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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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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烧烤是露营的一项重要活动。
终于点燃了炭,有人自告奋勇上阵“主烤”,大家纷纷交上自己带来的食材。
闻璟也拿出了一份安格斯牛小排。
已经分切好的牛肉雪花纹路均匀漂亮,看起来就价格不菲,份量也相当惊人,足够十几二十人吃个够。
谢莺时略有些惊讶,低声对他说:“不是说好我和熙熙准备吃的吗?”
其实她们准备的也不少了,完全没必要再多带,就怕浪费。
“抱歉,不是有意抢你们的事做,是我妈让人准备的。”闻璟解释了一下。
这也是出于好意,谢莺时没再说什么,“替我向阿姨道谢。”
不过,一顿烧烤过半,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大家的战斗力。
所有肉类吃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已经迈入了下半程,开始烤素菜了。
不出意外的话,半小时内就能清盘。
刚刚真是杞人忧天。
晚霞褪尽,月亮自群山中升起,勾勒出山脉的棱线。
清盘行动成功,大家吵吵嚷嚷一起去取水处把碗碟用具一一洗干净,回营地继续下半场。
烤炉里的炭温度不减,拾几块放进小陶炉,架上烤网,煮一壶雪梨茶解腻。
烤网空处,再烘几块年糕。
山里气温低,这样围坐在炉前,倒没有想象中的燥热。
不知道是谁带了音响,歌声重新炒热气氛。
大家或跳或闹,疯玩了起来。
只不过好景不长,月亮渐渐隐没在云层后,雨猝不及防落下。
众人惊呼着钻回天幕下,却也不觉得扫兴,挤在陶炉边大声说笑。
雨越下越大,刷洗着山野。
音响里播放着轻缓的歌,淅淅沥沥的雨声,是额外的伴奏。
谢莺时捧着一盏温热的雪梨茶,吹开一片濛濛的热雾。
……
后半夜。
营灯一盏接一盏地灭了,夜晚悄然寂静。
玩闹了一整天,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谢莺时从睡梦中醒来,推了下何淳熙。
“醒醒,去看日出!”
何淳熙睡得昏天黑地,哪管什么日出,嘟囔着又睡过去。
谢莺时失笑。
念头一起,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爬起来穿上外套,拎起营灯离开了帐篷。
天将亮未亮的时刻,群山静默地矗立着,雾气弥漫在山间,带着湿漉漉的气息。
谢莺时沿着溪流走了一段,找到一处被冲刷干净的石滩。
两把椅子不知道被谁遗落在这,她也不客气,坐下安静地看溪水潺潺流动。
营灯放在脚边,昏朦的灯光浅浅漫开,照亮她身周一小片空间。
正思索今天是否还能看到日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莺时回头,看清是闻璟,便向他招了招手。
“睡不着了,干脆出来走走。”闻璟几步上前,“打扰到你了吗?”
谢莺时说没有,“怎么会。”
她很享受这样的独处时光,但也并不介意有人闯入。
山野间实在太过寂静,他们缄默着立在原处,任由时间奔流而逝。
良久,闻璟忽问:“喝点东西?”
谢莺时点头,他便折返回去,不多会儿,端来两杯咖啡。
“只找到纸杯,只能将就一下。”闻璟说。
“你还带了咖啡?”
“我在桌上随手拿的,应该没事吧?”
谢莺时马上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应是阴天,无风,咖啡微苦的香气久久不散。
闻璟握着纸杯坐下,看着被洗刷一新的山野,温声说:“这里的确很美,看来我没来错地方。”
谢莺时看向远处的山脊,点点头,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是啊,以前我和熙熙一家、还有我妈妈常常一起来。”
说着她抿了一口咖啡,山野的气息与咖啡的香气一同落入肺腑,几分熨帖。
闻璟无意提起她的伤心事,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抱歉……”
“没事的,”谢莺时摇摇头,笑说,“这些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但气氛难免还是陷入沉闷,谁都没有突兀地再次开口,只是看着山。
天边阴云未散,山风都凝滞,看来今天应当是看不到日出了。
谢莺时捧着纸杯,吹开一层薄薄的热雾,轻声说:“好可惜……这次也没看到日出。”
“这次也?”
“是啊,之前我们来,每次都睡过头。”
借着这个契机,谢莺时说起了从前出游的事,自然而然的,也能平静地说出对相城的怀念。
还有,对迁往平城的,对梁家的不适应。
“……不过现在好了,我马上就能搬出去,”她说,“梁家的事,也和我没关系了。”
闻璟转头看她。
那张素净美丽的面庞,宛如一朵甜净的白山茶,安静地开在这片晨雾中。
她的根扎在这里,枝叶被粗暴地移走,却也丝毫不损生气。
闻璟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情愫,静默片刻,却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我以为,你会想要接手梁氏。”他收回目光,复又看向手里的纸杯。
杯中黑褐色的咖啡液像一个小小的黑洞。
谢莺时踢走脚下一粒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鹅卵石,无端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
闻璟抬眼,语气认真,“为什么?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唔……”谢莺时思索了一下,坦诚地说,“我心里有数,自己不是那块料。”
这个回答,闻璟并不感到意外,但并不赞同,“现在说这句话还太早,等上了大学再决定不好吗?”
沉默片刻,谢莺时转头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我为什么非要接手梁氏呢?”
她发觉她与闻璟在这件事上好像有着很大的分歧。
或许是家庭环境造成的吧。
“说句大话,我志不在此。”谢莺时清醒地分析,“而且我一直都觉得,梁氏是谁撑起来的,就应该是谁的。”
闻璟微微一愣。
他发觉自己好像一直理所当然地觉得,未来她应该像他一样,接手家里的事业,两家企业再顺理成章地达成合作。
就像他心里一直笃定,他们的感情一定会水到渠成。
毕竟,他本来就是为此而接近她的。
但现在,她清醒地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闻璟察觉到事情似乎正朝着一个空白未知的方向发展,而他却正在为自己的卑劣和自大而感到惭愧。
他小看了她。
闻璟无声轻叹,很快便收敛情绪,轻笑说:“我想,梁董应当不太想看到这个局面吧。”
“这应当也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谢莺时也笑了笑,喝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抻了个懒腰。
她沐浴在朦胧的晨光中,仿如一座釉色清润的秀骨清像。
闻璟时常会惊奇,这样的清醒与漠然,居然真的出现在她的身上。
是不符于她外表的成熟。
最后,他们还是没能看到日出。
露营结束后,将谢莺时与何淳熙送到家,闻璟无意多留,与两人道别。
他离开没多久,又开始下雨。
夏季的雨总是下得又急又凶,声势浩大地席卷了整座城。
这样大的雨下着,气温仍是很高。
客厅里,风扇大功率运作着,谢莺时盘腿坐在地砖上,分门别类整理书籍。
何淳熙这边又拼起一个纸箱,把她整理好的书一一装进去。
客厅里已经有两个这样的纸箱,都装满了书。
这是她们俩前两天整理完的。
“你到底有多少书啊……”何淳熙都装累了。
“没多少了,”谢莺时看一眼手里的书,是她们都喜欢的一部英剧的衍生小说,“这本你看过没啊?我记不清了。”
“唔……看过了,你拿走吧。”
谢莺时点点头,将手里的书归类到同人那一摞里。
何淳熙用胶带封好一箱书,两手垫在上面,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回来的时候,感觉你和闻璟气氛有点怪。”
“有吗?”谢莺时奇怪地说。
不过真要这么说,似乎确实有一点。
他们从石滩上离开后,闻璟的话就变少了,回来的路上气氛自然就沉闷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他在观察她。
何淳熙说有啊,“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谢莺时手里的动作一顿,却没回答,神色认真地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接手梁氏吗?”
“啊?真去当霸总吗?”
“你觉得呢?”
何淳熙还真思索了一番,“……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真心的?”
谢莺时莫名笑了起来,无奈地一摊手,“那肯定不啊!我还是比较想去挖土。”
“可惜了,”何淳熙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本来还想着,你要是真去当霸总,我就去你那混吃等死。”
“想得真美。”
谢莺时嫌弃地摇摇头,转头又开始收拾散落的书。
说到底只是一句玩笑话,谁也没放在心上。
……
七月最后一天,何淳熙的签证终于下来了。
老李又跑了一趟相城,接上谢莺时和何淳熙还有那几箱书回平城。
书安置到了梧桐路那边,两人则是去和Tara会合,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还有两个小孩,Tara介绍说这是她姐姐的孩子,托她照顾一段时间。
两个小孩是对龙凤胎,女孩叫Sienna,男孩叫Ethan,才十二岁,即将上七年级。
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Ethan在餐桌上用刀叉当做武器与Sienna较劲。
Tara出声喝止了他,头疼地说:“看来我们未来几天的行程都要如此吵闹了,我很抱歉。”
谢莺时和何淳熙当然说没关系。
早一分钟出生的Sienna俨然很有姐姐的威严,瞪了一眼弟弟,随即向大家承诺:“我会管教好他的!”
众人失笑。
吃过晚饭,又在Tara在平城的居所逗留片刻,适才出发前往机场。
车子直接开进公务机候机楼,几人将行李交给服务人员,前往候机室。
候机室里,却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
那人白衣黑裤的简单打扮,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正垂眼用笔记本办公。
Tara并不意外他在,平常地打了个招呼,“梁。”
倒是谢莺时愣了一下,迟缓地喊他:“小叔叔。”
她没听说他会一起。
梁知白嗯一声,仍看着电脑屏幕,敲了几下键盘,像个心无旁骛的工作狂。
Tara无奈地问:“……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片刻,梁知白合上了笔电,摘下眼镜捏在手里,目光落在谢莺时身上。
几分认真地说:“来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