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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春深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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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背着我偷吃什么了?”
赵雪真洋洋得意之际,一屁股坐在了矮桌上。却见沈兰息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沈兰息略一低眸,只道:“陛下还有要事,不必在与春殿多待。”
赵雪真琢磨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你这是什么意思,用完就丢?哪儿有你这样的!”
“用完就丢的人是臣还是陛下?”
此言一出,沈兰息顿觉不妥。不知怎的,今日面对赵雪真时,总是控制不好脾气。好像有什么勾着心头的痒肉,时不时拉出皮肉来,教人难以忍受。
“你又凶我!”
赵雪真嘴角一撇,扭过头去,不愿看他。
少年珠玉似的手指微蜷,当真像哪个高门大户里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小少爷,娇蛮任性,玉雪可爱。
沈兰息想,若是那样才好。
可如今他身着龙袍,不该如此。
“陛下若有错,也错不在此。”沈兰息沉声道。
然而他声音冷硬,本是安慰意味的话却成了明嘲暗讽。
赵雪真蓦地抬起眼,茫茫然地,小扇子似的睫毛扑在细腻白皙的脸上。他下意识地微微咬唇,露出了些不知所措的迷离神态。
沈兰息微怔。
赵雪真的视线却越过他,看到了另一边堆满的奏折,心中满是愁苦。
按说他昨夜救了沈兰息一命,现下沈兰息又帮了他一个忙。可这救人一命,总是要帮很多忙才能还的吧?
赵雪真试探性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声音软如春絮,因为困倦泛红的眼眶湿湿的。那么小一团坐在那儿,稍一侧眸,更像是嗔怪委屈极了。
一时间,沈兰息竟无言以对。
他过去十九年间,见过好一些名震东陆的美人的,哭的笑的,勾人的冷淡的,于他而言都不过是水上浮萍、美色皮囊罢了,不足为奇。
从未有眼前这样生动鲜活的颜色。
见他不说话,赵雪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
他实在想打个喷嚏,可是那团气卡在鼻腔深处,总是不肯出来,难受死了。
刚巧这时,哒哒哒的脚步在殿外响起。
“陛下,午膳的时间到了。”
赵雪真摸摸肚皮,确实是饿了。
“陛下还是先去用膳吧。”沈兰息说。
赵雪真动动袖袍,没有挪动半步。
“我可走不动了。柳枝,就在这里吃吧。”
外面应了声“是”。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琳琅满目的午膳被盛在了与春殿内。
飞舟鱼翅、玲珑醉鸡、糖醋荷藕,姜汁樱桃、绣球乾贝等等数十道,此外还有片盘二品、饽饽二品,膳粥和水果各一品。
赵雪真从前见惯了山珍海味,此时亦有些赞叹。
虽说这原身小皇帝不怎么当人,但论及享受的确是有点儿东西。
赵雪真先塞了几口,见沈兰息坐着,诧异地把筷子递给他:“吃啊,愣着干嘛。你不饿啊?”
从昨日到现在,沈兰息几乎滴水未进。
他想了想,还是接过了筷子,也慢慢吃了起来。
“就是嘛,吃饭要人多才开心!不过现在就咱们两个,这么多东西也吃不完。”
沈兰息见他鼓着脸咀嚼的样子,眉毛弯着,模样虽是雅致得体,却也吃得很香,让人看了亦有些食欲。
一杯毛尖推到了赵雪真手边。
赵雪真拿起来就喝了一口,岂料这水有些烫嘴,烧得他差点跳脚。
……岂有此理!
赵雪真瞪着那茶杯,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眼珠子都圆了。
“烫着了?”沈兰息靠近了一些。
赵雪真呼着气,只觉舌头都要大了。
淡淡的幽香在午后春风里袭来,竟是沈兰息朝他的舌尖轻轻吹了吹气。
那气味清冷,仿佛当真能化去滚烫似的。
然而下一秒,沈兰息就又拉开了距离,冷着一张脸,斟了些凉水在白瓷杯中,生怕碰着了他一样,放下杯子就迅速抽回了手。
……真是莫名其妙。
赵雪真嘟囔了一句,没往心里去。肚子还饿着呢,管他这么多。
等吃得差不多了,赵雪真发现桌上好些菜几乎未动。并非不好吃,而是他就一个胃。
这沈兰息也就比他多吃那么一点。
虽说赵雪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但他幼时在外公教导下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那就是,绝不浪费!
眼看着这么多吃不完的,赵雪真不由有些愧疚。
他唤柳枝来:“剩下的都留着晚上吃。”
柳枝像得了什么奖赏,喜滋滋地弯着眼睛:“谢陛下赏赐。”
“赏什么赐?”赵雪真不解道。
柳枝“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陛下不是说赏给奴才们晚上吃?”
“我……咳咳,朕是说,留着,朕晚上吃。”
柳枝一脸困惑,眼珠子连着转了好几圈,终于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陛下是为北方的粮草担忧,要身体力行、减少开支。陛下当真深谋远虑啊!”
赵雪真:……
行吧。
——不过,倒也不是不行?
赵雪真扭头朝沈兰息道:“这也是个主意吧?若是每顿一个人只吃两个菜,两个人三个菜,那就不会浪费了!”
“可是,陛下龙体为重,小的们每天吃一顿就行了。况且,减少餐食这也不符合规矩。”柳枝道。
赵雪真小手一挥:“听朕的,以后上菜就按人头算。营养要齐全,分量也要适中,不能剩下太多的。”
柳枝跪了下来:“陛下圣明,奴才遵旨!”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沈兰息淡淡一瞥,诧异之下更产生了怀疑。
莫不是他从前没见过小皇帝才信了那些传言。
可有些事情,分明是小皇帝亲手做下的。
……那他如今这般,究竟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