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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楼相逢又进神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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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庙虽小,但很精致,泥像前还放着一盘果子。
“谁啊?玲珑集市三个月开一次,最近一次在下月初八。没其他事赶紧走,还有问题赶紧说,我牌还没打完呢!”泥像中浮出一位约两掌大的姑娘,双手环抱,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道。
“劳烦土地,最近城里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姑娘一下飞出,凑到成蹊面前,左看右看道:“没见过你,新飞升上去的小仙官?长得还行,脑子不好使。你看我像土地吗?”
“倒不像,”成蹊诚实回答,“不过土地公婆的孩子,也可以继承土地的。”
那姑娘噗嗤一笑:“那我要是没这个打算呢?”
“可以向德阳殿上个折子,请求换职,他们管任免。”成蹊继续真诚回答。
她摆摆手道:“无趣。我爹说你可以去水天色找找,应该会有你想要的。”说完一头扎回泥像里。
水天色是似水城最大的花楼,女花魁是一只绝色鲤鱼精,男花魁则是一位散修。
成蹊问着路去了水天色。
华丽的建筑隐隐传出娇媚的歌声,绕得人心都酥软了几分。门口的绣球花开得拥挤,灯笼里摇晃的烛光衬着这座楼美得妖娆。
迎客的姑娘恭敬地将成蹊引进门去。
进门是一处池塘,池边的垂柳池里的荷花,像学过留白的水墨画,空出能照清月亮的水面,池上有小桥,旁边水榭里有玉人在弹琴。
“公子第一次来,不知喜欢听男子弹唱还是看女子舞乐?”
倒是问得文雅。
“可以都看看吗?”
姑娘一愣,迅速笑道:“当然。”
过了小桥,走进靠左的楼阁,一踏进就看见右侧台上,几位着轻纱的娘子在舞蹈,露腰赤足,脚踝上的银铃响出勾人的调。
成蹊环视四周,台下的宾客大多喝到面红耳赤,楼梯上不断有人上下,楼上的房间也歌舞升平。
并未瞧出什么异常。
身旁的姑娘见成蹊兴致缺缺,正准备带他去另一处时,他望向楼顶停住了。
朝着成蹊的目光看去,顶楼栏杆旁,一位俊秀的男子正摇晃手中折扇,嘴角带笑看着他。
男子身边的两位姑娘在他说了什么后,直接从楼上盈盈一跃,落至成蹊面前,笑着说:“公子,少爷让我们请您同去。”
未等成蹊回答,她们一人挽住一只胳膊,搂着腰,将他在众人目光中直接带着飞了上去。
楼顶只这一间房,四面可以打开的门窗随意敞开,夏夜晚风撩起纱幔,吹得珠帘叮当摇晃。
“我们真是有缘,你看,请客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确实有缘,槐安少爷挺有雅兴。”
槐安换了一身玄色衣袍,倚着栏杆,那两位姑娘站在他身旁,面前还有四位姑娘跳着舞。
槐安笑容更甚,折扇一收,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你想弄清楚冯家为何连出修仙者。”
“槐安少爷知道?”
“知道,但不确定。”槐安示意成蹊坐下,“过了今晚就知道答案。叫我槐安就行,偏学他们加个少爷,多生分。”
“那便听槐安的。”
槐安扬唇,问到:“敢问公子姓名?”
“啊,真是失礼,在下成蹊。”成蹊拱了拱手。
“那我可直称你成蹊?”
“当然。”成蹊莞尔一笑。
“那成蹊你白日里去城隍庙,可有求什么?”
“我无所求。”成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这次从天上下来的出口,就定在城隍庙里吧。
“无所求的人,通常还未找到挚爱之人,”槐安把玩起桌上那只精美的雕花酒杯,“要不要我帮你算一下姻缘,我算卦很准。”
“……这倒不用。”
“不信?”槐安语毕,右手放下酒杯,抓过桌上的骰盅起势要算。
成蹊一把压住,算神仙的事,代价可不小。
槐安顺着那只压住骰盅的手,一路向上看着成蹊说:“看手相也可以,不过可就没有那么准了。”
成蹊却开口说到:“不如,让我给你算一算?”
说完成蹊朝槐安的手腕握去,槐安将手一翻,又反手抓向成蹊的手。两人隔着长桌,来来回回,最后在僵持中,槐安说:“你为何惧怕,就算你是鬼是妖,在这里是都接受的。”
成蹊叹气:“倒不是这个……罢了,且让你一算,不算姻缘。”
“那算事业吧。”槐安握住成蹊的手,看了几息眉头紧锁,“……”
“可有何不妥?”成蹊语气轻快。
“位极人臣。”
“挺好。”
“死得也挺快。”
“嗯,也挺好。”算得真还挺准。成蹊将手递过去之前,把自己上次渡劫时那具身体的掌纹给替了过来,他算得和过去的经历大差不差。
“你倒是不担心。”槐安又打开了折扇,懒懒地向后靠着。
“我担心的话,不入士便解决了。”
“世上很多事,其实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可曾来过这种风月之地?”槐安换了话题。
“也许来过吧。”成蹊现下也拿不准以前下凡入劫时到底来没来过,就怕司命还让自己在什么乐坊卖过艺呢。
突然槐安把手中折扇朝前扔去,扇风轻轻撩起成蹊的鬓发,却将四周门窗一下都震开。
“看,你想求证的答案来了。”
外面迅速安静了下来,粉色烟雾四面弥漫,被无形的墙壁阻挡在房间外,见无法侵袭,竟恼怒一般逐渐变成黑灰烟雾用力拍打起来。
这是槐安布下的阵。成蹊起身走近烟雾,看见无数细小人脸在其中涌动,贪嗔怒喜,百般表情。
是魔,成蹊在心里确认下来。
向下一看,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这魔实力如此,理应早该发现其踪迹,为何现在才报?
眼见有人快被雾蚕食,成蹊抬手准备破阵而出时,停下回头看向槐安:“槐安可否收了阵?”
槐安并未回答,直跃到成蹊身边,一手召回折扇,一手揽起成蹊的腰,低声道:“走。”随后,阵法空间随折扇收缩,堪堪将两人包起,宛如水中气泡,在粉色水浪中升腾。
成蹊不安回头,见到先前那两位姑娘已在楼中施法救人,又安心离开。
他看上去只十八九岁的年纪,阵法与法力竟都如此厉害。吹来的发丝带着淡淡焚香的味道,挠得成蹊脸痒。
仅仅几息,槐安带着成蹊落了下来,脚下土地有些湿软,越是朝前,烟雾越浓。
“成蹊,你跟在我身后。”槐安走在前方,隐隐护着成蹊。
护体阵法通常很耗费法力,成蹊看着他马尾上的白玉珠,说:“你且收了阵法,换我来吧。”
却听槐安轻笑一声,说:“我只会阵法,待会儿要是打起架来,还需你护得我俩周全。”
以防万一,成蹊只能先承了这份情:“我定护你周全。”
水草的腥气越来越重,脚下的路越来越硬,烟雾反而越来越淡。这是一条暗道,四周爬着藤蔓,顶上不断渗出水来,打在地上滴答回响。
烟雾消散时,出口近在咫尺,隐约有火光。
槐安从右袖中拿出两张符,贴在两人心口处后,撤了阵法。
“这符能隐去身形气息,使人无法被探查。”
“我第一次知道气息也能被隐藏。”成蹊感叹这凡间的符箓,可比神庭的符箓效用多多了。
“这是我刚研究出来的。”槐安得意地说,“让我们来试试,这次能隐藏多长时间。”
成蹊:“……那且速战速决。”
两人跨出暗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高大的神像背影,向侧边走出几步,火光跳跃,这里竟然是白日到过的城隍庙。
庙里灯火通明,高大的神像四周莲灯悬空漂浮,神像前方立着三炷一人高的香,再往前有两排人伏地行着大礼,所有人都穿着白衣,腰间系着红色长带,细看每人穿得又各不相同。
有两位男子站在最后,一位男子站在第一排右前方。这三人衣着一样,白色底衫,只有右袖的红色长袍,红底带金边花纹的腰带,各佩一柄长剑。
只听那站在前排的男子说:“用你们的诚心来参拜!池神才能回应你们的祈求!”
底下一人突然直起身,伸手进自己衣裳里掏出了几块金子,声音颤抖,掩不住的兴奋说到:“金子……金子!我……我听见神仙说话了,他还给了我金子!”
伏地的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将头伏得更低,闭着眼紧锁眉头,喃喃低语:“……池神池神……”
那男子接着说:“看见了吗!池神才是真正会显灵的神!池神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位忠诚的信徒!”
“这些人祭祀自家老爹时,头应该都没放这么低。”槐安摇着折扇,在成蹊旁边轻声嗤笑,“看来,冯家三兄弟就是向这来路不明的神仙求到了灵根。”
“那三人就是冯家兄弟了。”
“没错。”
两人沿着边廊,快步将这城隍庙逛了一圈,除了主殿,其余门窗紧闭,均为空殿。而出入口,应该也只有暗道和大门。
他们在这些人正后方站定,成蹊抬头,见那高大的神像双眼低垂,笑容浅淡,尽显怜悯。
“我愿意!我愿意!魂魄什么的……有什么重要……”拿到金子那人,盯着神像,急切跪走了几步,在香炉前深深垂下头颅后,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恭喜刘三被池神接纳!他的愿望即将成真!”站着的三人同时大声说到,脸上满是贪婪之色。
眼见活人消失,成蹊再次抬头看向神像,说到:“槐安,这神像……”
“笑得有点丑。”
“……它刚刚不是这么笑的。”
“我管它怎么笑的,现在我们该走了。”槐安拽着成蹊的胳膊,一跃而起。
身后有针刺般的寒意袭来,成蹊侧头,左手结印,凌空出现半身大的透明花瓣,层层叠叠挡在身后。
“叮当!”两柄剑刺向花瓣,发出脆响。
“有妖人窥伺!”后方传来怒吼。
两人落在廊顶,回身看底下那群人,全都盯着他们,最末那穿红袍的两人朝他们快速奔来。
定是这隐身失效了。
“你这符箓,时效似乎略有些短。”
槐安将折扇收拢,抵在他后腰处,附耳说道:“以我后定会让它长些,成蹊莫怪。”
怎么说些奇怪话!眼看那两人已握住剑,成蹊顾不上回怼槐安,一柄桃木剑自袖中滑出迎上。两人从不同方向,直直攻向成蹊。
交战中,成蹊才发现,槐安已在十步开外摇扇。对上成蹊目光,槐安眉语目笑:“你放心,我跑路功夫很强。”
幸得两人根基不稳,运剑不够随心,成蹊迅速抓住破绽,将两人用剑柄敲晕后,从他们身上搜出两个小药瓶和两块刻着“冯”字的玉牌,反手先收进了镯子里。
底下参拜的人群已离开。
“成蹊,你……”
槐安声音突然被打断,成蹊急忙转身,就见缠绕着黑色脉络的藤蔓疯狂蔓延,将他层层捆住,急速朝神像怀中拉去。
成蹊挥剑前去,却感到面前空气突然凝滞,脚下就那么一顿,藤蔓便从他眼前掠过。淡淡焚香味道混在风中,藤蔓中心,槐安泰然自若,言笑晏晏:“快来。”
成蹊气笑,这是去春游吗?凌空踏步,随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