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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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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的安乐园里青山隐隐碧水悠悠、芳草萋萋鸟声唧唧。这里也有几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也有一弯小桥流水曲曲折折,甚至还有一座黑瓦黄墙的寺庙隐在绿树红花之间。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手捧鲜花的祭奠者或三五成群、或扶老携幼地拾阶而上,却并没有清明时节欲断人魂的纷纷细雨,也没有想象之中墓地该有的阴森恐怖的氛围。
莫语欣手捧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跟随着老爸莫勤农,找到了蓝紫长眠的墓穴。她轻轻说了句:“妈,我和爸爸看你来了!”随后,恭恭敬敬地把那束散发着芳香的百合,供在花岗石的墓碑前。
之所以选择百合花,是因为百合一直是蓝紫生前的最爱。和莫勤农相认后,蓝紫最奢侈的消费就是隔段时间买上一大束香水百合插瓶了。
脑海里,似又浮现妈妈插花时的画面。妈总是很细心地修剪着花枝,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插花,但妈妈插的花层次分明,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每次看妈妈插花,那十分投入的样子,真是一种享受。
不禁后悔,为何从未想过要把妈妈插花时的情景拍下来。妈这辈子留下来的照片大多是插队时拍的。尽管妈妈从未向她提起过,但语欣明白,那些照片必是老爸的杰作,因为照片里的妈妈笑得很灿烂。而那样的笑容,自语欣有了记忆之后,几乎没有在妈妈的脸上看到过。
以前,她总是不能理解,为何老妈隔段时间就要把那些泛了黄的老照片拿出来看看?那本旧像册中,只有很少的几张照片是经过放大处理的;余下的那些,因为是用老式相机拍的,尺寸都很小,如果不认识照片中的人,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脸。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妈其实不是在看照片,而是在回忆和老爸恋爱时的幸福时光。
莫语欣用老爸的打火机点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进坟前的香炉里。眼前顿时升起袅袅青烟,像飞出了躯体的人的魂魄。她一边拔着坟旁的乱草,一边回想妈妈短暂辛劳的一生,不禁黯然。为弥合上一辈人的分分合合给女儿带来的心灵创伤,在蓝紫生命的最后几年、特别是搬到G市之后,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照料女儿的生活。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早日完成学业,能活得平平安安的。
蓝紫年轻的时候是个标准的美人,大好的青春都是在农村度过的;回城后,因为收入低,她们的生活一直清贫,直到和莫勤农相认后才有了好转。这使蓝紫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语欣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眼正在敬香的莫勤农,那挺拔的身材、潇洒的举止,显得年轻而帅气。尽管没有见过莫勤农年轻时的模样,但她可以肯定,当年的爸爸妈妈站在一起,一定是很般配的。她想,可能娶个小妻子回家也是有好处的。
莫语欣的脑子里总是忘不了那一幕。某个假期,在妈妈的多次催促下,她终于准备去看看她的老爸了。因为是临时做的决定,事先并没有和莫勤农打过招呼。
走进老爸新买的花园洋房,客厅里静悄悄的。因为之前来过一次,给莫家做饭的王阿姨示意她直接上楼。她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本想给老爸一个惊喜的,没想到透过门缝,却看到姚依婕坐在爸的膝盖上,两人正缠绵地亲吻。这一幕场景惊得她落慌而逃,而书房里亲热的两个人却浑然未觉她的来去匆匆。从那以后,无论蓝紫怎么劝说,无论勤农怎样邀请,她再也不肯去那幢漂亮的花园洋房了。
莫语欣一直在想,除了流着相同的血液之外,莫勤农这个老爸其实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
此刻,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着什么的莫勤农,显得有些伤感。虽然蓝紫没有和他做过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合法夫妻,但年轻时残存的感情应该记忆犹在吧!蓝紫是那样重情而美丽的女子,又给他培养了语欣这么可爱的女儿,他怎能无动于衷呢。
站在蓝紫的坟前,莫勤农忽然想起了那个年代久远的岁月,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那一个个镌刻着青春符号、纯真甜蜜的日子。好象今天他不是来祭奠蓝紫的,而是来祭奠自己的青春岁月的。人生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中,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那段青春时光又有多久没有回忆了?还好好地留在心灵的一角吧?
不远处,一座新坟正在落葬,一阵鞭炮鸣响之后,墓地工作人员合上了墓穴的石盖。几个女子一边烧纸,一边放声大哭,呼天抢地的,好不悲伤!再怎样光彩的人生,死后也不过一方小小的墓穴罢了!有时,甚至连一方小小的墓穴也没有!
莫语欣斜靠在一棵柏树上,意外地想起了曹雪芹的《葬花词》:“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看一遍《红楼梦》,每次看每次的感受都不相同,《葬花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心中反反复复默念着“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知她是在哀悼她的妈妈红颜薄命呢,还是在想象着难以预料的自己的未来?
中午时分,莫家父女面对面地坐在G市某饭店的小包厢里共进午餐。因为怀念着母亲在世时的悠闲时光,莫语欣在感叹命运的同时,连带着也失去了食欲。
看到餐桌上摆的全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菜,莫语欣并非没有感觉。她和这个爸爸相认了六、七年,却从未一起生活过,而他竟然清楚地知道她的喜好,也算是有心了,可能一早就向老妈打听过了。如此看来,莫勤农也是很在意她这个女儿的。
“欣欣,怎么不吃啊?这些菜不都是你最喜欢的吗?”爸爸舀了一勺虾仁递到她的碟子里,“快吃啊,多吃一点。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像营养不良似的,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爸,我吃不下。我好怀念上大学之前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那时,我们虽然很穷,却生活得很开心!”莫语欣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欣欣,我看你辞了这里的工作跟爸回上海吧!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爸不放心!”
“我不要跟你回去!”一想到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妻子,那个只比她大了不到十岁的姚依婕,叫她怎么能够安心跟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呢!
“如果你不想跟着我住,就住你妈原来的那套房子怎么样?我让人重新装修一下?要么,另给你买套新房子?”
莫语欣摇了摇头,真奇怪,怎么老爸的脾气越来越好了?跟他回去又如何?又不是百分百的宠爱,与其看得心里难受,还不如一个人在此干干净净!
“爸,我不要跟你回去,也不想辞掉这里的工作,公司的老板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舍不得我吃苦受累的话,就记得给我的银联卡多打些钱进去!”这前半段话在莫勤农听来还是很满意的,后半段只能摇头了。
莫语欣忽然想起了老爸在上海朋友多,一定了解“名仕”公司的情况,于是就问:“爸,你知不知道上海有个‘名仕’公司?”
“知道啊!我和他们的老板还有过几面之缘呢,怎么想起问这个的?”
“噢,我只是随便问问。”她尽量做出随意的样子,“因为这几个月,我们公司一直在争取名仕’的广告代理权。”
莫勤农了然地点了点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朋友说起过。‘名仕’公司是家族企业,前任总裁早已退休,现任总裁骆菊影是他的女儿。那是个能干的女强人,和她的丈夫关系很好,重大活动他们总是同进同出,恩爱的样子让人羡慕。”
莫语欣费尽口舌总算轰走了老爸,可她的内心却充满了迷茫。
傍晚,天开始下雨了。迎着清明时节纷飞的雨丝,莫语欣独自走在霓虹闪烁的南平路上。她问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做?近来,李建成对她的关心,已经明显超出了她所能够接受的范围。李建成也算是她的老朋友了吧,语欣问自己,他这样关心我所为何来?难道他不要林嘉宜了吗?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蒲云飞这个人存在的话,说不定自己会接受他的好意吧?更别说还有个林嘉宜呢!林嘉宜是什么人?平日里已经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了,要是我真的和李建成有什么事的话,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对我呢!
而那个和她有了一夜情缘的沈毓民,就更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主了。以后,夹在“名仕”和“竟成”两个公司之间,她该怎样做才能两头都摆平?
莫语欣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她真的开始担心了。圆滑的处事能力是她这种性格的人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就像踩着高橇走路,哪怕只断了一边,人也照样会倒下去的。一定要尽快做出选择啊!要么两选一,要么两个都放弃!
隔着越来越浓密的雨丝,远处的霓虹变得模糊不清了,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滴落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伞。
谁知“名仕”那边给出的确切答复,比原先预计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月。
莫语欣猜测,说服骆菊影可能费了沈毓民不少口舌吧!毕竟“竟成”不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广告公司,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入“名仕”这种大公司的法眼的。
其实,他们接不接受对她来说倒是无所谓的,只不过全“竟成”的人都在翘首期待着,如能签下合同,不仅“竟成”可以挤进大公司行列,也可以为其职员的从业经历添上辉煌的一笔,以后跳槽就有了资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