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Yansty

11、回头是岸

　　距离期末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周栖答完了最后一科生物的卷子，放下笔扭头看天。
　　这次分考场她恰好分到了学生活动中心的科技实验室，和对面的主楼遥相对应。
　　她在想，时间怎么这么快。那么多影视剧文学作品最爱取材的高中时代，就这样过去了六分之一。悉数这一个学期，还是遗憾更多，点点酸涩就像阴雨天冷藏过的柠檬水，顺着食管压进胃里，遂传至全身。
　　遗憾是学习依旧中等，仰卧起坐体测依旧刚过及格线，写检讨请喝茶的次数不减反增，遗憾是地理学不会的地转偏向力，遗憾是上个月狠心剪短现在难以打理的碎发，遗憾是运动会拼尽全力才拿到的第二，遗憾……
　　遗憾是邵酩。
　　先前的几个画面，他不经意说出口的话总是把暧昧的气氛推到最高点，得到满意的反应后反而不进反退。
　　周栖痛恨这种不上不下感觉。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月朗星稀，终于鼓起勇气约邵酩到宿舍楼底，想把一切都问清楚。明明那天风不大，虽然地上有稀松的积雪，但是罕见的并不冷，周栖围巾都恨不得系到眼睛上。
　　可是看到邵酩，所有搭建起来的勇气都被彻底击垮。他在校服外面披了件墨蓝色呢子大衣，好像英国留学归来的绅士，给人美人在骨风度翩翩的错觉。反观周栖里面还穿着睡衣，随便扯了一件厚而保暖的白色羽绒服，看起来笨重又慵懒。
　　周栖：啧，卷尼玛呢？
　　她终究是只问出了当时牵手的女生是他的表姐而已。可这已经让她放下了悬了一个学期的心。而后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凝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流星划破天际，而我喜欢你。

　　邵酩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那天周栖约他出去之后他兴奋地在宿舍的厕所里乐得直蹦高，差点滑倒磕着脑袋。他跟隔壁美术生虚心请教了校服和外套的配色方案，又拿梳子沾了水仔仔细细把一个多月没剪的头发梳成了服贴的发型。虽然一出男生宿舍一阵阴风就把他的头发弄乱了，可是略微湿润的碎发遮蔽着他的双眼，也挡住了他呼之欲出的情绪。
　　微棕的长发随意盘成一个丸子，女孩的全身裹在肥大的羽绒服里，睡裙的荷叶边忽隐忽现，整个人就像一个棉花填充物非常足的兔子公仔。
　　他还以为他们内心隐藏的暗流涌动终于能够见天日。可是对面的女孩明显过于紧张，只知道盯着人，猫儿似的。
　　邵酩强忍住摸摸她的脑袋的欲望，故作严肃地跟她约定，马上期末考试，考完再说。
　　女孩转过身去走回宿舍，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像兔子耷拉着耳朵。
　　但是她好可爱啊。
　　回宿舍后邵酩激动地打了一整套醉拳，据邵酩的室友报道。

　　收卷铃终于响起。至此，周栖灿烂而盛大的高一上学期锵然落幕。
　　考完试直接放学，住宿生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直接回宿舍楼拿就可以离校了。
　　周栖却不着急走。她和邵酩约好了在小花园门口见面，把半个月前没说完的话统统跟他讲明白。
　　算是表白吧。周栖之前紧张了千千万万遍的事情，真正兵临城下，却没来由地放松下来。
　　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远远的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邵酩。储物柜里一个学期的书很多，包会格外沉，可是邵酩依旧挺直着背，寒冬腊月，好像一棵中通外直的小白杨。

　　短短的几步路此时变成纽北赛道一般，周栖直道加速，弯道恨不得加到三百码。
　　——可是还是被人抢先了。
　　她记得那个女生叫南岸，平时在班里就很受欢迎，性格单纯天真小白花，挺招人喜欢的。
　　此时她先一步站到了邵酩的前面，先她一步攒够了全身的勇气大胆倾诉自己的爱意。
　　周栖愣在原地，离他们明明五米开外，却清清楚楚听见了那句“我喜欢你”，四个字，就像千钧重担，狠狠压下来，排山倒海。
　　她羡慕她的勇气，却也因为她抢走了自己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而黯然神伤。
　　隐隐约约，她好像听到了周围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他们很养眼很配，甚至有更甚者立马原地立身成文豪，“春风又绿江南岸，酩月何时照我还。”
　　周栖只觉得刺耳。说她矫情也罢，可是她的眼前分明模糊了片刻，冬风过，冰得她眼眶发疼。
　　她已经跌落在了炙热的爱河，就像跌落进暮色，知道回头是岸，却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