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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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秦言是被响彻瘦年岛的黄钟声吵醒的，天气阴沉，天宇下的黑云压得鸟燕几乎是贴近海面飞行。
秋筤说：“飓风将要过境，瘦年岛会在今日午时前封闭。”
看着忙里忙外的道士做着各项准备，将窗户关牢，大殿禁门，请出镇海的仙兽金像。秦言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想找归年年聊聊，不过当下这种情况。
“秋筤，我要先回江州，等着飓风结束，瘦年岛才允许往来的话，祖母会担心我的。”
“你不是说，你不是常缄吗？”秋筤很自然地接话。
“没人承认，那我说得再多也不算。”秦言熟练且麻利地收好包袱，还把几日写下的纸卷也一并打包了，“况且，我吃用皆是常府提供的，也算是‘食君禄，忠君事’了。”
她看着默默为她让开道路的秋筤，“你要跟我走吗？”
屋外风声呼啸，秦言自己都有些听见不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再解释道：“你要和我一起回江州吗？我请你去我暂住的陋室歇脚也好，你去白府也行，等我来找你。”
秋筤思索片刻，“我去一趟白府吧，回江州这么久，我还没有去拜访师伯，她一定念叨我的。”
“你师伯在白府？”
“冬筱的母亲就是我的师伯。”秋筤向秦言解释。
两人提上东西，跟着回由岛的道士们一起上船，等到由岛之后，再转程回到江州。
今日回江州的船只有一班，大多数是游人和居士，秦言在船上没有看见归年年，但也不好向外人打听。只是心中有些在意，她这个时候还留在瘦年岛做什么。
秦言在飓风临境时回到鹄云轩，老夫人还专程过来看望她，不过匆匆说了几句话，便让丫鬟好生服侍她，让人早点休息。
翌日，秦言在屋中吃着清粥小菜，便听说“野马”上岸，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江州城边好几座村庄，连城中的民居都有好些被吹掀了屋顶。
这里所说的“野马”大概就是飓风，也因这个缘故，大姑和老夫人也不让秦言出门。
连着几日风雨晦涩，在江州城西北城门上架起一座霓虹时，秦言便撒腿跑到白府。
然而没有见到冬筱，听仆人说，她也因为这飓风被困在泉州，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而秦言也见到了秋筤口中的师伯，或者说白夫人。白夫人年轻时和春筍道人一同在巽竹观修行，后来兵乱，家中只剩下老母，便转身回来供养母亲。再后来结识了冬筱父亲，二人成婚，将母亲接到江州，还未及冬筱出生，便心痛而亡。
和秦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秋筤的师伯没有半点修行中人的气质，反而时刻流露出对于后辈无微不至的关怀。
三人闲聊，在说到秋筤的师父春筍道人时，白夫人从香房从拿出一只卷轴，缓缓展开后，上面是春筍道人的画像。是很平常的工笔人物绘像，图中盘坐在蒲团上的道人，身穿紫金法衣，头戴玄冠，双目修长而未阖，薄唇阐语而紧闭，给人一种苦于上下求索之感。
令秦言吃惊的是，春筍道人是一名女子。
“我何曾说过我师父是男子？”
白夫人也笑道：“巽竹观只收女弟子的，不然怎么能允你挂名。”
“但是不说的‘认干爹’？”
秋筤没有解释，秦言也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反而问起春筍道人的事情来。
白夫人沉默许久，起身说要请两人吃糕点，带着人到了花厅，她从自己还没有去北州前说起。
当时桧炀帝继位五年，江南动荡，扬江下游共十国征伐不休，正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农人役、商人亡、权贵死。她的家族散尽万贯家财以求平安，回山间深谷中隐居避世，而她在林间拾柴时被贼人所掳获。因她长相貌美，贼人知怀璧其罪，遂投机取巧将从战乱中收留的女子，一并带往巴国，想要献给性情暴虐好色的巴王。刚入地界，便听闻消息，巴王被自己的妻弟蜀王给杀了，贼人无奈就地将她们卖给青楼。
却被春筍给救下了，她就是巴国人，听说了蜀国的巽竹观想去拜师。她从未说起自己的来历，但是在没有当道士之前武功已经很高强了。白夫人在巴国举目无亲，于是跟着春筍一起去做了坤道。
战火继续蔓延，白夫人的家没了，北州作为三国边境也屡次易主，巽竹观被流卒烧去半边庙宇，坤道各自逃离。
只剩下春筍和她了，春筍把其他人的名字都划掉，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下一任观主的位置上，把白夫人送回了家，独自在南方游历。
当第一次在白府见到秋筤时，她也震惊得有些不敢相信，其实也知道秋筤也不会是春筍的女儿。白夫人又让白新欣拜了春筍为师，排序冬筱。
所以之前冬筱都称呼她妈为师伯，估计也怨白夫人同意白将军的提议，把自己送到夔州一事。
秦言眨巴眨巴眼睛问：“敢问仙姑道号。”
“小道夏筠。”白夫人动作略显生疏地向秦言拱手。
她又絮絮叨叨接着说：“春筍是个死性子的人，不能不愿说出口的话，叫是被人上了法咒，也不会吐露半点。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也绝不烦闷，人像是钉在蒲团上一样……”
秦言有些不好意思，秋筤看出她的拘束，打断白夫人的话，说要送秦言回常府。
白夫人看着站在一堆的两个人，让秋筤早点送秦言回去，免得家中长辈担心。
秋筤带秦言坐上白府的马车，秦言捎开窗帘，“我还没有在江州城里逛过。”
听着她不乐意的话，秋筤过了好些时候，才说：“最近几日我都会在白府的。”
“是吗？”秦言笑着看她。
终究事事不能如愿，大姑提议让秦言去乡下收棉布，而老夫人也是持有赞同的意见，秦言拒绝不能。
老夫人又补充，因着秦言从未做过这些事，只是跟去看看就行了。
秦言也就应下来。大家都知道分寸，也不会让秦言出力，只是让人晓得有些事情罢了。秦言这一趟去下面收布，就跟去农家乐一样，所以她打算请上秋筤再走这遭。
江州城外，林野满目，敞朗处便是桑田池川，十多座黛瓦粉墙的院子缀在其间，便是一个村庄。
在路上，秦言别出花样的想要学骑马，央着坤道教她。办事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搁在秦言面前晃来晃去。终于这位大小姐理解他们的苦衷，让他们先去，莫要耽误了事情，她们两人随后就来。
见人一走，秦言也不端着，喜笑颜开地放开马儿乱跑。温顺的牝马在主人没有操心自己时，便驮着秦言回到秋筤的坐骑旁边，两匹小母马黏黏腻腻地走在一起。
而秋筤却发现，秦言看着远处农家升起的炊烟发愣。
“觉得骑马怎么样？”
“还不错，有好有坏。”
秋筤看着秦言两股处的髀肉，觉得所谓的“坏”是指这里因为马鞍磨着疼。秦言却笑而不语，拍马加快速度，说再迟就赶不上热乎饭了。
这人总是对一日三餐很执着。
自从秦言学会骑马之后，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宅着了，撒野一般到处乱逛，秋筤担心秦言失路，便跟着人。
棉布收得差不多，再过两三日，就要踏上归程。
秦言忽然想起自己答应小妹要带上她去海市，把这件事情说给秋筤。
在秦言期待和小妹寄托的期待下，秋筤还是应下这件事，她曾经有去过海市。
在闲谈之中，秋筤又为秦言介绍到江州多集市，包括在这里附近也有集市，即是山市。
“山市”，秦言第一反应就是蒲松龄写的《奂山山市》，同海市蜃楼一样的东西，还被称作“鬼市”。
秋筤摇摇头，说：“那不一样。”
她便提出让秋筤带着她去，见识见识这山市。
“不行，我这里没有凭证，是进不去的。”秋筤笑道。
“什么凭证？”秦言问完之后，突然想到小妹给她的一只锦袋，说过进海市需要带上这些东西。
她把锦袋掏出来，打开之后，叮叮当当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她还没有看过。
在木桌中央，一把各式各样的钱币摞成小山丘。有贝币、刀币、布币、孔钱、元宝等各种奇形怪状的钱币，秦言一边抓起来惊叹，一边给秋筤展示。
“这是进入泽市的蚁鼻钱，”她指着枚拇指头一样的钱币说明，然后在其中扒拉几下，指尖摁住枚贝币，“这个，是进海市用的。”
“山市的呢？”
秋筤从中捡起方孔铜钱，很平常见到的铜钱相似，但是上面并没有刻写年号和价值，而是正面刻有八卦，反面刻有符箓的山鬼花钱。
“这个就是。”
钱币不大，但雕刻精良，秦言把其他钱币收回到锦袋中，留下花钱。
“明日能带我去吗？”
“可以，不过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山市只在寅时才开市。”
正是夜深月黑，秋筤让人点上一小盏芝麻油灯，两人便连夜骑马上山。
风声时时从山林间吹过，把灯烟吹散吹远，直到走出树林，来到陡峭的半山。
旁边还有两颗催折的老松，她们把缰绳系上，忽然听到飒飒的风声，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虎啸声。
秋筤转头对秦言说：“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