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特工》赤华生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划

　　小院和之前李生找的庭院布局类似，房间管够，只不过院落更大了一圈，黄土围墙，茅草屋顶，简陋了些，可这里地处边缘山林，也安全了不少。

　　陆文曼从住处坐黄包车要二十来分钟，下车还要走上一段土路，敲开门时已经十点。

　　今晚无风，天气闷热。屋里让人透不过气。

　　林念端着一盆凉水进屋，拧了两张凉手帕递给桌前二人。

　　接过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暑热顿时消去不少。

　　“有突发、情况？”李生仔细着问。

　　“今天我和一名实习医生被老师秘密带到日军部做了个演示实验。”

　　“做实验？！”

　　对面两人一听，都发了懵。陆文曼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行，怎么会和实验扯上关系？

　　她赶紧解释：“忘了跟你们说，战地医院驻资者是个日本人，所以里面有很多日本医生。我的老师藤本一郎就是日本的医学教授。一直以来，他都是边带学生，边做研究，医院里有他专属的一个地下实验室。”

　　林念食指来回婆娑杯沿，略加思忖后，问道：“你们今天做的什么实验？”

　　“毒气实验。”

　　陆文曼一脸郑重，“这种毒气名叫路易斯，无色，有天竺葵的味道，活物一旦接触，半个小时内就会出现呼吸衰竭，命悬一线。”

　　李生心头一跳，顿觉这事有蹊跷。

　　“我们带着设备直接去了会议室，当时只有远藤和山口两人在。老师似乎和远藤很要熟，打了个招呼，就让我们开始了。起初是拿小白鼠当目标，后来……”

　　仿佛陷入白天的回忆里，她眼睛定定望着桌上的煤油灯，声音染上恐惧：“我本以为结束了，可没想到！远藤竟叫人押来一个死囚犯，让我们给他注射这种毒液。”

　　“什么？！”

　　李生正踱着步，听她说完，猛一转身，眼里喷着火，咬牙切齿：“这群畜生！”

　　屋里骤然冷了几度，林念神色凝重，煤油灯的光铺在他脸上，不再是炙热，而是幽冷，他默默攥紧桌下的拳头。

　　“老师说现在还没测算好剂量，活人实验体太珍贵，不能贸然浪费。”

　　陆文曼叹了口气，释怀后又继续说出自己的担忧：“这件事后，两人在屋里聊了很久，我和另一名同学等在门外，隐约听计划这个词儿，结合今天的实验，我怕是……”

　　她停住声音，噤若寒蝉，后面什么答案，大家心知肚明。

　　李生计算了下敌我力量，心里瞬间发凉：“如果真是你说的日本人要搞什么歹毒的计划，南城可真就要成人间地狱了。”

　　想要对抗日军，他们如今力量悬殊。部队主力现在全集中在前线，不可能及时赶到。

　　“他们目前只到实验阶段，说明还没形成完整的杀伤武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拿到他们的作战计划。”林念平静道。

　　李生颇为同意地点点头：“天不绝人！没弄清真相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他掉过头，问：“文曼，你还能接触到这实验？”

　　“应该还会去军部，至于什么时候……无法猜到。”

　　“那就好！”

　　李生一拍桌子，下定决心：“我立马通知上线，请求支援。你时刻保持警惕，无论在医院还是军部，想尽办法弄到他们有关实验计划的所有情报！”

　　“好！”

　　陆文曼认真地回答完，突然又想起件事。“对了！我今天在军部遇到一个人，叫苏冷月。”

　　“他怎么了？！”

　　正在思考的林念听到名字，立马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问话的声音轻微打颤，不仔细听，没人发现。

　　陆文曼不清楚两人关系，只以为他是下意识的行为。毕竟，被囚禁在日军部，大部分都是无辜的人。

　　“山口散了会，要我们去他房里照看一个病人，当时那人发高烧，躺在床上说胡话，我是从他说的话里隐约听到这几个字，猜想这应该是他的名字。”

　　“他生病了……”林念轻声自语，失神地低下头，陷入自责。

　　“你认识他？”陆文曼有些好奇。

　　林念点点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得去救他。”

　　他语气极轻，说的却是一字一顿。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陆文曼大吃一惊，当即抬头看李生，对方冲他点头默认。

　　怎么会？！

　　那张瘦削干净的脸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两人眉眼间竟出奇得相似！

　　与此同时，她也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看病的时候，那间卧室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守满人，个个配备精良的机枪，山口一直站在床前，不曾离开半步，似乎很重视他。

　　或者说……她能感觉的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人我们必须救！”李生拍着林念的肩膀，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即使刀架脖子上，不也得想个万全之策，别上了鬼子的当吗？”

　　“他要是撑不过这个万全之策想出来呢？！”林念情绪突然崩溃，握着的拳头狠狠砸向桌面。

　　这样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山口对苏冷月有多无情，从那次地牢里的逼迫就知道！他怕对方哪天厌倦了，会做出多可怕的事，更怕苏冷月自己坚持不下去，往绝路上走！

　　被他这一吼，李生也懵了。林念极少现出情绪失控的状态，即使面对叶云飞，也能保持一两分理智。

　　陆文曼也满脸惊慌地抬头看他，拿不定主意了。

　　屋里静得窒息。

　　林念打开紧握的拳头，从失控中平静下来，沙哑道：“对不起……我……”

　　李生站起来握住他肩膀，“我保证，一定能把人救出来！”

　　林念抬头与他对视，那双眼睛里透着坚毅和冷静。

　　关心则乱！如今，怎会连最基本的镇定也做不到了？

　　“如果让他出了日军部，我们的人就有机会。”陆文曼看向二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她在大脑里搜寻到的唯一能救人的机会。

　　“出日军部……？”李生好奇。

　　“听戏。”林念眼里突然闪光，“去戏院听戏，我们的人埋伏在里面。”

　　“这主意不错！”陆文曼也赞同道，“下次去军部，我想办法告诉他。”

　　李生也觉出这点子的可实施性，随后提醒道：“你接触苏冷月时，一定要提防他身边那个山口，此人太聪明，看得又紧，你俩接触太多，会引起注意。”

　　“好，我会掌握好分寸。”

　　说完这句，三人又陷入沉默。

　　营救计划只是初步打算，最关键的还要看苏冷月能否骗过山口，顺利出了日本人的魔窟。

　　屋里的光忽明忽暗，热空气在屋里来回翻腾，开着门也还散不去。昏沉沉的光，柔和模糊地打在四面土墙上，照的人影晃悠悠，一如他们各自的心飘摇不定。前路未卜，又徒增突变，这条路上，每走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喝绿豆汤吗？”

　　一个声音从门口幽幽传来，清冷中还捎带着一缕凉爽吹进来，三人瞬间清醒。

　　林念背对门口，一听到声，便回过头寻找。右眼视力下降，看东西总要比别人慢上半拍。

　　可他这一看不要紧，再看差点把喝下去的茶水笑出来。
　　叶云飞个子挺拔，穿着白衬衫配上黑粗布半围裙，立在门口颇有些门童之势。

　　此刻，只见他扒着门框，露出半个身子，胳膊招摇不止住。叫人看了，莫名有些……不伦不类。

　　“你做的？！”林念看着他惊奇地问。

　　另外两人被炸醒，表情也从压抑逐渐现出惊讶。

　　叶云飞不管那些，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两分钟，再出现，手里多了个方形木制托盘，上面工工整整摆着三碗绿豆汤，颇有三碗不过岗的架势。

　　“你们先尝尝味道。”将黑黝黝的陶碗端到面前，叶大少爷有些得意。

　　李生低头望着碗里淡淡莹光的汤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绷住。

　　“这么多年，应该是你第一次下厨房，老爷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他一边自我感动，一边端起碗朝嘴里送，一饮而尽。

　　一旁的林念快速从如何拯救苏冷月的深思里抽离出来，低头看看面前方桌上的绿豆汤，有些怀疑。

　　这……能喝？

　　知道叶云飞从未下过厨房，这手艺，八成要凉。

　　一不做二不休，人家第一次下厨熬汤，总不能打击他的热情吧！

　　这样想着，林念悄悄端起碗送到嘴边。

　　陆文曼毫无戒心地也跟着端碗。

　　待三人齐齐喝光碗里的汤，表情突然亮起来。

　　太甜了！！！

　　“好喝吗？”

　　叶云飞站在身后，一本正经地期待着他们对这人间美味的稍加点评。

　　尤其是那双好看的内双眼，眼形棱角分明，放着光地定在林念脸上，满脸期待。

　　林念：“好、好喝……”

　　陆文曼赶紧端起茶杯漱喉咙，想破脑袋也觉得太甜了。

　　“就是糖放太多了。”

　　李生不知是味觉出了毛病还是天生爱吃糖，咂巴了两下嘴后，居然在意犹未尽。

　　“本想给你们做咖啡，可惜条件有限，没有咖啡豆。我按咖啡的用糖量放了一小缸。”叶云飞为自己的厨艺洋洋自得。

　　“？？？”

　　抬眼撇了他一下，林念眯起眼睛开始寻思。

　　穿着西装下厨房，想想这画面就奇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冷少爷，怎么会突然转变，甘心当起了厨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们聊，我先走了。”

　　奇怪少爷端着托盘，像极了贝希尔饭店的侍者，礼貌又优雅地退出了屋。

　　晚上十一点，陆文曼一个女子不好留宿，便被小刘一路护送回了住处。

　　暑气蒸腾，连风也热没了。院内万籁寂静，今晚的月亮格外亮。

　　林念躺在床上，热得睡不着。烙了一会烧饼，突然翻身起来，走到门前的月光里，格子窗的十字条影子印在脸上，锁进眉心，一如脑海里久不能散的愁云。

　　怎样才能救出苏冷月成了夜不能寐的压力。林念自责着自己的大意，被救这么久，竟把他忘到一边。害他在那地狱里受苦。

　　哒、哒、哒

　　三声轻缓的敲门在面前响起。

　　收回意识，看清来人影子，严肃的表情松动些许。

　　“怎么还没睡？”

　　刚一开门，对方看他和衣站着，开口就问。

　　声音很清晰，沙哑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睡不着。”

　　林念看他人高马大地立在自己面前，反问：“你怎么也没睡？”

　　“我也睡不着。”

　　黑暗里，叶云飞背着光，专注地盯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林念视线穿过他身后，示意：“去院子里乘凉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