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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留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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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青青没忘记一回府要干什么,她哐里哐当,翻箱倒柜,直到把床移出来才够到信,她小心翼翼的展开第一封:
见信如晤。
为母这一生写过很多封信,却唯独没给孩子写过,若有言语不当,请切勿怪罪。
想必如今你已嫁人,为母有几句话要告诫你:为人为妇,需安分守己,切不可意气用事,你若无权无利,死亡只在一瞬之间。也不要太过软弱,否则你将会遭受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
为母不太懂说教,只是吸纳自身的教训来教导你。
为母胆怯,见过你几回便匆匆离开了,吾连自己都护不了,何谈护你?只能拜托樊公子留你到出嫁之时,但愿你往后的夫君会是个好人,继续佑你一世吧。
为母所能做的,恐怕就只有这些祈祷与祝愿了,实在该怪为母无能,若是未曾铸下大错,这所有的因果或许都不会发生。
吾本为宫妃,陛下待吾极好,每每西域进贡,乃供吾先挑选一番,从不违背吾之意图,勉强吾之不愿,奈何早已心有所属,不得不辜负帝之心意。吾有愧于陛下。
吾困于冷宫,族人尽受牵连,我知有愧。倒是老天可怜,让吾得以重获自由之身,于江南偶遇樊公子,幸得收留,不胜感激,若他日公子有难,还望伸出援手,以报留遇之恩。
于你,吾仍有愧。按常人想法,若不是因为有喜,事情怎么会落入这般田地?于是乎,一切的不甘都将发泄在孩子的身上,可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吾不怨你,只怨自身,但吾不后悔那样做。
吾曾同陛下言明心有所属,陛下执拗,怀着一腔真情义无反顾,天子之令不可违,吾便入了宫。
吾难开心防,也不知如何面对他汹涌的爱意,只有日日期盼无尽的黑夜,等待郎君偷潜而来。
可当吾被困于冷宫,那黑夜起初会是希望的通道,到后来只是折磨吾的利器。吾在怪:为何郎君不来,为何你一声不吭便来到了这个世间,为何陛下口口声声说爱吾怜吾,却如此心狠。
吾常常靠趴在冷宫后院的那口枯井旁,盯着了无生机的野草,一触即碎的枝叶和缠绕着井边暗褐色的藤蔓,吾便思绪万千,甚觉同病相怜之感。
心会意冷之际,吾几度轻生欲死,幻想跳入那口枯井中,与蛇虫蚊蚁作伴,任由他们啃食吾的皮肉,光阴转换之时就成几根白骨,永远的沉寂于井底,再也无人知晓。
是你,吾想起腹中小小的生命,想起你时不时真实的踢动,吾就坚持着活下来,活下来,活到你降生的那一刻,吾不能这么自私,剥夺你生的权利,吾见过的美好,也想让你见一见。
之后吾再撒手离去,吾也的确那么做了。吾想为母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为母不奢求你能原谅,却又怕你一直记恨,只望你能够记得为母,只需记得就好。
吾性格怯懦,旁人却称温婉贤良,此非良好品质,愿你切勿如吾一般才好。
若有机会,能否麻烦你,麻烦你去见一见陛下,为母未曾说出口的抱歉,如今只好拜托你了,若是不愿,也不要紧。不过为母想,他应该会愿意见你的。
以上种种,不知所言。
祝安好。
樊青青翻过,页尾皱了几块近似圆形的轮廓,往内里狠狠皱起,像是眼泪经过风干后留下的痕迹。
她感慨多时,回过神来,竟也泪流满面。
她没再翻其他的信,就这样成为秘密,就像她并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一样。
可惜,您留的信不会被她看见了,只有一个冒牌货在独自哽咽。
你们,都是这世间最纯善的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