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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斗蛊之会 ...


  •   燕来峰,是日晴,远天开阔,万里无云。
      燕归闲倚在一棵巨木树桠之间,双腿轻扬,整个人懒散不成样,这是个好位置,视野广袤,可以俯瞰整个燕来峰。他从那几个人嘴巴里撬出来的消息,斗蛊会在今日隅中起始。
      笛横于唇,吹出几点声响,再作壁上观。
      现下辰时,已有十八寨门人陆陆续续到了山头,蛊门四部十八寨,上百年来吸纳了不少当年蛮部族人,除却皆由蛊门统领,蛮部习俗大多沿用至今,因此来人衣着形制各有异同,不过大多已被白蛮苗裔教化,爱以银饰为器,行路叮零作响,来人一多,清风一拂,半个山头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披毡长髻的男子与金纹绣面女同行,两人一人自樻川来,一人自桑川来,行至虺川,结伴登上燕来峰。同行原本还有一人,但那人现下不知身在何处,日前在虺川被胁之景历历在目,两人战战兢兢上了山。
      身侧人头攒动,有人讨嫌搭话,问二人从何来,今有何蛊,二人也不敢多言,只互道来处,再不作声,旁人只道他二人故作高深,自嫌没趣,又转身往幢幢人影里去了。
      金纹绣面女却松一口气,旁人还不晓得斗蛊结果如何,他们二位早早便得了答案。

      日晷倾斜,隅中正时,燕来峰望云台上,一老妪登台,着晴山蓝大袖对襟长衣,间以靛蓝蜡染,绣百鸟蝶纹,款式华贵,底摆悬垂银坠作饰,其人鹤发松姿,双目慑人,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叫人称奇的是,这老妪好似身怀异香,行走间群蝶环绕。
      老妪道:“蛊门起始千年之前,历久弥新,长盛不衰,今已千秋百代,自晋入南诏,蛊门儿女为南诏国而战,以至人才凋零,苟居于此,今中原武林强盛,与大晋共欺我蛊门无人。”
      “前少主燕归,弑父而逃,后又杀大祭司于岭南,为门人不耻,我辈人才广出,今蛊门当兴,老朽受大祭司遗命所托,为我门择选新主,蛊门中人,唯尊强者号令,吾以虺川之主为令,开设斗魁大会,邀众弟子以蛊物相斗,夺魁者方胜任蛊门之主。”
      燕归瞥过一眼,这老妪名号蝶母,擅养蝶作蛊,别看她而今一幅枯皮老太婆的模样,待得万花逢春蝶炼得,这人又能枯木逢春,化作二八少女。
      只是那蛊物极阴毒,需无数少女血肉生祭,乃是蛊古经中的禁术,此前这人欲炼邪蛊被押至蛊门十八狱里,想来是他离去后被叔父的人又放出来了。
      正巧叔父旧部多是虺川中人,至于其它部族可有投蝶母……燕归尚不知,不过他可不相信这与他叔父狼狈为奸的蝶母能安好心,将门主之位拱手新人。
      美其名曰兴复蛊门,谁知道暗地里打什么算盘?
      蝶母言罢,这斗蛊之赛就这么开始了。

      也无甚可看,看些小辈缠斗,倒不如去翻古蛊经目录长见识,不过也比燕归想象的好些,还是有几个难得一见的蛊物。
      一银齿赤膊男人手捧一只通体幽蓝的蟾蜍,周遭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这是冰蟾蛊?”披毡长髻男瞠目。
      冰蟾蛊,古蛊经十二圣蛊之六,口出婴啼,本体青黄,下腹赤黑,背负珠卵,白日观之无奇,以火照之,其光幽蓝,入药可解世间阳火之毒,驱使攻人,其涎剧毒,触之即死,解药为其背上珠卵。
      披毡长髻男哀声叹息,甫一上来就遇见圣蛊之一,他那上不得台面的碧蝎蛊毫无胜算。
      燕归耐兴不多,看得久就觉烦闷。
      到了正午时分,阳光刺目,他摘了片叶子盖在眼睛上,闭目假寐。
      众人只见那披毡长髻男自知不敌,摇首欲退,行至望云台边缘忽地顿住脚步,整个人身子一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又转过身回去,对上手持冰蟾蛊的银齿赤膊男。
      他大笑:“退而又进,怎么?有胆子与我较量一番?”
      披毡长髻男不言,只吹得一声唿哨,一只银朱重目蛾振翅飞来,落在长髻男手上。
      观者无人认出此蛊为何,皆窃窃私语,交首互议。
      “这蛾子是何物?”
      “我部所炼蛊物都是草木类,这飞的玩意儿,还是得问蝶母。”
      此蛾约稚童拳头大小,周身呈朱樱之色,蛾首尤为赤红,蛾翼负有天水碧色重瞳双目纹样,双翼扇动间,碧色重瞳一张一合,似人眼开闭,甚为妖异。
      众人摇首称奇,唯蝶母眉毛微皱,她未出声,泛灰的眼珠直勾勾望着长髻男,开口:“休得聒噪!且看他们斗蛊。”
      长髻男以埙催音,银朱重目蛾闻声而动,虽是一只蛾子,飞得倒快,摆翼间已如残影,直往冰蟾而去,冰蟾本体不以速致胜,但它吐舌捕食猎物的速度亦是雷电之迅,叫人看不清。
      埙音陡起陡伏,重目蛾几番越过冰蟾如蛇灵巧的长舌,飞腾间羽粉簌簌,向四下散开,围观之人见惯了蛊物,无不知道蛊毒来得奇迅,立时捂住口鼻,然还是慢了一步。
      数人身体半边麻痹,双眼翻白,动弹不得。那冰蟾更是倒地,肚皮朝上,长舌呕血,看着像是不行了,赤膊男大悲,冰蟾乃是他心血之蛊,怎能就这么没了?立时赤目大跃而起,手中暗刃出鞘,要宰了害他蛊物的长髻男。
      众人骇目,斗蛊斗到人身上去了,这冲突来得奇怪,外侧人反应过来,立马如潮水散开。
      蝶母扬袖,取下悬铃臂钏,握在手心摇动起来,这臂钏由纯金所制,共三圈,每一圈都缀满数个细小铃铛,可做单纯装饰之物,被蝶母捏住晃动,倒成了夺魂杀器,只闻铃声清越,她身侧环绕的无数彩色蝴蝶,蜂拥而上。
      冰蟾蛊主人双目圆瞪,神情状若痴狂,他手中挥动着匕首,被长髻男翻身躲过,又横踢一脚,将冰蟾蛊主人踹翻过去,匕首哐当一声落地,长髻男飞快拾起匕首,一个旋臂,刀刃死死扼住男人咽喉处。
      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刹那之间,成片的蝴蝶蛊将长髻男团团围住。
      蝶母摇钏动作顿住,呵道:“你是何人——”
      她隔着飞舞的蝴蝶盯住长髻男,目光锐利。
      长髻男依旧佝偻着身子,维持着以刀挟人的动作,他不答,只侧过半边脸,长髻垂髫遮目,蝶母看不清他的眼睛,只依稀见他唇轻微地动了一下,好似说了什么,细观,又像若有若无的笑意。
      蝶母沟壑分明的老脸一沉,扬声:“放下刀!”
      长髻男浑身抖动,刀刃落地。
      高卧巨木的少年伸了把懒腰,好似才从梦里悠悠转醒,他从树上翻了个身,支着下巴,颇有些无趣地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人啊,一团一团围在望云台,倒像成片的乌云聚在一起,让燕归没由来想起与猗猗分别前,金陵山雨欲来,也是压天的黑沉。
      只是分别两月,而今猗猗又在做什么呢?可有用他给的香丸?昆仑那样风霜苦寒之地,寒毒若发作,也不知她会如何难受。那日,他从无极宗宝库中所得避寒香,便立即差人往昆仑送去,若非底下那群烦人的家伙——苗疆十八寨各部皆非省油的灯,他早亲自去往,无奈,只得叫人送至昆仑山脚,再以御兽蛊遣狐狸往山头去。相隔千万里,只愿她顺利收到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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