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哑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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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吧。是谁让你来的？”
惹人生厌的手指放肆了起来，三下雾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时间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三下雾躲了躲说：“是boss。”
“那小子……该死，他居然还没死心。”慧清追问道：“常增和你们是一起的吗？
“你觉得呢？难道我是飞进来的吗？”
慧清的脸色狰狞了起来，他似是气急了，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唔——”三下雾的肩膀一阵剧痛，唇齿间溢出一声闷哼。
老和尚收了手，虚伪地笑着说：“乖孩子，boss迟早有一天会被分吃掉，你就留在我这里如何？对了，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手段，为何我会听你的话？”
“你怎么确定，先被吃掉的不是你呢？”三下雾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呐呐，你不去看看你的宝贝还在不在吗？”
“怎么可能，他怎么敢——”老和尚说着，忽然脸色有些慌张，因为窗外适时地传来了隐约的吵嚷声，他挥起来手里的斧头，怒喝道：“贱货！”
“咚”——
房间正中的偶人忽然跌了下来，他脖子上的绳子被拽紧，整个人半挂不挂地靠在柱子上，因为呼吸不畅而急促地喘息着。
慧清分了神，看了眼那个人偶。三下雾趁这个空档翻身逃跑，斧头划破她的腿肚砸到地板上，深深地陷入木料里。
“妈的，下手真黑。”三下雾倒吸一口凉气，拖着受伤的胳膊腿，上蹿下跳地躲着斧头的攻击。
追逐之间她跳到了那个偶人的身边，拎起他挡在了自己身前：“你不急着出去控场，在这剁我干哈？还是说，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不能被我破坏？”
慧清停下来脚步，眼睛眯了起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被他藏到了眼底深处：“你犯什么傻？你以为用他能威胁到我吗？”
“万一呢？秃驴。”三下雾从背后扼着人偶的脖子：“如果我砸烂他的脑袋你也没关系吗？”
人偶安静地听他们探讨自己的命运，他只在三下雾说到砸烂时，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他的眼里带着些……希冀。
三下雾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掌心里的颈动脉跳个不停，他的心率很快，应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淡。三下雾不想与一位即将死去的人建立联系，那太残酷了，对两个人来说都是。
“他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慧清突然说：“他被父母丢在了寺院门口，那对男女以为他会乖乖地拜入佛门，事实上，他在外面流浪了两个月都没有踏进寺院。我有时候会去喂他，和那些猫儿一起。他抓老鼠很在行，比所有的猫儿都强。”
“关我屁事。”三下雾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还不想死，他年纪和你差不多，聪明又可爱。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杀了他吗？把他还给我罢。”
慧清走得越来越近，三下雾的手指却始终无法勒紧男孩的脖颈，也没能将他撞向那个计划好的桌角。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怨气，对自己，最琴酒，对……boss。
这是没有情报，没有通知，也没有命令的任务。
「你已经被抛弃了。」
「他骗你的。」
「是身如梦。」
「年纪和你差不多。」
「世人皆苦，万相本无。」
和尚的声音在脑壳子里转来转去，三下雾忽然有些恍惚，自己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或许……我的任务根本不是从他这里撬出情报，说不定，我只是boss用来交易的人偶。
“呸呸呸！那琴酒不就亏大了。”三下雾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哼！他再磨蹭就等着收尸吧！”
“咚咚——”奇怪的声响从门外传来，有点像打击沙袋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棍棒划破空气的声音。
“慢死了。”三下雾暗自嘀咕一句，丢下手中的偶人，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正欲逃走的老和尚。
虽然已经挂了彩，但她此时干劲十足。
琴酒破门而入的时候，三下雾已经是血淋淋的一个人了，还好浴衣的花纹和卷毛头还能分辨，以至于琴酒没有把地上那个缺胳膊少腿的认成她。
一看到琴酒，三下雾立马躺平，在地板上摊得像只饼。琴酒在的话，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老和尚一定活不过十分钟。
武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喘息声和咒骂声。
三下雾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她的眼睛有些花，好像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子在眼前飞来飞去。
她闭上了眼睛——干脆休息一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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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琴酒用脚尖踢了踢三下雾。
浸湿了的布料和半干的血在鞋尖的踩踏中发出粘腻的声音，或许还带着被划开的肌肉组织相互摩擦的声音，三下雾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琴酒触电般收回脚，问道：“死了？”
三下雾睁开眼睛，幽怨地盯着他。
“东西拿到了？”琴酒又问。
三下雾委屈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
“废物。”琴酒不留情地骂道。
三下雾沉默，一脸受伤地移开目光。
“起来。他在京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我们有两天可以转移，这里应该有可以用的药，除了消炎药和抗生素……戒断期结束了吗？”琴酒正打算去翻柜子时，被三下雾抱住了腿。
“放手。。。”琴酒忍了忍，没有把她踢开。三下雾垂着头，琴酒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她的卷发用细木棍盘了起来，难得有些体面的样子，但是浴衣已经脏透了，还有一只手臂怪异地垂在身旁。
任务没完成，还唧唧歪歪地，麻烦死了。琴酒用膝盖抗议了一下，说道：“自己起来。”
三下雾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地走到偶人的旁边。
她现在只有一只手，摇摇晃晃地有些滑稽。
三下雾将偶人扶了起来使他可以靠墙站着，然后随手扯了一件袍子给他披上。做完这些之后，他们默默地对视着。
半晌，三下雾用不怎么干净的衣料抹了抹自己手上的血，然后把手指伸进了偶人的嘴里。
琴酒有些错愕，摒起了眉头。
她的手指退出来的时候，食指和中值的指尖夹着一枚塑封袋，里面封着U盘。三下雾把塑封袋在身上蹭了蹭，然后递给琴酒。
琴酒没有接过，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你知道东西在那儿，是故意戏弄我吗？”
今天的任务是一次考验——对三下雾的考验。任务如果不成功会很麻烦，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所以琴酒事先做了任务可能会失败的准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让她离开。
现在她倒是把任务完成了，也把琴酒的计划套了个清，让琴酒觉得有一点丢脸。
三下雾倒是没有什么惹恼了琴酒的自觉，她直接把U盘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向琴酒伸出了手，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
“做什么？你哑巴了吗？”琴酒语气更差了。
三下雾不言语，只是看着他，看得琴酒不得不去注意她。
琴酒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伤口，最多只有一两处指印，但是她的下巴和嘴巴周围满都是血，半干的和新鲜的都有，糊的像个疯子。
似乎从见面开始她一句话也没说，若在平时，她早就吵吵嚷嚷……
一瞬间，难缠的秃子、一截一截的肢体、不成人形的偶、一路上见到的东西尽数冲进他的脑子里，一股巨大的、糟糕的寒冷也随之涌了上来。
‘不会真的变成哑巴了吧。’
‘她至少不该蠢到那种地步。’
即便这样认为着，琴酒依旧上前扣住了三下雾的下巴，他的肢体比大脑更激进，一手按着三下雾的后脑制止她反抗，一首用力收紧了手掌强迫三下雾张开嘴巴。
三下雾忽然咧起嘴笑了起来。
鲜红的舌头吐了吐，又安然无恙地回到口腔里，微肿的唇瓣一张一合，有点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如果小雾不说话，阿阵会觉得寂寞吗。”
琴酒有些呆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摆了一道。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不会。”
“啊，大哥轻点，下巴要碎辣——唔戳辣——嗷——”
三下雾原本只是小声道歉，忽然肩膀猛地一阵刺痛，她便扯着嗓子号叫了一声——其实是琴酒趁着气头，“随手”把三下雾的胳膊装了回去。
“呜……谢谢大哥……”三下雾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被别人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放开他！混蛋！”门外的草丛里传来一道愤懑的声音。
三下雾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那里站着个熟悉的光头，手里颤颤巍巍地举着一把枪。
她戳了戳琴酒的胳膊：“大哥，他是在骂你吧？这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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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元在草丛中醒来的时候，后脑肿了一个大包。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发现方丈院周围都是火光。
着火了，但是根本没有人在救火，难道……大家一人头上一个大包？
他急忙朝着方丈院跑去。
在门口他看到了纵火人——那个穿着条纹浴衣的，打晕了自己的男人。除了那个男人外，还有一个孩子，像是今天被固吉送过去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几乎浑身是血，被男人掐着下巴动弹不得。
固吉摸了摸胸口，他在那里藏了一把枪。枪在这所寺庙里是违禁品，至于这一把，是他偷偷弄来的——从后院那个尸堆里。
他拼命控制着酒劲儿，蹲着草丛里静观其变。
不过他没蹲多久就蹲不住了，因为那个孩子发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又急促地收住。
一定很痛吧……
一定很痛吧，阿易。
我该去救你的。
我该去救你的，阿易。
“放开他！”固元撕心裂肺地吼道。他举起了枪，那把原打算拿来了结自己的，他根本不会用的武器。
然后阿易看了过来，用他那明亮的目光。
明亮的，期盼的，喜悦的，失望的，怨恨的，呆滞的。阿易。
刚来到寺院时，跟在屁股后面叫师兄的阿易。早课打瞌睡，头上磕了一个大包的阿易。牵着方丈的手，在后院喂猫的阿易。在祭台中间，安静闭着眼睛的阿易。
“固元师兄，我从后院偷了夜宵出来！”
阿易举起他手里的碗。
阿易举起他手里的枪。
砰——
世界变成了红色。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哑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