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中有盗》说书小二

3、相遇（三）

　　空间并不大，躺了十一个成年男子——半米高的地方，别说是成年男子，就是七岁小孩儿恐怕也不能坐着。
　　赖皮所在的地方有一个监视器，所以监控的重任就交给他，一二和高手还有雇主则躺在角落里，面对的只有黑暗。
　　高手一半的身体压在一二的身上，甚至能闻到他用的洗发水是橙子味的。
　　一二不知被他压得有些肩酸，却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观察着高手。
　　高手则默默地看着外面。
　　“别看了，那边有监视器，让他们盯着好了。”一二在高手的耳边轻轻吹着气，低声笑着说。
　　高手并不理会他。
　　一二此生，最郁闷两种事情——没有雇主，没人搭理。
　　所以，为了让高手理他一下子，他继续在高手耳边轻轻吹气，低声说：“你压得我肩膀疼。”
　　高手有些不耐烦地向一侧让了让。
　　“别让了，反正你不压着我就得压着他。”一二向高手靠了靠，小声说，“我看还是压我比较好，毕竟我风流倜傥潇洒无双。”
　　那人终于不耐烦了，猛地一回身扣住了一二的喉咙，用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一二被他掐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那人见他得了教训，又翻身躺下，继续盯着顶棚。
　　一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发出任何声音。
　　“真凶。”一二揉着自己的脖子，依旧没有得到教训似的凑过去轻声说。
　　就在那人准备再次发飙的时候，一二终于对另一侧的人说：“兄弟让让，这面有怪兽。”
　　忽略掉那人冷冰冰瞥来的目光，一二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睛装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二突然听见那个人低声说：“走了。”
　　差不多相同的时候，赖皮在一边大咧咧地说：“MD！终于走了！出去了出去了！安全了！”

　　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一二心中有些气闷，一是因为自小讨厌密闭空间，二来是有些不忿：连续两天出来活动，连续两天空手而归，还白搭进去了一把匕首，赔大了。
　　不过……
　　回头看看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给中年男子看的那人，一二笑了笑，等一下就会有一笔不错的钱数进账了，也算是没白忙了两天。
　　而赖皮却从后面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愤慨的说：“那两个男的是谁呀？值得你出卖朋友？！”
　　一二却瞥了他一眼，搭着他的肩膀说：“这要怪你自己，谁让你把赌场开在这么个闹市区的？再说了，靠赌场那些小把戏骗老百姓的钱，也亏心嘛。”
　　“我呸！”赖皮极为不爽的呸了一口，“你不亏心？都是捞偏门的，你小子比我高贵多少么？狗尾巴草还装什么出水芙蓉？恶不恶心？”说着，愤恨地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这时，那人已经将玻璃珠子给了中年人，中年人拿着那颗珠子，有些激动地千恩万谢着，将手中的箱子给了那人。
　　那人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天青色的碎瓷片，巴掌大小，看起来薄薄的，月光之下，感觉还泛着一层美妙的浮光。
　　一二立刻认定了这是一件好宝贝，心中不免有些可惜这种宝贝竟然只剩碎片了。
　　那人一笑，点点头：“好了，既然货已经验完了，那么我们的交易就已经完成了。”
　　中年男子依旧感激着，哽咽着捧着那颗玻璃珠子离开了。
　　“一颗玻璃珠子，不至于这么激动吧？”一二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不理解的说。
　　那人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你看起来不值钱，也许在别人看来，值千值万。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么？”说着，他又打开了箱子，问。
　　一二捏着下巴：“都碎成这个样子了谁还看得出来呀？不过肯定是好窑口的，我觉得……大概是汝窑或者官窑碎片吧？”
　　那人摇摇头：“这是柴窑，世界上连这种碎片，恐怕也不剩多少了。”
　　“你说这是什么？！”一二一听，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就炸开了。柴窑？就是那个至今没找到窑址的传说中的名窑？“连你都知道这东西世界上连碎片也不剩多少，怎么知道你这一片就是真的？”
　　那人轻快地一笑，关上箱子笑道：“这就是我们层次的差别了，我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可是即使真品放在你的眼前，你也认不出来。好了，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二还沉浸在见到人间至宝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就连被那人挤兑了一番也没有反驳，而是自言自语地说：“能用这么个宝贝换那颗玻璃珠子，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你管别人怎么想的，喂，匕首，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
　　一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急什么急？先到我家怎么样？”
　　没等那人说话，已经开始往家的方向走的一二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说：“昨天在你家，是本相么？”
　　那人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是，我只在家的时候才不戴面具。”
　　一二点点头：“嗯，有道理，不过反正我也看过了，一会儿到了我家，就摘了吧，不然看着别扭。”
　　那人没想到一二会提出这种要求，不免有些发愣，摸摸鼻子，还是决定跟着他走了。
　　匕首这人挺有意思的，那人想。

　　在那人看来，一二的家里乱得有些让人无处下脚。
　　唯一一个干净些的地方只是那个小小的灵位。
　　“坐这儿，”一二并没有自己的房间很乱的自觉，而是指着那个堆着不知多长时间没洗的衣服的沙发，说了一句。
　　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
　　“饿不饿？”端着茶壶，一二溜达到了的冰箱前。
　　偌大的冰箱，只剩下半根葱、一个鸡蛋和一堆方便面。
　　那人随手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衣服，谨慎地找了一块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坐下，摇摇头说：“不饿。”
　　而且就算饿，他也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那次吃了你一顿饭，今天还你一顿。”一二却开始忙着刷锅刷碗了。
　　那人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你做饭？”
　　“手艺比不上你，不过也毒不死你。”一二笑着说。
　　那人也是一笑，开始端详那副遗像。
　　作为大盗的首要技能就是环境适应能力，现在他已经可以对这个所谓的凌乱家表示接受，只是他有些惊讶于照片上的人物。
　　“他是你什么人？”
　　“谁？哦，我师父。”一二一边点火一边做。
　　“嗯——”那人捏着下巴拖长了尾音，“看不出你还是北夜的徒弟。”
　　“你的意思是我很差么？”一二一边搅着下在锅里的方便面，一边探出脑袋来抗议。
　　那人笑了笑，直言不讳的说：“算得上是拉低了你师傅的水准，降低了你师傅的名声，名门犬徒，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哼！”一二大声地用鼻子抗议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将方便面倒在盘子里，连筷子一起递给了那个人。
　　“卖相不好，不过味道我还是有自信的。”看着那人警惕地盯着盘子的表情，一二说了一句。
　　琢磨了很久，那人才敢尝了第一口。
　　果然……很难吃……
　　一二却非常自满地坐到沙发上，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很体贴的说：“太辣了么？我放了些辣酱，要不要给你倒杯水？你累了么？如果累了就洗个澡，卧室在那边，今晚我睡这里。”
　　那人却放下面，站在他的对面双手抱胸，问：“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主要是想还你一个人情而已。”一二很认真的说，“今天我也救了你，你也吃了我的睡了我的，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你是想要回那把匕首？”那人认真地考虑了很久，才得出了这么一个有可能的结论。
　　“不是不是，”一二连忙摇手，“匕首就算我送你了，算是想要交你这个朋友。”
　　“交朋友？”那人不理解的反问了一句。
　　“对呀，不管你是要在这个城市立足还是暂留，交我这个地头蛇一定不会吃亏。”一二笑着说。
　　那人低着头，又开始认真思考了。
　　大约十分钟后，那人拿出匕首，放在了茶几上：“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何况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匕首还给你，算是你今晚救了我的报酬。至于交朋友嘛……”
　　那人一笑：“我也从不和别人交朋友，不过匕首你挺有趣的，我算是认识了一个可靠地交易对象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喂喂喂！”见他真要走，一二连忙起身拉住他，“就算真是交易对象，你也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吧？还有，我不叫匕首，敝姓丁，叫长歌，长歌行的长歌，道上人都叫我一二。你呢？”
　　那人回头挣脱开一二的手，掏出了一张名片在他眼前晃晃后，就离开了。
　　一二拿起那张名片，一面只是画了一个湖一轮明月和几棵柳树，另一面却是两句歪诗：
　　误许青春铸大错，落难西行泪双干。
　　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一二就要把这个“名片”给撕了。
　　老子问你要名字！你这算什么意思么？
　　气呼呼的将名片扔在一边，一二决定：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