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炙夏》青衫入雨

23、说开

　　“今天一个人回去？”

　　沈东临问。

　　夏源见他目光灼灼，稍稍有点走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见男人似乎又想问什么，夏源忽然明白过来，告诉他，“余沐山今天值日，就不等他了。”

　　沈东临的目光一松懈，声音跟着沉下来，“这样。”

　　夏源继续走神，继而点头，“对啊。”

　　“……”

　　男人摘下眼镜，眯了眯眼，复又把眼镜戴上，刚刚还上扬的唇角，此时落了下来。

　　林娇娇说女追男，隔层纱。

　　夏源也知道，甚至有点心动。

　　可要说追沈东临，也不知道怎么个追法。

　　沈东临这人软硬都吃，没个偏好，好像不太好下手。

　　以前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沈东临这个人，应该不太好追。

　　毕竟江鹤那时候说了，上学的时候追沈东临的女生多得很，那么多漂亮又有才识的女人他都不喜欢，也不知道多优秀的女生才能入得了沈东临的眼。

　　再度坐上他的车，夏源又久违地从他手里得到了两颗糖果。

　　加上手里这杯奶茶，一共是两样食物。

　　夏源想到那天从文阳街回来，童童和沈东临的对话，她以往习惯了在他车上吃糖喝饮料，这会儿忽然有点心虚，“我能吃糖吗？”

　　夏源从后视镜瞧见男人扬了扬唇，好像在笑，“你说呢？”

　　夏源又想起那天，童童在车上时，沈东临和自己对视后那一声带着气音的低笑。

　　她后知后觉，沈东临那时候原来就是在逗自己。

　　那声低笑，不是自己的错觉。

　　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一点，夏源脸红又觉得有点恼，捏着手里的糖轻哼了一声，“我才不知道。”

　　沈东临听见了，还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不允许，所以生闷气，带笑的语气里多了丝无奈，“哪次不让了？”

　　夏源虽然没说话，但片刻后，后座已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剥糖纸的声音。

　　车厢里缓缓弥漫出一股浓郁甜腻的草莓味。

　　沈东临在斑马线停下，正是放学的时间点，学生有些多，间隙他扯下领带扔到了副驾驶，“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你怎么知道？”

　　夏源说完，想起林娇娇刚刚那句“帮你到这”，恍然大悟了。

　　就说沈东临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学校门口，原来是娇娇跟沈东临告状了，估计告的还是假状，所以他才一下班就赶过来。

　　还说是什么偶遇的体面话……

　　“也不是欺负，”夏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一点点把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擦干净，又擦了擦沾着水渍的指尖，漫不经心道，“就是吵了几句，闹得不太愉快，不过没关系，那人是个欺软怕硬的，娇娇已经帮我骂他了。”

　　“你不知道，娇娇的嘴可厉害了，气得那人差点动手……”

　　“打你了？”

　　夏源听见他卡断自己的语调扬起，因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猜不透他是不是生气了。

　　于是摇头，想到对方看不见自己，又说，“他不敢的。”

　　“没事？”

　　“嗯……”

　　沈东临的语调又恢复了正常，“那就好。”

　　“你为了这个过来，难不成是为了给我撑场子的？”

　　夏源又不想让两人的对话到此停止，她的手指摸着奶茶杯子，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跳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情绪说出这句话的。

　　于是屏息凝神，等待沈东临回答自己。

　　“你需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男人似乎真的有在考虑这件事，若有所思，“周一我陪你去学校？”

　　听到他话语里的认真，夏源一下直起身来，摆了摆手，“我开玩笑的，我就是随便一说，不是真的想让你……”

　　夏源抬眸，驾驶座上的男人正好往跟着抬眼和自己对视了一秒，夏源瞧见他的目光，才知道，他也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你又逗我，”夏源靠回座椅上，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你好烦啊沈东临。”

　　“抱歉。”男人的道歉不太诚恳，话语里还掺着笑意，“那周一你一个人去学校，没问题吧？”

　　“不然呢？你又不是真的要来，”不知想到什么，夏源突然高兴起来，对沈东临道，“他只是嫉妒我学习比他好，今天开学大会，我代表学生讲话了，你知道的，本来年级第一才有这个资格，不过谁让我优秀得太明显了。”

　　说起这个，夏源侃侃而谈，语气里有着自己也没察觉出的等待夸奖的姿态，“开学考，我考了第十五名。”

　　“哦？源源厉害啊，进步很大。”

　　男人捧场如此回应，要不是因为他手里还握着方向盘，夏源都觉得他下一秒会给自己鼓掌了。

　　这会是沈东临能做出来的事。

　　夏源突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挥了挥手，“低调点。”

　　男人又笑。

　　这天晚上夏源和沈东临一起吃了晚饭。

　　就在青摇街的巷口，那家稍稍隐蔽但是干净，卖相又好的面点店。

　　夏源点了一碗牛肉面和炸馄饨，沈东临要了一样的。

　　等面上来的间隙，男人问，“怎么想到来这里？”

　　夏源撇嘴，“就是想吃嘛，不是好久没来了吗？”

　　这家店是夏源发现的，不过那之后她一个人都没怎么来过，每次到这儿都是和沈东临一块儿，偏她和沈东临见面的次数又不太多。

　　算了算，也有小半年了。

　　沈东临拿了一双筷子，用水冲烫了一遍递给她，“平时不和朋友过来？”

　　“这里有点远，我和娇娇她们平时都在学校见面，周末也不常见面。”

　　“你和沐山，不是住在一个小区。”

　　男人话语停顿得有些奇怪，夏源还没来得及多想，炸馄饨刚好上了。

　　她倒了一小碟的醋摆在两人中间，沾了一个，“我跟余沐山在一块儿，就是写作业，也没空出来吃饭，倒是经常麻烦徐阿姨，让她给我准备碗筷。”

　　怕沈东临不懂，她又解释了一句，“徐阿姨，就是余沐山的妈妈，徐阿姨人很好的，做的饭菜也好吃。”

　　“总麻烦别人也不好，”沈东临没去沾面前的醋，夹了个小馄饨入口，看着夏源问，“改天我去送点礼物？”

　　“不用的，我要是方便平时也会带点水果去，贵重礼物他们不会收的，而且又不是你麻烦的他们，你送什么礼……”

　　夏源说到这儿，顿了下，瞧见沈东临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下文。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自己。

　　夏源忘了，沈东临还以为自己和余沐山有点男女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

　　口中的馄饨变得难以下咽，她端起那杯奶茶却没喝，咬着吸管又看沈东临，试图解释，“我和余沐山，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就是朋友，普通朋友，我和娇娇的那种关系的朋友。”

　　“然后呢？”

　　“然后？”夏源轻哼了一声，嘟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妈一样，成天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给我扣什么早恋的帽子。”

　　沈东临笑了，又夹了一个馄饨沾了沾面前的醋，“好，是我误会了，跟你道歉，也帮我跟沐山道歉。”

　　“……”

　　夏源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总之这之后，沈东临的眼里一直有笑意。

　　回去的路上路过市中心的步行街，男人说要下车去买点东西，夏源坐在车上等他回来。

　　十五分钟以后，后座的车窗被敲响，夏源看见沈东临站在外面，便疑惑地按下了车窗。

　　眼前的视野被一束金黄色的向日葵遮挡，在昏暗的环境里它的颜色依旧夺目，让人眼前一亮。

　　“金榜题名，这次补上了。”

　　夏源以为上次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还记得，心里某处被细细密密的期待填满，她抱过花束，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车厢里今天第一次陷入安静的氛围。

　　夏源把花放在旁边的车座上，手机里林娇娇一直发来消息。

　　不用看也知道，不就是问题目，就是问沈东临。

　　果然。

　　娇娇：【怎么样怎么样，和他谈得怎么样？】

　　夏源：【是你让沈东临过来的？】

　　娇娇：【……你知道啦？】

　　娇娇：【但！是！我可没让他过来，我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下黄智维说的话，谁知道沈东临真过来了啊，这不恰恰就说明白了，他对你有多重视吗？生怕源源宝贝被人欺负了。】

　　夏源：【……】

　　娇娇：【你就说吧，我这招如何？】

　　夏源都能想象得到林娇娇是用什么表情和语气，急切地问出这句话的。

　　她依旧坐在驾驶座的后方，微微侧身，就能看见沈东临握住表盘的手指骨节分明。

　　夏源靠在车窗边上，确认沈东临看不到自己，才偷偷拿手机拍了一张向日葵花束的照片，给林娇娇发了过去。

　　娇娇：【！！！】

　　娇娇：【卧槽！卧槽！沈东临送你的！】

　　夏源忍不住嘴角上扬：【淡定淡定。】

　　娇娇：【你叫我怎么淡定，你叫我怎么淡定，周一请我吃喜糖！】

　　夏源：【没有这么夸张，不过带糖可以，你要什么口味的？】

　　娇娇：【不是喜糖我不吃，你还是教我学数学吧，我妈知道我开学考数学才考110，说她看见这个分数，才想把我送进110。】

　　夏源：【哈哈.jpg.】

　　夏源：【行，以后你就跟着源源姐学习。】

　　撑不住玩太久的手机，夏源有一点点晕车，吃了一颗话梅糖压了一下，又和林娇娇聊了两句，恰巧她要写作业去了，两人的对话也到此为止。

　　她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才和林娇娇的聊天，也许是因为林娇娇说得太暧昧，夏源竟然也觉得沈东临今天的行为对自己好像是有点太过关心了。

　　车进小区时将近七点，天已经暗下来。

　　夏源正要跟沈东临说再见，没曾想男人也跟着下了车。

　　她面对即将分离的失望还没完全溢出胸口，就被强压了回去。

　　“你怎么也下车了？”

　　“送你上楼。”

　　夏源那句不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两人并肩上了楼。

　　楼道的声控灯不太灵光，偶尔不亮，偶尔又瞬间亮起，搅乱了心，才让人觉得紧张。

　　“之前就想说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黑暗中，对方的声音静得像是贴耳传来，夏源抱着花束的手一紧，问，“什么？”

　　“小区里的基础设施不够完善，你平时一个人上楼，不太安全。”

　　夏源提起的心又放下，脸上一片热辣，还以为沈东临要说什么，她胡乱点头以遮掩自己的窘迫，“对。”

　　夏源没脸见他，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笑意，她实在有点紧张，甚至不敢问沈东临笑什么，今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换做平时，她早就问了，可现在，因为自作多情，她连脸都抬不起来。

　　夏青青还没回来，夏源打开门，开了玄关和客厅的灯，才转身望向沈东临。

　　正纠结于，是叫他路上小心还是请他进来喝杯茶之间徘徊，没两秒，楼道上响起了高跟鞋踩在花岗岩上的声音。

　　夏青青回来了，垂在脸颊边的短发遮掩不住脸上的疲态，瞧见沈东临和夏源站在门口，神情一滞。

　　“东临来了。”

　　她说，“快进屋坐会儿。”

　　沈东临叫她，“夏姨。”

　　他似乎也没有要马上走的意思，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跟着夏青青进屋。

　　“源源，”夏青青瞧见夏源手里的那束花，似乎想问点什么，碍于沈东临在场，话锋一转，“去给东临倒杯水。”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待夏源去倒水的时候，夏青青问沈东临，“源源又去麻烦你了？”

　　“路过她们学校，就接她去吃了晚饭。”他说，“听说源源开学考进步很大，回来刚好经过花店，就买了一束花，庆祝一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又贪玩去了，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

　　余光瞥见夏源从厨房出来，沈东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夏源把水杯放在沈东临面前，她不太想参与母亲和沈东临之间的对话，放下杯子之后就抱着那束花打算回房去，“我去写作业。”

　　夏青青点头，“去吧。”

　　等夏源的房间门关上，沈东临才拿起那杯水，礼貌性地抿了一口，接着夏青青的话道，“源源从来都不是贪玩的孩子，您知道的。”

　　夏青青对上沈东临的目光，错愕之间还是笑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沈东临会说这样的话，但还是回了一句，“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清楚，你不用为她说好话。”

　　“确实是这样，做父母的，总觉得孩子不够努力，我爸妈也时常这样说我做得不够好。”

　　沈东临放下杯子，揉了揉腕骨。

　　提起沈嘉行和安可，夏青青的脸色变了一变，又很快恢复如常，倒不再提夏源，“你爸妈最近过得好吗？安可去了国外，我们也很久没联系过了。”

　　*

　　夏源回了房间之后，还没空去想外面两人都会聊什么，沈东临什么时候会走，林娇娇就发来了不会做的题目。

　　夏源很难跟她说明白，干脆开了视频，这样写步骤的时候，就能一步一步仔细地解释了。

　　“我先大概讲一遍，然后不懂的，我再仔细跟你解。”

　　林娇娇可算是抓到救命稻草了，连连点头，“行行行。”

　　讲完题后，夏源就开着视频跟林娇娇一起写作业。

　　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偶尔想起什么还能聊聊天，反正明天不上学，作业这会儿就没有那么着急去完成。

　　抄完英语单词，林娇娇问，“你现在在家，沈东临回去了？”

　　“没有，”夏源眼也没抬，“他送我上楼刚好遇到我妈下班，估计这会儿两人还在客厅里聊天呢。”

　　“啧，”林娇娇激动了一下，“丈母娘见女婿，你这个女儿怎么不参与进去！主动啊源源，主动就有机会！”

　　夏源觉得，对于这段感情，自己都没有林娇娇上心。

　　突然有点好笑，她说，“写八字的笔都不知道在哪里呢？什么丈母娘女婿，而且，我一点也不想跟她们聊天，没意思。”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夏源绷直了背，握着的笔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和手机里的林娇娇对视了一眼，才说，“进来。”

　　门被打开，沈东临站在房间门口，嘴角噙笑，“我回去了，来跟你说一声。”

　　“哦……”刚才和林娇娇说话还不觉得有什么，一见着沈东临，她又想起林娇娇说的什么丈母娘女婿，顿时无法直视眼前的女婿本人，便坐在那儿没站起身来，只点头，“好。”

　　沈东临说完，没有马上离开，两人的目光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他先开了口，“不送送我？”

　　这回换夏源沉默了，她顿了顿，“门就在那里，你自己走两步就……”

　　“送！”手机里忽然传来林娇娇撕心裂肺的怒吼，“东临哥，源源可乐意送你了！是吧源源？！”

　　“你在打电话？”

　　“哦、哦……我跟娇娇。”

　　夏源怕林娇娇又说出一些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手忙脚乱地挂了，“就随便聊聊，现在不聊了。”

　　沈东临向前了两步，就在夏源以为他会进来的时候，男人的脚步却又适宜地停下了。

　　房间里灯光落在男人的银边眼镜上，他温柔笑着，却不是商量的语气，“那……还送我吗？”

　　*

　　“晚安。”

　　夏源只把他送到家门口，沈东临就让她回去了。

　　这回亲口听到了他说晚安，而不是在手机上，不知有没有温度的两个字。

　　夏源一下不知要作何反应，心跳得快了一点，耳朵烫了一点，于是只点头，“嗯嗯。”

　　半晌，她又听到沈东临带着气音的笑在头顶响起，夏源瞧见他的手拿起来在空中停了一秒，又放下转身，“走了，你进去吧。”

　　夏源难以和他对视，却觉得，今晚的沈东临他，好像有点怪，怪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