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少年愁眉苦脸的模样看在梦画阑眼里倒是莫名的可乐，想他堂堂储艳宫宫主，威名远播，今日怎么跟个小毛贼较起真来，确实有失身份。
“小子，本座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得帮本座干一件事。”
“是是是，大老爷您吩咐。”
无悔一听事有转机，立刻点头如捣蒜。
“万剑宗你认识吧？”
“那哪能不认识，武林盟主万剑宗，总舵就在我们洛阳城里。大老爷，要问万剑宗，您算是找对人了。就大门口那条弄堂，我打小就熟。您打听打听，这一带的商贩们，哪个不认识我？哪个见我不喊一声‘哥’？”
无悔这话倒也不假，万剑宗门口那条弄堂他确实混得风生水起，无人不识，只不过人喊的是‘个小兔崽子，哪里跑’。
“敢问大老爷是寻物还是找人？”
“你去万剑宗替本座偷一件东西出来。”
偷东西？无悔闻言暗吃一惊，再一上下打量梦画阑，不由乐了。
嘿，这事闹的。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富贾巨擘，后见他一身武功料是个江湖高人，现来看没成想竟是遇上了同行发家。啧啧，这是得偷了多少东西才能攒下这一身行头？也不知这家伙在没在官府的通缉榜上，说不定项上人头还值不少银子。
大眼睛滴答答地转着，脸上的表情时而艳羡，时而感慨，时而又若有所思。
他这一番神色变换全然落入了梦画阑的眼中，自觉好笑。
“小子，这东西你只要替本座偷到手，莫说这个……”
只见他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微微一笑，继续道：“本座再加你百倍的银子。”
“百倍！”无悔忍不住惊呼出声，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疏忽亮了。那该是多少钱呀，该够他一辈子挥霍了吧！
“大哥，您吩咐，要小弟偷什么？”
无悔已经打心底里把梦画阑认作盗界前辈，连称呼上也变得亲密起来。
梦画阑倒也不恼，折扇轻摇，继续道：“万剑宗中名剑云集，其中有一把剑名作‘沧溟’，你去替本座偷来。”
谁人不知万剑宗里高手云集，别说什么严加防守的宝剑，就是一把普通小厮的佩剑，也不是他们这些插科打诨的街头混混能够摸到的。
但眼下被人拿捏，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敢说个‘不’字啊。
“是。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悔双拳一拱，弯腰起誓。
只觉着耳边馨风一缕，再抬头时，已不见了男人踪影。
好快的轻功。松口气后，才发现冷汗涔涔，沁湿了衣衫。
待确认那人已走远，放下心来后，无悔这才重新坐回到树杈上，心下一顿盘算。
万剑宗是什么？江湖第一大派，天下谁人不惧其三分？要他去偷人家的宝剑，这不是叫他去死吗？
他着实是允了那人去偷剑，但这也是情急所迫。当晚就收拾行囊逃之夭夭，天大地大，他就不信对方还能找到他这个小毛贼不成。
“呸，老妖怪，真当老子傻呢！活腻了才偷东西偷到万剑宗头上。”
“大小不也就是个贼吗，还一口一个‘本座’，装腔作势个什么劲呢？”
一时来了兴致，忍不住端起架子，学着梦画阑的语气：“本座的白玉面具呢~”
然而缠缠绵绵的颤音还没颤完，就不幸化作了一个冷战。
视野斜上方投下一方阴影，仰起脸来，一袭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正从头顶上方幽幽地打量着他。
看到无悔惊愕的表情，梦画阑轻挑眉稍，笑得邪气横生。
“学本座说话很有趣吗？”
本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却也没听见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有丝毫怒意，然而正是这样反更让无悔吓得缩了缩脑袋。
只见梦画阑嘴角微扬，忽地猛出手，捏住了无悔的下巴，未待他挣扎，一颗鲜红的药丸被弹入了喉咙深处。
咕咚，随着喉结上下滚动，滑了下去。
“呕”
下巴被放开的瞬间，无悔从树上一跃而下，跑到墙根处就猛抠喉咙，试图把那颗来历不明的药丸子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苗疆蛊毒，一旦入体，再无寻踪。小子，你老老实实办事，本座就给你解药，保你性命无忧。倘若你再有二心，届时蛊毒发作，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神仙也救不了你哟~”
树上男子笑得花枝乱颤，听在无悔耳里，犹如恶鬼催命。
“明日午时，拿剑换药。”
无悔脸上一苦，欲哭无泪。
“谢大老爷不杀之恩。”
“你倒也不必一张苦瓜脸，本座不会亏待你。”
言语间，迎着阳光，一个东西被从树上抛了下来，无悔扬手一接，触手冰润。
“这送你了。”
低头一瞧，这不正是先前被自己偷去的白玉面具吗？
原本哭丧着的表情顿时明亮起来。
“谢过大老爷！大老爷万岁！”
少年扬起一抹略显张扬的笑意，黑如子夜的大眼睛弯折出月牙的弧度，灵气逼人。
无悔的相貌就阅人无数的梦画阑看来实在不算出众，但不得不说，这双眼睛是他见过最为明媚的。虽落尘沼，却难掩明珠之色。
“你这双眼睛倒是不赖，往后若是有求于本座，就拿这双眼睛来换吧。”
拿眼睛换……换什么？换命啊？那可真谢谢您嘞！
无悔暗暗腹诽着，翻身一跃，身手敏捷如灵巧的野猫，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沿着泥墙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一连窜过几条小巷，确认了那阴魂不散的家伙再没追上来，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抬头间，一颗石子被人踢得蹦踏了几下，滴溜溜地滚至跟前。
闻声望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施施然抱手倚靠在墙上，轻声叹了一气，脸上颇有无奈。
“你这狼狈的模样，又是去招惹谁了？”
少年微微偏头，借着微垂的阳光，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修眉隆鼻，一身破衣下是遮掩不住的俊逸。筛落光影的剪水双眸含着笑意，清澈如潭，倒影出无悔狼狈的面孔。
俏皮的黑眼睛欢快地弯成了新月形，无悔嘴巴一咧，露出两颗比起常人略显尖利的虎牙。
“无尘！”
“你别看我这样，今天可是收获不菲。”
说着骄傲地亮出白玉面具，两撇浓眉跟着高高地挑了起来：“看，这是啥？”
“你这从哪偷的？值不少钱吧。”
无尘惊叹着凑近过来，随即青涩的脸庞上浮起一抹顾虑：“你可小心。有钱人可不是善主，他若是纠结上江湖人士找你索命可如何是好？要不，还是给人家还回去吧。”
“才不要呢！本大爷凭本事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再说了，这可是人家自愿送给我的……虽说也不是免费的就是了。
无悔狡黠的吐了吐舌头，抢先一步跑出小巷。
小巷尽头是一座破庙。遮顶的红瓦早已褪去色泽，勉强遮蔽风雨。
庙里轻悠悠地飘出一缕炊烟，被枯木嶙峋的枝桠割裂了，涣散的烟气驱离了暂栖的鸟雀，扑棱棱直入云霄。
无悔轻车熟路地避开正门前隐藏得极为巧妙的陷阱，一个闪身，狸猫般，轻盈地跃入庙中。
“牢打，尼采灰啊！（老大，你才回啊！）”
简陋的炉灶旁，坐着个胖乎乎的少年，正聚精会神的啃鸡腿，见无悔进来，满嘴油光地打了个招呼。
“无欢，你又偷吃！”
抓鸡腿的肥手被狠狠打了一下，怏怏地一缩。无欢瞪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睛，怯怯地抬起头，视野上方正是少女气恼的脸。
“死肥猪，自己那份吃完了，连我们的份也想偷吃！看老娘不打死你！”
少女的臭骂声在漏风的破庙炸裂。无欢厉声嚎叫着弹起来，甩着一身肥膘，飞快地躲闪到刚进门的无尘身后。
“别，别打了，无毒，好痛啊……”胖嘟嘟的脸蛋上挂着泪珠，无欢摸着被打红了的手背，怏怏的缩起脑袋。
“别以为每次都有无尘护着就好，就知道嘴馋。”少女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势头，一双杏眼高挑眼角，细薄的双唇喋喋不休地数落着。
他们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义结金兰后重取了姓名，相依为命。四人组成的小家庭，家中食物管理一事自当是无毒——这唯一的女子全权负责。而无欢又是管不住嘴的那一类，再加上为了活命养成偷鸡摸狗的习惯，难免会出现食物提前告罄的情况，每次都少不了无毒一顿臭骂。
无尘一进门便被夹在二人中间，一面是吐沫横飞、怒气冲冲的无毒，另一面是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无欢，颇感无奈，向一旁的无悔投去求助的目光。
“看！这是什么？”
三双眼睛同时被晃到眼跟前的一抹白光吸引了过去，顿时，吵闹声平息了下来。
那是一面凝脂白玉做的面具，玉质细腻，皎白无瑕，指尖轻叩，音色如钟磬长鸣，一看就是个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这哪弄来的？”
“这至少得值个五十两纹银吧？”
“何止五十两，我看能换座大宅子。”
“真的假的？那我们不是发大财了！”
无欢激动得脸色涨红：“老大！我们要做有钱人了！”
“这算什么！”无悔大手一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本大爷偷了万剑宗……咳、咳……”
觉察自己差点失言，无悔赶紧大声咳嗽着企图敷衍过去。
无尘脸色突变。
“万剑宗？你不要命了？连万剑宗都敢下手。我就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浅，无悔，你从实招来，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本不言语的无毒见状，脸色也颇为凝重，厉声补充道。
“无悔，你忘了当初我们偷了铁掌帮弟子的荷包是什么下场吗？那次若不是无尘机警，恐怕我们三人都要死于非命。不与江湖中人牵扯，是你定下的规矩，怎么反而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无毒的一席话让无悔顿时无言辩驳。道理他都懂，但谁知道今天自己倒霉，好死不死偏偏盯上了那个坐轿子的死变态！
答应偷万剑宗纯属是骑虎难下，绝非他本意。
但眼下又不能将实情告知三人，本来他一人遭殃也就罢了，他无悔横竖一条命，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如果让那死变态知道他还有同伴，而害得拉他们三人下水，他是万万不能原谅自己。
他深知，江湖中人，为了达成目的，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
无悔神色变化了几分，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字来。
正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大门声。
抢先冲出去望风的无欢风一般蹿了回来。
“老大，不好了，龙虎帮的找上门来了！”
“又是卢龙那臭小子！拿战袍来，走，本大爷才不怕他。”
无悔心里松了口气，暗叹着对方来得真是时候，解了他燃眉之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