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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谢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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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徐行不去温泉,莫何也没去。
不知道叶徐行是因为什么,但莫何清楚自己,他这会儿纯粹是被叶徐行刺激到了,分不出心思应付别人。
连群里消息都只有叶徐行回复。
莫何回房间直奔浴室,一个澡洗了将近两个小时,出来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过去,朦朦胧胧做了一整晚的梦。
好梦。
梦里高兴,醒来也高兴,莫何第二天见着谁都是笑模样,魅力比前一天更胜一筹,微信好友新添了二三十个。
虽然是跟着叶徐行来的,而且一副心思全挂在叶徐行身上,但莫何没时时刻刻地跟叶徐行待在一起。有的几人一组约着去玩点什么,来问莫何去不去,如果是感兴趣的他就应着一起去了,也不会专程告诉叶徐行。
【叶徐行:在干什么?】
莫何拍了张采摘园的照片发给他。
【MH:[图片]】
【MH:摘桃,你呢?】
【叶徐行:在台球厅。】
莫何先没回复,继续在树枝上的金黄油蟠里挑挑拣拣,又大又漂亮的桃子摘了满篮。
大部分邮寄给莫砚秋,单独拿出来十几个洗净擦干装进袋里拎着。
“莫何,那边还有西梅园,去摘吗?”
“我不去了,”莫何暂停打字,抬头对一起来的几人说,“你们去吧,我一会儿去找叶徐行。”
几个人一听他要找叶徐行都理所应当地放人,其中有个人还告诉莫何说:“叶律他们在南边楼打台球,那会儿钱律在群里发照片了。”
莫何点头应下:“好,谢谢。”
庄园的代步车就在路边候着,莫何提着一袋桃上了最前面一辆,说:“去台球厅。”
这边比市里凉快些,四周入眼全是绿油油的植被,代步车速度不太快,风迎面裹挟着花果香吹过来,格外惬意。
【莫何:吃桃吗?】
叶徐行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问:【摘完了?】
【莫何:到门外了】
叶徐行再次抬头,方才关闭的玻璃门被侍者推开,莫何带着点笑意,朝他这里来。
“莫何来了,”老钱故意闹他,“来查岗啊?”
莫何抬抬手,袋子里的金黄桃子随着他动作微微摇晃:“来送桃,吃吗?洗过了。”
“吃吃吃。”
从进门开始分了一圈,莫何拎着余下的几个走到站在最里面的叶徐行旁边,半路从桌上抽了张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
扁扁的油蟠吃起来快,老钱捏着三两口啃剩的桃核要扔,一扭头正看见莫何给叶徐行递湿巾的场景。
“待遇真是不一样啊,”老钱撞撞旁边的人,问,“怎么咱们就没湿巾,显得多不讲卫生。”
旁边的人煞有其事说他:“你看,找不准定位了吧?自我认知太不明确,你能和叶律一样吗?”
“那肯定不能。”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莫何听着笑意渐深,没搭话。
老钱去拿了一沓湿巾扔给几个人分,慢条斯理把手上沾的桃汁擦干净,越看最里头那俩人越有事。
他问了好几回,叶徐行还一直嘴硬说没成。苍天明鉴,这跟成了有什么区别?
就差晚上睡一张床了吧?
不得不说,养眼的人待在一块儿看着都舒坦,老钱不打扰在后面一站一坐说悄悄话的人,招呼同事新开一局黑八。
球杆击打声和球体碰撞声不断响起,莫何随意坐在一张空球桌边缘,问叶徐行:“我们来一局?”
“可以,”叶徐行问,“玩什么?”
最常见普及的肯定是黑八,但莫何从他的话里分析出别的:“你都会玩吗?”
“都会一点。”
又是会一点。
之前说到象棋,叶徐行也说会一点,但正经能和封叔有来有回。莫何对于象棋没什么兴趣,旁观不出水准高低,但他知道,封叔的象棋下得很好,很多头发花白的老将因为象棋和封叔成为忘年交。
而且以莫何对叶徐行的了解,出于首次登门拜访的考虑,那两盘象棋,叶徐行应该没尽全力。
现在又是会一点,莫何当然不能真以为他只会一点。
黑八找谁都能玩,莫何问:“斯诺克?”
叶徐行答应:“可以。”
两人朝稍远些的斯诺克球台去,有工作人员上前开桌。
基于叶徐行的“会一点”,莫何开球开得很谨慎。
斯诺克是积分制,1颗白球,15颗红球,6颗彩球,用白球击打其他球入袋,红球计1分,彩球按照黄、绿、棕、蓝、粉、黑的顺序分别计2-7分,犯规罚4-7分,最终得分高者获胜。
一开始要交替击打红球和彩球,开局进球对莫何而言轻而易举,但他没着急得分。
莫何右腿笔直,左腿侧弯,上身伏低放平,找准角度巧力一击,让白球几经转向精准停在了绿球后方。
斯诺克本质是障碍球,比起连续得分,它更多的妙处在于防守——设置障碍,迫使对方罚分。
叶徐行稍显仓促地从因为姿势凸显的腰臀部位挪开视线,等看清球台上的局面后,又无声弯了弯唇。
莫何总是给他很多意外,而所有或大或小的意外,放在莫何身上都格外合情合理。
比如现在的障碍赛。
叶徐行摒弃杂念把全部注意力放到白球上,轻轻一推,解球成功并且没有给莫何的下一杆留机会。
足有六七分钟的时间,白球不是贴在顶库就是底库,两个人一直在进行安全球的较量。棋逢对手的共振感难以言喻,莫何情绪愈发高扬,心口仿佛有蝶群齐齐扇动翅膀。
人在情绪高涨的时候胜负欲会更强,长台进红、围黑,莫何打破僵局后分数急速攀升,单杆拿到42分。
莫何有过许多次一杆清台的记录,何况现在红球已经散开,他对0封势在必得。
叶徐行也看出来了。
他对输或赢不太在意,只放松欣赏莫何的精湛娴熟。
旁边有瓶装水,叶徐行没放下球杆,拿起一瓶,末尾三指和手掌固定瓶身,拇指食指拧开瓶盖。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单手开盖喝水的动作在他这里轻而易举。
一颗简单的红球,可莫何晃了神,角度略一偏差失了手。
失误在哪里都常见,莫何没气恼,连零星叹息都没有,他看着叶徐行随手把那瓶水搁在一旁,只听见自己心跳格外响。
一局斯诺克打了不短时间,叶徐行给莫何递了瓶水。
“谢谢。”
莫何目光在叶徐行手背的骨节青筋上一扫而过,听见稍远位置老钱的说话声,想起他昨天说叶徐行在玩的方面很没劲。
未免太不符实。
“你平时玩斯诺克多吗?”莫何问。
“不算多。”叶徐行说。
不算多还能有这样的水平,过于恐怖了。
“专门练过?”
“对,”叶徐行说,“刚毕业的时候为了案源,练了很长时间。”
“案源?”
“嗯,没案源就没钱赚,名气不够别人信不过,想接赚钱的案子,只能投其所好、自我推销。”
他说得坦然,莫何却生出几丝心酸,连带着意识到别的:“如果是你不喜欢的事,不用为了陪我去做。”
叶徐行神情微怔,握着水的手指不自觉紧了下,又放松。
“没有,很多事,我其实没有所谓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叶徐行缓声解释,末了说,“刚才那一局很尽兴。”
莫何笑了:“我也一样。”
他们没往人群里走,绕道从侧门离开。
“晚上有安排吗?”莫何问他。
叶徐行说:“没安排。”
“那我们去山上露营吧,”莫何朝叶徐行侧转过身,神色是少见的生动,“早点出发能看日落,据说今天有晚霞。夏末最适合露营,明早还能看日出。”
叶徐行脚步一顿,答应说:“好。”
山顶视野开阔,六点十六分,西边天空已经开始徐徐染色。
头顶正上方还是天蓝,越往西,粉紫交加的色彩越是秾艳,再往地平线去,蓝紫混了胭脂的天空又与浅金衔接,映出夕阳余光。
几分钟的光景,天地相交处的浅金变作灿烂金黄,如同一团火烈烈烧起,烧出热烈厚重的漫天橙红。
“好美……”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此时此刻在满天浓郁色彩之下的震撼。
“是啊,”叶徐行两手在后放松撑着身子,“还好听你的,没错过。”
这一分,这一秒,叶徐行和他感受同一份震撼,共享同一日黄昏。
莫何不再看天空晚霞,身边好风景,更胜。
叶徐行在他西侧,莫何转移视线并不经意,远处山峦变作近处鼻梁高挺,绚丽霞光尽数落于那双总沉稳镇定的眼睛。
“谢谢,我……”叶徐行转过头,没想到正对上莫何的目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已经停留多久的,直白、热切的注视。
落日短暂,余晖渐弱,话音无声消逝,时间一瞬静止。
“叶徐行,我要讨个谢礼。”
“什——”叶徐行瞳孔遽然一缩。
嘴唇传来的触碰意味着什么再简单不过,可叶徐行的理解能力却轰然坍塌一般,反应不出,辨别无果。
直到细微湿润滑过,叶徐行猛地推开莫何。
理智归位,如梦骤醒。
天彻底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