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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迟迟春归 ...

  •   黎漾接过姜禾递过来的一块栗子糕,许寒州买的。

      她仰头扔嘴里,全然不顾什么千金小姐的形象,拍了拍手心,甩掉沫子。齁甜,还黏,糊得她嗓子眼难受。

      也不知道姜禾怎么爱吃这玩意儿。

      更不理解的是,她极其认真给出的答案,沈延初这人竟然留下一句“不需要”就扭头走了,把她晾在路当间儿。

      她差点没忍住想问,你们古代男的也这么莫名其妙吗。

      母爱怎么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她画的、设计的、创造的,亲妈对亲儿子不是母爱是什么?
      他不搭理她,那她也不会舔着脸上赶子找罪受!

      黎漾一时没顾得上劝沈延初别整幺蛾子,老实儿地跟她结亲。

      本来想等氛围到了,顺其自然,实在不行出卖色相,反正男的都一个狗样,让他脑子一热把头点了大功告成。

      谁料沈延初还挺纯,跟她搁这谈上感情了,有些东西,你谈感情就废了呀。

      年轻男女们逛累了便各自回府,黎漾却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几人走到当初下马车的位置,姜禾猛然感慨一番,“今天的月亮真圆。”

      啊!

      黎漾拍了下脑门,又在自己脸上一顿狠搓,顾不得脂粉掉没掉,她转身把即将不告而别的沈延初拽到了一旁,准备履行亲妈的义务。

      因为她倏地记起今天是沈延初的生日。

      当时她画好了形象,室友跟查户口似的盘问她男主角的个人信息。

      “延初”是第一个跳进她脑子里的名字,或许承载了很多她对并不存在的另一半的期盼。

      延绵不绝,爱意如初。

      始终如一的坚定。

      她愿沈延初人生圆满,所以索性让他“生”在了正月十五。

      黎漾打算一笑泯了“不需要”的仇,幽幽抬首,眼里盛满很多沈延初永远不会知晓的情绪,似不期而遇,似久别重逢,有对未来的担忧困扰,更多的却是对此时此刻的珍视。

      毕竟不是每个亲妈都有“面对面”给帅逼儿子送祝福的经历。

      又笑是吧。沈延初心想。

      “差点忘了讲,生辰快乐。”

      黎羽棠眼也清澈,声音也清澈,几个字重重落在沈延初的耳朵里,却搅得他心海里的沙石急速旋转,一片浑浊。

      元宵一别,黎漾和沈延初有阵子没见面。但她总觉着这日子跟按了二倍速似的。
      难道是漫画里对应的部分也一笔带过了?

      第六话停在长宁街,第七话就是即将到来的上巳节了。

      正月十五到三月初三,就是粗算也有两个多月,在这里却像翻了一页书那么快。
      邪门儿。

      上巳节这部分已经是她实打实画出来的最后一话了,但这话却格外有意思,哪怕全书都画完,可能都找不到比这话出场人物更多的了。穿进书里的那天晚上她还在修改细节,累得自己腰酸背痛颈椎疼。

      黎漾难得起了个大早,打算好生打扮一番。

      连姜禾都讶异,棠棠向来对结伴出游不感兴趣,说是看见人就烦。怎么今年倒重视起来了?她兀自回忆黎羽棠打正月以来各种神神叨叨的言行举止,若不是想起那位沈公子,她都该往“是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寻思了。

      看来黎羽棠确实很是中意人家。姜禾低头抿着嘴乐。

      黎漾瞥了姜禾一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干嘛笑得这么瘆人啊?

      她一边捯饬自己,一边忖度着这个日子,三月三,堪称大型相亲修罗场,适龄男女相约聚会,正值顶好时节,万物复苏,春心自然萌动。

      马车坐累了便下车步行,走累了,逮到一处景儿,便席地而坐。年轻人嬉笑玩闹,所到之处皆是生机勃勃。

      黎漾择了那件和漫画里一样的衣裳。月白色里衬,淡绿色收腰长裙,丝滑缎面,精致滚边,衬得身段玲珑有致,黑发松松盘成云髻,发间若隐若现一玉簪,摸着凉丝丝,更配这冰肌玉骨。
      当真销魂。

      她给姜禾选了水蓝色百褶凤尾裙,料子薄,怕被风吹透,又在姜禾肩头系上云丝披风,最后满意地拍了拍小姑娘肩膀,说道:“perfect。”

      “泼飞什么?你忘啦,夫人不让我们泼水玩,湿了衣裳让外人瞧去了不说,还容易冻着自己。”姜禾仰着脖子任由黎漾打扮。

      她从小吃穿与黎羽棠并无差别,老爷夫人待她如亲生的,她感动又感激,总是自觉充当小管家、小跟班的身份,倒也乐在其中。

      姜禾生的可爱,大眼睛小圆脸儿,黎漾回回瞅见她都想捧着她脸往她脑门上吧唧亲上一口。
      多好的闺女啊!

      两人收拾利索,跑去东院找黎桉一起走,大哥黎松已经成家,嫂子怀有身孕,他宝贝着自己夫人,怕人多不安全,不跟几个小的凑热闹,黎桉与姜禾同岁,比黎羽棠小两年,自然是要去玩的,至于最小的黎桐,被伯母关着禁闭,没资格出门。

      三人一道上了马车,赶往京郊的繁花岭。

      马车颠簸,黎桉贴心的准备了薄荷糖给两个姐姐,他只比姜禾小一个月,倒是乖乖叫姐,哄得姜禾乐上天。

      黎漾却懂,这是亲生母亲不在了,身为庶子的处世之道。哪怕伯父不偏袒,伯母不怨怼,身份摆在那里,黎桉的每一步,都不会轻松,小心翼翼也好,如履薄冰也罢,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添了那么多细致入微的“眼力见儿”。

      黎漾有点心疼,抬手摸了摸小帅哥的头。

      黎桉嗷一嗓子:“姐,你疯啦?”

      这可是束了好几遍勉强满意的头发!

      黎漾忍着笑意,却暗暗责怪自己,从道理上讲,她对这里所有人母爱泛滥都无可厚非,但就她个人而言,本不是什么情感充沛之人,还是悠着点,一心一意攻克沈延初这关就够了。

      想到沈延初···黎漾问姜禾:“沈公子还是和许寒州一起吧?”

      姜禾对许寒州这人没什么好印象,更难有好脸色:“不晓得。”

      黎桉倒是莫名兴奋,回答道:“那是自然,不只许家少爷,许家二小姐,封家大公子前阵子也凯旋归来了!至于别户人家,也不会少了去。”

      黎漾点头,假笑,心道,好多人啊。

      繁花岭地处京城郊外,山清水秀,虽是初春,也泛着新绿,花期早的,更是争奇斗艳。

      黎桉率先跳下马车,伸手去接姐姐们,姜禾搭着他胳膊下来,黎漾干脆没用扶,倍儿精神地纵身一跃,身轻如燕,颇有种上天入地不在话下的洒脱劲儿。

      远远瞄到河边的几位,想忽视都难,身高长相都太拔尖儿。

      此时沈延初和许寒州的身边,又多了个男人,正是封大将军那驰骋沙场的长子,封行。

      封行跟两人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交情颇深,彼此对彼此那点藏着掖着的东西也都心知肚明。

      他他妈上哪能知道打赢了仗回来,沈延初那孙子竟然问他是谁?

      要不是许寒州已经习惯,用“沈延初最近脑袋被驴踢了”来解释,他非得跟沈延初真刀真枪地比试比试。

      反正他瞧着这人侍卫当得也够憋屈的,白瞎了一身的好功夫。

      看见美人儿,封行消了气,礼貌地上前跟黎羽棠说了句好久不见,又问候了姜禾、黎桉。

      明明子承父业,该是豪迈男儿气吞万里河山的模样,却生得过于漂亮。卸下戎装,放下长/枪的封行,漫不经心间难掩其俊美妖邪。

      这边还在叹一句公子好容貌,那边姜禾已经和许寒州呛了起来。原因无他,俩人不约而同地穿了同色系的衣裳,互相损呢。

      黎漾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怎么是她故意的呢,尊重原著罢了。

      她开心着,眼神却飘,直到和正在看她的沈延初对视,黎漾才察觉到自己原来在找他。

      上扬的嘴角霎时止住了。

      羞愧、窘迫、无措,什么都有,却都抵不过一瞬间的心照不宣。

      沈延初一身利落黑衣,抱臂而立,不开口,也不挪开视线。

      黎漾索性也不说话,定睛瞅他,毫不示弱。

      不知道在较哪门子劲。

      “······”沈延初败下阵来,问她:“你看我做什么?”
      “不是你先看的我么?”黎漾挑眉。

      开始了是吧。沈延初想。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沈延初说:“我——”
      黎漾:“你——”

      两人同时说话,不料被一道悦耳的声音横插。

      “沈侍卫——过来钓鱼呀!”

      黎漾用脚后跟都能猜到是谁。

      许寒溪从河边跑来,把竿子随便塞到了跟着她的黎桉怀里。

      “羽棠,你也一起吧?”许寒溪象征性地问一句,心里却盼着黎羽棠拒绝。

      黎漾岂会不知,她遂了许寒溪的意,“不了,我不喜欢钓鱼。”

      许寒溪“哦”了声表示遗憾,再遗憾也没耽误她扯着沈延初去河边。

      沈延初头都没低下,用手臂拂掉了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手。

      他说:“我也不去了,我不会钓鱼。”

      许寒溪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没关系,我教你。”

      黎漾看热闹,根本不想阻止,何况按照之后的情节,她早晚得过去。

      山脚下这条小河刚化开不久,正是钓鱼的好时机,河岸上垂柳发了芽,青草冒了尖,嫩绿间点缀几处野花,黄的,蓝的,随风摇曳着脆弱却挺拔的身姿。

      钓鱼的人不少,许寒州和封行也过去了,沈延初只好跟上,要不然就得和黎大小姐杵那干瞪眼儿。

      姜禾在黎漾身边坐下,揪了朵花摆弄着。

      黎漾看着沈延初的侧影,这人即使坐在小凳上,也不窝着颓着,好像脊梁骨天生就硬,劲儿劲儿得谁也捶不倒,沈延初两条长腿往前随意一支,手扶着钓鱼竿。

      黎漾突然说:“前方高能。”

      姜禾没听明白,想再问时,黎漾已经起身往河边走了。

      许寒溪在沈延初身边转悠着,时不时摆正一下他的姿势。

      “唰——”
      一条鱼被弯得快折了的鱼竿带离河面,破水而出,稀里哗啦的。

      嗯?
      黎漾顿住,她千真万确地记得,沈延初是没钓上来鱼的。

      她加快脚步走向沈延初,心里的疑惑在看见许寒溪激动、赞赏、甚至爱慕的神情中变了味儿、拐了弯儿。

      沈延初抬手就去抓鱼,看来是真没钓过。

      她开口阻拦:“哎!不能直接碰!”
      手心温度那么高,鱼不得活蹦乱跳地甩你一身水啊。

      沈延初扭头看她。
      黎漾直接攥着沈延初冰凉的手腕,一同浸到了身旁盛了水的桶里。

      一瞬间,她仿佛又听到蝴蝶振翅而飞,而浸没双手的是那千尺寒潭。

      咕噜咕噜咕噜,耳边的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地聚集、收紧、破灭。

      那只手慢慢向上反握住了她。如同抓住生的希望。

      她感觉整个人都被巨大气泡包裹,旋转,先是无限扩大,再顷刻间缩小,缩小,直到小成一个点。

      恍惚间,点变成线。

      黎漾猛然睁开眼,眼前是她的房间。

      端端窝在她身边打着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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