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局最能打的我》不要在大清早放鞭炮

5、第四章

　　福利院的一整个四楼全部都是宿舍。
　　夏院长在前面带路，四人一起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这里的格局有点像许弋的大学宿舍，左右上下铺共有八个床位挨着墙，中间摆着面对面两排课桌，应该不是一批捐赠过来的，边缘高低错落，颜色也是各黄各的，一个是一个，和来时看到的旧城区楼房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现在是下午的活动时间，没到学龄的小孩有老师和义工带着在楼下看书玩游戏，到了学龄的孩子还在学校没回来，宿舍一个人都没有，恰好方便了他们搜证。
　　夏院长走到里面的窗户旁，那里有一个床铺已经被卷了起来，露出下面发霉的木板，她指了一下这张床，说：“这就是张婷的床位，”又指了一下挨着床位的桌子：“这是张婷的桌子。”
　　文松青已经拿出相机拍了起来。
　　许弋跟在沈暨后面弱弱的发言：“队长，我去下卫生间。”
　　沈暨疑惑的回头，用“怎么一办案就要上厕所”的眼神看她。
　　许弋干笑。
　　夏院长慈爱的看着她笑了一下，贴心的说：“卫生间在楼梯旁边。”
　　“去吧。”沈暨大发慈悲。
　　许弋贴着墙溜了出去。
　　外面的柳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细碎的声音通过敞开的窗户传进来。
　　沈暨从兜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带上，翻看了一下张婷的书桌。
　　桌面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昨天确认死者身份后，季老师所说的福利院收拾遗物带回来的。
　　被翻开过无数次，翘了边的教材和练习册下面，压着张婷用过的作业本，都是学校统一发的制式，封皮上还印着中学的名字。
　　沈暨翻开来看，正面写了整整齐齐的作业，背面还用来做演算纸，本子正反面全都是字，没有什么空隙，字里行间都是女孩对文具的珍惜。
　　和她传递的纸条是一种材质和字迹。
　　张婷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
　　桌斗里有一个塑料网做成的廉价笔袋，里面装着被用坏了但收藏起来的中性笔，夹层里还放着一块可爱的新兔子橡皮。
　　在最爱美的青春期，这个小姑娘也没有几件漂亮衣服，几件T恤和一薄一厚两件外套都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宿舍衣柜的格子里。
　　文松青仔细的检查了她私人衣服的衣兜，比他钱包里都干净。
　　夏院长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拿出来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提前不知道你们要来，今天下午三点有福利院的投资人来拜访。”
　　“您忙，”文松青说：“我们可以在福利院转转吗？”
　　“当然，”夏院长说：“肯定配合警方工作。”
　　听到夏院长高跟鞋远去的声音，文松青才开口：“队长，这个福利院好像没我们想象的不正常。”
　　昨天一确定张婷的死讯就急忙去学校收拾遗物，还以为他们心虚呢。
　　文松青用气声说：“但我总觉得这的氛围怪怪的。”
　　他眼神四下瞟了瞟，说：“感觉凉飕飕。”
　　沈暨也一无所获，抿着嘴看他：“少玩恐怖游戏。”
　　“不玩恐怖游戏怎么有断案灵感！”文松青说：“实习生还没回来呢？”
　　“早就回来了啊！”文松青被背后突然出现的实习生吓得张牙舞爪：“你，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有啊，是你沉迷恐怖游戏没听见而已。”许弋说：“我还和夏院长在卫生间门口碰到了，她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我们可没惹她，”文松青缓了口气，说：“听她说投资人什么的，可能是在为福利院的运营发愁吧。”
　　三人在福利院参观了半天，这里的孩子太多了，并没有张婷单独的痕迹出现。
　　她像海里一条随波逐流的鱼，跟着大家一起吃饭，干活，做义工，按部就班的成长，并不是特殊的个体，如果不是尸体被偶然发现，可能要在河堤下暗无天日的待上很久才能被想起来。
　　通红的夕阳，悄然从参差的居民楼缝隙落下，在晚霞的映衬下，地上的树影暗色浓重。
　　“走吧，回市局了。”沈暨越过福利院破旧的大门，栅栏上缠绕铁丝锈迹斑斑的味道丝丝缕缕顺着晚风飘过。
　　许弋却没有这么敏感的嗅觉，她只闻到了大街上飘香的炸串。
　　但看沈暨下午在福利院一无所获，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她没敢造次，乖乖的上了车。
　　文松青在中途一个地铁站口告别他们下车，许弋一看能下班了，满脸洋溢着的高兴都控制不住，她正要拉车门也和队长告别，没想到警车“滴”的一声锁住，沈暨毫无所觉的发动车子。
　　“那个……队长，”许弋小心翼翼的通过后视镜看他的脸色：“也把我放地铁口就行。”
　　沈暨通过后视镜与她对视，他眉目英挺，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点凌厉：“就我们两个人了，你不招点什么吗？”
　　“招……招什么？”许弋心虚：“我也不知道见义勇为正好赶上案发现场啊。”
　　沈暨冷哼一声。
　　许弋冷汗都要下来了，闭眼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别逼我给你家长打电话。”沈暨把车停在路口，趁等红灯的间隙掏出手机，从驾驶位转过身来给许弋看。
　　通讯录许常德局长　183XXXXXXXX
　　许常德此人，陇海市公安局前局长，退休还不到半年，在职期间荣立个人一等功，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干派。不过沈暨与他共事多年，深切了解此人表面上严肃正派，身先士卒，实际上是一个老年中二病，私下以维护世界和平，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为己任。
　　“来吧，打个电话听听你爸爸怎么说。”
　　“只是户口在他那……”他怎么这关系也知道，许弋透心凉：“其实他是我师父……”
　　哦，这倒是新鲜消息。
　　“没事，反正都是家长。”沈暨无所谓道，手指已经按上了拨通电话的按键。
　　许弋大惊失色：“别！我招！我都招！”

　　沈暨单手握着方向盘，他的警服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许弋坐在后座悄悄打量他的侧脸，内心挣扎。
　　“许局长退休前就经常在活动室打太极，看来你这是家学渊源啊。”沈暨说。
　　许弋弱弱争辩：“其实不是太极……”
　　“问你这个了吗？”沈暨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说点有用的。”
　　许弋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双手奉上。
　　“这儿开着车呢，”沈暨又想“啧”，看见许弋埋头举手的样子，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回去了：“你直接说。”
　　“那个，我吧，你不是知道我那个啥吗……”许弋酝酿半天，抬头看见沈暨要杀人的眼神，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我会点武功，下午在福利院趁去卫生间的机会，从外墙爬上去又到那个院长的办公室转了一圈，找到了她没给我们看的一张照片。”
　　这下换沈暨内心大惊失色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确认道：“从外墙爬上去？”
　　“恩啊。”许弋点头。
　　沈暨之前只以为她的水平是练家子，能打一点罢了，没想到此人看着瘦小柔弱，居然是可以徒手爬五楼的奇人，这水平放到全市警察大比武都找不到更厉害的了。
　　沈暨想起他刚入职时就听公安局满天八卦，说许副局在线人暴露的情况下，单枪匹马闯入毒贩窝点英勇救人的事迹，联想到一脚踹翻劫匪的女侠，心想这两人不愧是一脉相承。
　　他百忙之中瞥了一眼，许弋双手捧着手机奉上，细瘦的胳膊掩藏在连帽衫袖子里，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副藏着武林绝学的身体。
　　不知道她掰手腕能不能赢我。
　　沈暨想。
　　“我听见办公室有人要进来，所以只匆匆把这张照片翻拍了一下就走了。”许弋补充道。
　　对上了，是那个夏院长口中所说的投资人。
　　沈暨点点头：“拍到了什么？”
　　“是死者张婷的照片，”许弋眉心微微皱起：“我感觉这张照片很诡异。”
　　沈暨长眉一挑，没想到她会这么总结这张照片：“为什么？”
　　许弋把手机冲向后视镜，调整到沈暨一眼能看见的角度，说：“我们不是对死者张婷做过背调嘛，资料上说她刚出生就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但这张照片……像一家三口的合影。”
　　“我们上课的时候有讲过一些心理学，”许弋分析道：“你看照片上的三个人，张婷站在中间靠前，这一男一女分别站在她左后方和右后方。三人距离很近，那男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一看就是一种相当于父亲或者长辈的角色。”
　　“哦？”沈暨诧异，分神去看了一眼照片。
　　由于拍摄时光线不好，整个图片有些曝光不足，加上许弋手机像素低，可以说只能看个大概。
　　正如许弋所说，照片上有三个人，男性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右手虚搭在张婷肩膀上，另一个中年女性短发，身穿黄色连衣裙，任谁只看照片，都很难不认为这是和睦的一家三口。
　　说话间警车已经驶到市局，大门口的栏杆还是人工的——保安看见警车，连忙出来把杆子抬起来放他们过去。
　　沈暨冲他礼貌的点点头，侧头跟后座乖巧坐着的许弋说：“等我换一下警服，晚上请你吃饭。”
　　许弋：“？？？”
　　队长这又是什么套路？
　　“不用了吧队长……我师父说了在家等我吃饭的……”许弋弱弱抗议。
　　沈暨皮笑肉不笑：“等会我给他打电话，你掌握了本案重要线索，相信他会理解的，你说对吧？”
　　传统武术传承了这么多年，其实几乎都断代了。现存于今叫得上名字的几个派别，在一代代传承的消磨中几乎都只剩下了皮囊外的一点花架子，练一练最多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而许常德作为古代武林目前硕果仅存的一脉，靠着家学渊源习武至今。许弋是他亲选的下一代传人，不仅继承了他的内功心法，更是他内心维护正义的延续。
　　没想到许弋武功倒是在日复一日的逼迫下学成了，但也仅仅是成为了一条能打的咸鱼。
　　是的，因为许弋从小就树立混吃等死的深刻摆烂目标，逼得许常德操碎了心，所以他常常三省徒身：练功了吗？背心决了吗？师父定的好人好事指标完成了吗？
　　许弋被逼的没办法，简单的师父不满意，难了又不能暴露身份，小时候只能天天放学跑汽车站抓小偷，回家还得给师父上交心得。高考结束又被半哄半骗的报了警校，师父感叹维护世界和平后继有人，从此学校替他对许弋进行正义洗礼。
　　如今她实习单位的队长这么说，就算她坚持回去也会被师父扫地出门让她去协助办案的。
　　许弋：谢谢，真的被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