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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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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有些恹恹，她心中提不起劲儿，于是在芸香的建议下，出门转转。
秋末寒凉，冬日在途。宁舒裹着一件嫩粉色的绒毛披风，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今日天公不作美，虽未冬至，但北风呼啸，她将身上的披风又紧了紧。
芸香几次开口，都见小姐心不在焉，便也不多言语，跟在一旁。
天气不定，出海的渔民都在家中歇息，街市上也没什么人。芸香探头探脑看着路上的情景，想找些新鲜事儿，让小姐开心些。目光逡巡着停在一点，一群人围着，中间似乎有两个人，周围喧喧闹闹，芸香好奇得不行。
“小姐，那边有好多人啊，我们去看看吧。”
宁舒并无兴致，但也没拒绝，跟随着芸香的力道，向人群方向走了几步。
“走！跟公子回家快活去。”人群中一年轻男子说道。
“不要！救救我……”女孩声音哀切，凄婉慌乱，似是怕男子硬来，紧紧捂住胸口的衣襟。
“小姑娘，公子我可是官家之子，多少姑娘上赶着，你可别给脸不要脸！”男子说着声音渐沉，女孩立刻噤声，只留下低低的啜泣。
宁舒听到女孩的尖叫，眼睛微微睁大，一改方才的懒散，伸头伸脑地从最外围看进去。
“来吧，跟由公子回家吧，小丫头。”男子越发邪恶，光天化日之下，便对女孩上下其手。
两人的四周围着一群人，这些人看着并不像普通老百姓，凶神恶煞得很。小姑娘紧紧攥住衣襟，浑身发抖，凄楚万分。宁舒见此情景，拨开人群欲向中间走去，被芸香拉住了。宁舒回首看向芸香，眼中焦急尽显。
“小姐，不能去。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帮不了忙。”芸香紧紧捉住宁舒的胳膊，生怕她冲进人群。
“可当时若不是锦姐姐出手帮我们，今日我们也是这副模样。”
“可江夫人还说过，能力不足的时候，不可以硬撑，自保也很重要。”
宁舒愣住了，她在原地踌躇之时，倚翠楼走出了一个人。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洛水县吧。”女子的声线强作媚态，语调有些尴尬。
宁舒顺着声音看向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
“你是何人？”女子冷面芙蓉，清丽淡雅，由公子一时放开了对眼前姑娘的牵制。
“我叫绿漪，是倚翠楼的姑娘。不知公子可有听说倚翠楼？”
“倚翠楼啊……”男子微微翘起一边嘴角，笑容逐渐邪气，“早有耳闻。”
“既然公子听过，不若与绿漪进去看看。”宁舒听到此话，脸色微变，再次认真看向绿漪的眼睛。她隐隐有些感觉，绿漪似乎有些目的。
“行。”男子说着拉住小姑娘的手，欲将她一起拖进倚翠楼。
绿漪轻轻皱了皱眉，对男子说道：“公子，我们倚翠楼不接受女眷的。”
“不过借贵地行事，这也不可？”由公子满面不屑。
“公子有事要行，不若绿漪陪您。”绿漪说着，娇滴滴拉住由公子的手。
由公子看出了其中门道，既没有推拒，也无其他动作，而是说道：“原来是要救她啊……”
绿漪见由公子知晓了她的动机，也不否认，默默退开一步，低头行礼道：“公子寻欢，找我更放得开些。”
由公子见绿漪身姿挺拔，手脚规矩，嘴角再次扬起一个邪笑。
“绿漪姑娘说，你更放得开些，那总该给我些证明。”
宁舒心中咯噔一声，她立刻捉住芸香，有些紧张地望着绿漪。
“公子要绿漪如何证明？”相比宁舒的紧张，绿漪冷静得多，声线不带一丝慌乱。
“姑娘可敢当众宽衣？”由公子眼中猥琐，言语更是让人恶心。
宁舒紧紧抿着唇，牙关紧闭，直直看着人群中独立的女子。她不知此时该如何做，也不知怎样才能帮到她们，她的眼被憋得通红，泪水强忍着不落。
沉默了许久，众人皆是一声不出，看着眼前的女子。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宁舒也被挤得有些不稳。
“呵……”绿漪突然发出一声轻哼，这声音很轻，可宁舒还是听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骄傲。“有何不可？”绿漪说完，身后有一个微小的力量攥住她的袖摆，她回首看去，看到了满脸泪水的小桃。
“小姐……”小桃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飘在风中的落叶。
绿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小桃便松开了。小桃拦不住小姐，她知道，可她还是难过。
绿漪伸手至衣襟时，余光看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的模样，满脸络腮，可绿漪还是察觉出了熟悉之感。
只这微小的停顿，道貌岸然的由公子再次出声，“绿漪姑娘，这是反悔了吗？”由公子说着，再次捉住身旁被随行扣住女孩的手臂。
“既是如此，我还是与这小姑娘，寻些不一样的乐子吧。”
绿漪收回思绪，对着由公子轻轻一笑，笑容不媚俗，却更显勾人。
“公子这是哪里话？绿漪何曾说过反悔？”此时倚翠楼的姑娘也都将头伸出窗外，目光紧紧锁着人群中央的两个人。
“不过公子能否说话算话，今日放走这姑娘，他日也不会再去寻她。”
“若是绿漪姑娘让我玩得开心，又有何不可？”
“好。”绿漪答得分外干脆。
绿漪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缓缓将襟前的盘口解开。脚下的衣衫渐厚，洁净的绿衣，铺在带着些脏污的地上，一层又一层，将这秋末街市染满绿意。
命运已经将绿漪推倒了谷底，却仍旧不肯收手，残酷地将污水浇在她高贵的灵魂之上。眼前满目疮痍，心却纯洁无暇……
宁舒忽然不忍再看，她的眼眶终是盛不住汹涌的泪水，倾泻而出的泪布满面庞，一道道都是绝望。
“我们走吧……”宁舒浑身卸了一股气，整个人变得愈加颓丧，像是心中的沟壑埋葬，一片苍凉。
那日宁舒拖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子回到宁府，枯坐了一整夜。直至天空破晓，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姐，你去哪儿？”芸香一直在门外守着，此时看到小姐出门，慌忙跟上去。
宁舒一言不发，一往无前地走着。芸香紧紧跟在她身后，穿过街市楼阁，直到看见了陆府的牌匾……
“小姐……”芸香收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小声叫道：“我们来陆府做什么？”
宁舒不答，也不唤芸香去叫门，而是自己走到了陆家门前，将门环扣响。
“谁啊？”开门的小厮睡眼惺忪，明显带着被人吵醒的烦躁。
“我是麓山书院宁先生之女，宁舒，来找陆之望，陆公子。”宁舒语速很快，似是极力掩饰着什么。
听到麓山书院的大名，小厮也不敢怠慢，恭敬行礼，迎着宁小姐进门。
“这时辰太早，我家公子昨夜回来得晚，应是睡着。我帮您……叫他？还是您先等等？”小厮拿捏不好分寸，只好出言相问。
“我现在就要见陆公子。”
芸香不曾见过自己小姐如此果决，一时也有些紧张，她僵直着站在一旁。
小厮以为自家公子惹出了什么风流债，也不敢耽搁，大着胆子敲响了陆公子的房门。
“谁啊？”陆公子似是被接连的喧闹吵到，语气相当不耐。
“是我。”宁舒根本没等小厮开口，直接对屋内的男子说道：“宁舒。”
房内似乎安静了片刻，随后响起了窸窣声响，没一会儿，陆之望便出来了。
“宁小姐。”陆之望脸上又挂上了“不正经”的笑容，“特来府上找我，是有何事？”
“那日你醉酒后搭讪的青楼女子，究竟是谁？”
陆之望不意听到这样的问题，原地愣了片刻，随后笑道：“那我可不记得了，倚翠楼的姑娘那么多，谁知那日遇到的是哪一个？”
“我想知道……”宁舒吸了吸鼻子，极力压制眼中的泪意，坚持不懈问道：“我想知道，那日的绿衣女子……到底是谁？”
尽管宁舒不想，陆之望还是听出了她的哽咽。他心中一惊，沉声问道：“小月她怎么了？”
宁舒终于抬起眼眸，用盈满泪水的通红双眼，望着眼前面目严肃的男人。
“她昨日为了救一个女子，被人……当街羞辱。”
陆之望放在身侧的拳紧紧攥起，他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迈步走出，宁舒也跟着他走出了陆府。
陆之望身材高大，步调也很快，宁舒一直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一门心思跟在后面跑着，一个不小心，撞在了突然停住的陆公子身上。
“呼……”宁舒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声惊呼，将摔落之时，被陆之望像拎小鸡崽一般拎起来。
待宁舒站定，陆之望极速说道：“你跟来不便，我去看便可。”陆之望转身走去，又调转方向，对宁舒道：“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我想去……”
陆之望的步子还没迈开，就被宁舒的话绊住了。他回首再次看向身后的姑娘。
“我那时帮不了她……我想去……”宁舒低垂着头颅，看着脚下。陆之望看到地上落下了一滴泪，串珠般的，凝成了一滩水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