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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明朝,再也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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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默默地退出我的身体,在我身边躺下,“你退下吧。”
方才破身时撕裂般的疼痛尚未消散,此刻耳边冷漠似冰的言语使得我连哭都觉得屈辱。
一阵阴凉的秋风,带着已枯萎的楸树叶,蹿进空荡荡的大殿,吹起无数轻盈的帐幔,在烛火跳动的映照下,弥散沉静的光泽。
我用绣满花纹的衣袖狠狠抹干眼泪,忍着□□的剧痛,穿好血迹斑斑的裤子,下床。
“朱由检,”我回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床帏内,开口道,“田贵妃是被你害死的。”嗓子哑哑的,声音却出奇的带着愉悦。
崇祯躺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朱由检,”我按压着胸口沉闷的淤积,道,“玄机慈应真君(田妃的小儿子,崇祯五子,朱三太子)也是被你害死的!”
崇祯依旧毫无声息,空气中被风吹散的哀愁一瞬间像是又凝结了。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说这种话,说这种历史中记载不详的事情,就能让崇祯难受了么?就能减轻他对我的伤害了么?
我吸吸鼻子,转身。
“朕知道。所以,才有今晚的事。”崇祯的声音有些颤抖。
今晚的事?田淑英?
我停住脚步,讽刺道:“一个五岁小孩说的话你也信?!就算你杀光外戚,太子和定王都不会死!”
崇祯嗖地坐起,黑暗中一双眸子惊人的凉,直刺心肺,让人瑟瑟发抖。
“你知道什么?”崇祯的声音隐忍着怒火和痛苦。
“我说,”我笑了,仰起脸让泪水倒回,“玄机慈应真君是被吓死的。是被鬼吓死的。那个鬼现在还在宫里•••呃——”
脖颈被扣住,肺里的空气停滞,脸跟着涨热疼痛,就在我以为快被掐死的时候,崇祯松开手。
“咳咳•••”我无力地倒地,大口地喘息。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崇祯俯视我,已几缕长发在暗夜凉风中散乱,时不时和游浮的帐幔相触。
我抬头对上崇祯的眼睛,笑道:“提皇爷捉鬼。”
崇祯盯着我,缓缓道:“鬼是谁?谁是鬼?”
我爬起身,将微开的窗户拉开,任带着泥土气息的狂风夹杂着枯叶乱花吹乱我的发、锦袍、书案上的纸、帷帐•••窗扇啪啪乱响,接着整个大殿都是风的声音了。呼呼呼——
我转身,对崇祯微笑。
衣袍乱舞的崇祯眯着眼防避杂尘,却在我的一笑中呆愣了。
我轻轻道:“那个鬼,”伸手指向崇祯身后,“在那。”
崇祯惊骇地转过身看那一片漆黑,却发现空无一物,继而恼怒地回身看我。
“鬼,很会骗人。你看到的、听到的可能都是鬼的伎俩,让你相信她。而你不愿去信的、心里排斥的却常常是真的。”我走向他,踮起脚冲他的耳朵悄悄说:“皇爷你确定,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看得到臣妾么?”
风声呼呼吹,使得我的声音在黑夜中有些变音。
崇祯低头睁大了眼睛看我,颤声道:“你、你••••••”
“是我。”我抓起崇祯的右手,我的手一向冰凉,即使是夏天也冰冰的。很多现代女生身体虚,手脚都是四季冰凉。
崇祯张张嘴想说什么。
我厉声道:“你是害死我们母子的!”
崇祯欲抽回手,我却死死地抓牢,对上他因酒醉和恐惧发空的眸子,“鬼在你身体里很久了,朱由检!”
不想,崇祯竟没有推开我,而是紧紧地抱住我,喊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朕知道,是你!不管你是人是鬼!回来就好。你要杀谁,朕就杀谁。你说谁是鬼,谁就是鬼!”
“我要杀皇后周—玉—凤。”
“杀她!杀她!”
“杀袁妃。”
“杀她!”
我自嘲地笑了笑,像抚婴儿般轻抚崇祯的背,“我开玩笑的。皇爷,告诉臣妾,内帑在哪?”
崇祯眼神迷离地抚摸我的脸,像做错事的孩子般,闷闷道:“没有内帑。你的钱都被朕花光了,对不起。”
“没有内帑?!”我惊诧,“七千五百万两银子哪里去了?你都花了?败家子!你什么时候花光的?!”
崇祯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摇了摇,声音依旧闷闷的,“茜子你说过,有七千五百万两就会离开朕。可是,内帑里一直没有多少钱,就算你往里送,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离开朕了?所以,你走了以后,朕就把你存的钱都花了。”
我苦笑不得,这也太可笑了吧?可是肩上传来的湿意和崇祯声音里的伤痛却又让我心里发酸。而且,崇祯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说谎。
许久,崇祯不再说话。估计折腾大半夜也该睡了。我推开他,任他在又冷又湿的地上呼呼大睡。
自己偷偷摸摸回了交泰殿的宫人“宿舍”,现在清黎死了,就我一个人住了。我也不在顾及,直接把联络器拿了出来。
拨通以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田茜子!田茜子!听不听得见?!”
“是!阎教授,我是田茜子。”
“太好了,你没失踪。已然安全抵达了么?”
“是的,我很安全。”我已经不耐烦再呆在这个朝代了,所以也就不跟阎教授讲这边的乱七八糟历史,以免他又来任务。
“内帑呢?你找到没有?被李自成拿走没有?”
“内帑找到了。里面没有钱。”
“••••••”
“阎教授?”
“不可能!我的研究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一定是你搞错了,弄成别的库房。国库里很可能没钱,内帑肯定有!”
“阎教授,”我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如此肯定,“我没有搞错,是崇祯皇帝亲口对我说的。”
“你见到了崇祯皇帝?!”阎教授也激动起来,“他为什么告诉你?而且他这个人生性多疑,怎么可能告诉你真话?”
“我•••”我实话实说,“我给他拍了香。”
“拍香!?”阎教授的声音陡然飙升了好几个分贝。
“是的。所以他不可能说谎。”我肯定。刚刚被崇祯抱着的时候,我表面是在轻抚他的背,实际趁机给他拍了香。想想现代的骗子可以通过拍香,拐卖人口,套取银行密码,就知道它的威力了。
“不!你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不可能!”
阎教授兀自在那里说着。
这时,“哪来的男人声音?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糟了,被听到了,宫人住的地方哪来的好隔音?
“阎教授!阎教授快带我回去!现在!危险危险!”我急道,手忙脚乱地套起防辐射衣。
阎教授听了,半天不回答。
我的房门已经被敲响:“田茜子,快开门!”依稀是皇后身边的新宠,那个嗓音沙哑的宫女。
“好•••”阎教授的声音有点不对劲,我当时也心慌意乱地没注意,“我现在就带你回来。”
正说着,房门被踢开。
而这时,一道强光由联络器射出,照亮了整个交泰殿。
我闭上眼睛。
明朝,再也不用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