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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兵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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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月被推下去,她回手去拉泫凰,却看到她把门关上了,“琢儿!”历月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抹抹眼泪站起来沿着路往外跑。
泫凰靠在地室门上,男人却迟迟不敢上前,只露出的一双眼睛露出犹豫和害怕。
竹喧从外面回来,方才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摔得四分五裂,洒扫丫鬟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竹喧出去看。
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两位宗姬,心下一沉觉得是调虎离山,她匆匆跑回来门却撞不开。
她用尽力气把窗子撞开,看见男人拎着剑站在那里,历月宗姬不知去向,泫凰靠在地室门口。
“去叫人!”泫凰喊。
男人回过头去看泫凰跟谁说话,发觉自己已经被发现,再也没有退路可退,下定决心拼一下。
好没用的刺客,泫凰腾的一下站起来扯掉了他的蒙面布。
“仰临。”泫凰一怔,是姜禹谦的贴身小厮,她是认识的,所以这下自己看了人家的脸,他不杀也得杀了,泫凰后悔。
仰临却没想到自保,隔了一年泫凰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漂泊青州至今,他居然有些感动。
来的刺客不止他一个,姜禹谦对荣王府学堂有感激之情,若是不小心误伤了历月他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日后遭骂不说,没人敢与这样的人为伍。
他让仰临来是因为只有仰临能分清楚泫凰和历月,也知道他有功夫但是跟在自己身边没有杀过人,为防止行刺失败,还派了许多江湖高手。
暗中的高手看仰临犹豫,纷纷踹开窗子进来,泫凰下意识拉住仰临的衣摆。
仰临本来就犹豫,泫凰拽他衣服寻求他的保护,他就更不想杀了,一时间忘了自己为谁做事,来此的目的,挡在泫凰身前面对那些刺客。
“真是新鲜。”别的刺客嗤笑。
“我就说姜禹谦那等贵族少爷连苦都没吃过,哪有什么意志,看他侍从都是一副娇养的懦夫样。”
“别废话了,杀。”
刺客们不再说话,真刀真枪的上来。泫凰只是没这样近的见过冲向自己的刀剑,害怕之余只能靠近唯一认识的人。
仰临功夫不错,但也就足够在京中路上保护侯爵家的公子,谋逆行刺就太勉强了。
几招下来受了伤,刺客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仰临小兄弟,别忘了你来是做什么的。”
“抹了算了。”
“不能抹,抹了没法儿和姜禹谦交代,他本就觉得咱们不听他的,得留着他侍从一口气,回去说明白了今天的事,如何处置是姜禹谦自己的事。”
“有理,滚后头去。”
仰临看了一眼盯着他的泫凰,终究还是自己的命重要,翻窗子先跑了。
泫凰听着外头有好些人跑过来,心想自家护卫都哪去了,刺客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告诉他宗姬能打的侍卫被调虎离山了大半,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
门被一脚踹开,说话的刺客胸口忽然冒出来了剑尖儿,人就被扎透了。他低头看下去,剑尖儿消失,他失去支撑倒下去。
“钦尧。”泫凰喊他名字,想起来仰临说的巧岫已经死了,山崩海啸般的痛哭仿佛要把她埋在翻掘的土地下,她想起来巧岫死了,姜禹谦的人杀的。
即便不死,也不再是从前与自己交好的巧岫了,眼前段钦尧跟刺客打斗的画面好像离自己很遥远,就像出生和往生那么远。
姜漫秋的孩子养在沈琉的宫里,孩子的生母姜漫秋躺在妃陵之下。
好像过去了几十年,可事实是只过了一年,一年前她们还在学堂里念书写字,再过几年她的孩子都要去学堂念书写字了。
好快的变化,好促狭的女子一生。泫凰去捡不知道是谁掉在地上的刀,压抑忍不住要发泄。
有刺客眼尖注意到泫凰,干脆不想活了,趁段钦尧不备挥剑向泫凰而来。
段钦尧顾不上自己,躲闪不及被看在肩膀,疼得剑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他用尽所有力气跳过来挡在泫凰身前。
浔王府的人来了,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这些刺客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段钦尧打的差不多了,浔王府的人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所有人。
“钦尧…”泫凰捂着段钦尧噗噗冒血的肩膀,她用力的想把血给堵住,可是于事无补。
瑾持跟在后面进来,“快叫御医。”
“宗姬府不安全。”段钦尧说:“你跟我走吧。”
“背靠浔王府都不安全,那就没别的安全之地了。”泫凰说。
段钦尧眼神坚决,他烦透了现在的一切,从前可以为了泫凰忍,可他发现泫凰也在忍,那他不想忍了:“一起走。”
“好,一起走。”泫凰说:“但是等你伤好了…”
“不必等,就走。”段钦尧站起身,用没受伤的手臂搂住泫凰。
瑾持在身后看着:“姐,你不要娘了吗?”
在瑾持问之前,泫凰没意识到这是个深重的选择,要是走了就不再回来了吗?那自己折腾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走了算什么。
段钦尧没什么表情,但眼里是掩藏不住的乞求,好像在说求你跟我走吧。
泫凰无法拒绝他,也想象不到没有了他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每一次见过那些自己安插在各处的细作后,她都觉得恐惧和无力。
只有看到自己身边唯一平稳安定的段钦尧才会觉得心安,在风起云涌的古氏一族中挣扎,要是心再无安稳的栖息地,那她真的要淹死在权争中了。
“走吧。”泫凰说。
她有预感,此时让段钦尧一个人走了,那以后就再难见到,前些日子已经因为自己的冷漠让段钦尧不辞而别。
段钦尧走后她吃饭不香,睡觉觉得冷,哪里都不好,哪里都不对了。
他们到了京中偏僻之处的宅子,这是苏绝在京中时住过的旧宅,段钦尧自己给自己上药包扎,泫凰不会。
泫凰看着段钦尧笨拙的用单手包扎自己,很抱歉的说:“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的很多。”段钦尧说:“你懂朝堂,会权争,善解人心和人性。”
“一知半解,总是出错。”泫凰补充。
段钦尧摇头:“你缺的是见识。”
“我缺见识?”
段钦尧解释:“缺摄政王府宗姬对平民百姓的见识,缺对寒窗苦读科考入仕的朝臣之见识,缺对幼年尊严被践踏能屈至极的弄臣之见识,缺对正途不顺转而不择手段的谋臣之见识,缺对…”
段钦尧住口了,他发觉泫凰的脸色太差,自己说的或许太严重。“对不住,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你说的对。”泫凰似乎无所谓,袖口中的手握紧了拳头。
宁折从外头回来,走进来说:“公子,仰临死了。”
“死有余辜。”段钦尧说:“他想对宗姬行刺。”
宁折有些沮丧,泫凰看得出来,对他说:“若是姜禹谦此时来不及给他收尸,你想葬他就葬吧。”
宁折没说话,眼神有波动。泫凰问他:“宁折,你杀过人吗?”
“杀人不容易。”宁折说。
宁折不会因为姜漫秋和佟巧岫的死觉得感伤,沈佑家抄家待审也不会让他觉得唏嘘,那些对他来说不算天方夜谭也算痴人说梦。
但仰临的死不一样,在荣王府学堂最初的那些孩子中,浔王府赐了四个小厮,倚树给了凌淞,宁折给了段钦尧,仰临给了姜禹谦。
因为前不久浔王故意气林玉鸿,把叫执玉的小厮赐给了林宜礼。
当年姜候和段国公两家聚在一起庆祝,于他们而言的荣耀之事,其实只是浔王府同自己亲信林将军的玩笑。
姜禹谦颠沛流离的一年实际上是他的逃出生天,浔王不过是在教训越权的女儿罢了,若哪天泫凰示个好,姜禹谦早就被捉拿回京。
如今是泫凰知道自己的渺小后慌不择路,选了这条莽撞的小径,封了历月郡主之位,赐了凌淞的爵位,抄了沈家大房,才让本就没有前程的姜禹谦挣扎出点苗头来。
宁折帮段钦尧包扎好了伤就出去了,泫凰看着段钦尧。
段钦尧也同样看着她,寒冬雪夜在山上被贼人打个半死的段钦尧都没见到泫凰一滴眼泪,此时却见到了。
泫凰看着他:“我好想你。”
“我也是。”段钦尧叹息,好多不满好多不解,甚至后悔自己当时决心娶她,还不如像凌淞一样做她最忠诚的朋友。
但现在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人,段钦尧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被姜候和厪月宗姬整日叮嘱谦逊不要惹事,咱们家只剩虚的不能再虚的爵位,没有半点权势的姜禹谦,会对天不怕,地不怕却肯对自己温顺依赖的佟巧思。
他的自卑和对勇敢的渴望,都被佟巧思一个人填补,他无可救药的为佟巧思上刀山下火海,在青州没站稳脚的飘零时刻也觉得好爽快。
段钦尧也在看到泫凰的第一眼溺亡似的沉沦了,他以为自己会向往一位爱自己的人,毕竟那是自己一辈子求认不得的东西。
遇到明艳的泫凰之后,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眼睛总跟着她跑,后来明白了,缺爱的人未必都会爱上爱自己的人,倒是会飞儿扑火的朝着不缺爱的人追去。
宁折又回来了:“公子,姜禹谦似乎有兵马。”
段钦尧皱眉看向他,不满意这点事一定要现在来说。
“还有。”宁折说:“国公爷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