插不进兄妹的互动。

　　“走，去吃饭，等某人等得我都快饿死了！”

　　柯桑嘴上抱怨，却不忘回头招呼她哥。

　　餐厅，端着盘子的佣人一字排开，沿着长放形的餐桌依次上菜。

　　佛跳墙、黄焖鱼翅、清汤燕菜、澳洲大龙虾、香煎鹅肝、松露刺身……

　　这天南海北的，土里长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齐活了。

　　萧喻咂舌，有钱千里来相会，这次家庭聚会怎么不算热闹呢。

　　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柯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的重视程度，时隔十一年再次归家。

　　一家人按长幼辈分依次落座。这礼节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王公贵族。柯榆从小在这样的教养中长大，难怪一言一行都透着矜贵。不管去哪里，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桑桑，放下那只猫！”

　　柯爸略带不满地说道。

　　突然被点，萧喻惊了一跳，直往柯桑的怀里钻。

　　叫儿子就直呼大名，叫女儿就桑桑，柯爸不要太双标。

　　“爸~”

　　柯桑只略一撒娇，柯爸就听之任之了。

　　餐桌上陷入了一段压抑的安静，连他们手里的餐具都碰撞着，求他们开口说点什么。

　　“小榆，工作还顺利吗？”

　　欣姨率先打破了沉默。

　　“顺利。”

　　柯榆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交女朋友了没有啊？”

　　虽迟但到的灵魂拷问。

　　柯榆良久才道：“没有。”

　　萧喻对答案并不意外，但没想到男神也要面对催婚的压力，天下儿女都是同款的爸妈啊。

　　“不应该吧，我们小榆这么优秀。”

　　欣姨惊讶溢于言表。

　　柯榆的眉头涌现一丝焦躁。

　　柯爸突然接过话茬：“我看如雁那孩子就挺不错……”

　　“不用了。你们吃，我吃饱了。”

　　柯榆擦嘴，起身离席。

　　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柯爸被噎得够呛。

　　“我也吃饱了。”

　　柯桑火速扒了几口菜，紧随其后。

　　“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萧喻奇怪，柯榆回房间还要他妹导航吗？

　　柯榆什么也没说。一行人乘上私人电梯，抵达三楼。

　　“你的房间，可是我精心布置的，空了十一年了，今天终于等来它的主人了。”

　　柯榆一言不发，像个外来的参观者，跟在柯桑的后面。

　　“当当当当——怎么样？”

　　房间还是冷淡的色调，萧喻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个巨大的展示柜。大大小小的证书，形状各异的奖杯，被规整地放进格子里，密密麻麻的。她估摸着有四五十格，这还只是他大学前取得的成绩。

　　她又看向房间别处，这里摆放了许多历经时间洗礼的物品，与公寓的氛围截然不同。桌上的乐高、床头的泰迪熊和墙上的老照片……这些载有童年和青春回忆的旧物，让房间看起来并不像是久未人至的。这些老朋友，只是像以前重复的千万次一样，沉默但热情地欢迎着主人回家。

　　在这个家里，至少还有柯桑，是真正为柯榆的回归感到开心的。也是因为她，柯榆才愿意来这个对他完全陌生的地方。不过，也没那么糟糕，因为她为他搭了个温暖的歇脚处。

　　萧喻被老照片吸引，看着上面一个个等比例放大，但清冷气质不改的美少年，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哎呀，小猫咪怎么打喷嚏了？”

　　柯桑怜爱地揉了揉小猫的头顶，后者舒服地眯上了眼。

　　柯榆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照片框，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有个与柯桑八分相似的女人，温婉娴静，笑靥如花，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稚嫩的少年柯榆则紧搂着女人的胳膊。柯爸站在他们旁边，像棵能为他们遮挡风雨和烈日的大树。

　　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摩挲着女人的脸，柯榆的眼眶红了。

　　那是柯榆的妈妈。

　　柯桑拿下他手里的照片，调侃道：“男人至死是少年，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柯榆薄唇微启，欲言又止。

　　“还有好多照片值得你怀念呢，大少爷。我这儿有您的成长相册、小初高相册，您想要哪一本呀？”

　　柯桑捧着一沓相册，俏皮地询问道。

　　柯榆拿过高中相册，随手一翻。

　　萧喻一眼认出，他翻到的那张是高二的合影。她胸口悸动，脸也跟着发烫。

　　在那张合影里，其他学生都是站着拍照，唯独他被特别安排在了第一排c位，众星拱月般。她在哪儿呢，不远，就在他后面。只是发生了点小状况，她的眼睛忘记了看镜头，而是低着个头。

　　这张照片害她被嘲笑了好几年，包子一口咬定，萧喻在偷看某人。无辜的照片被萧喻羞愤地压入书箱的最底部，再也没敢拿出来。

　　柯榆的唇边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只在无人察觉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