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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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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我的闹钟响。7:15。全宿舍四个闹钟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翻身。继续睡。一面小锣在耳边敲:警报!警报!噌的一下子坐起身。与对面同时竖起来的薇打个照面。四眼相对,两嘴苦笑。今天开始防空警报。系主任说得好:头可断,血可流,上课不能迟到。
“这次创优被列为我校当前的中心工作,专家组将于下星期进驻我校,利用一周的时间对我校今行正式检查。望广大学生以此为契机,更加勤奋地、创造性地学习,随时准备用知识报效祖国,强化名校意识,强化纪律意识和公德意识,文明修身从我做起,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迟到早退等等虽看似细节,却也事关我校形象。以往实践表明,我们拥有一支关心学校历史、现状和未来,具有高度主人翁意识的学生队伍。而今,在创优的关键时刻,我们也一定能齐心协力,积极投身……”院里、系里负责老师慷慨激昂,吐沫横飞。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终于没能抵抗得住同样频率声波在耳边摩擦所带来的催眠效果,缓缓倒下。手中印刷精美的创优宣传要点的“蓝宝书”唏哩哗啦滚落于地……事实也不能怪我,此重复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重复了。幸而是全院大会,几百号人从未到得这般齐全。大家都在浑水摸鱼地干各自的事,除了身边的薇不情愿地充当了我的枕头,应该没有他人发现我的失态。虽然如此,我还是意识到这么一点:此次空袭,非同小可!!
虽早有准备,飞机盘旋于当头的紧张还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牺牲了被窝的温度祈祷千万不要撞到枪口上。并互相告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出门。球场边荒草地一夜之间长出一排树来遮羞。还未能适应新环境,没精打采低着头,像是在寻找昨夜工人匆忙落下的身影。教授到的特别早,热得一个劲掏手帕擦汗。今天明显降温,我特意加了件毛衣。到上课铃声响,还未有不速之客。教授的面容明显缓和起来,手帕也不知了去向。一切如昔。不同的是,课间班长拿出五张校大会堂的票,说是为迎接专家组,校学生艺术团的演出。这我也早有耳闻。老刘所在的合唱团好象为此忙活了很久了。捧个场,我先要了一张票。票刚到手,班长很是阴险地笑了。院里说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拿了票就一定要去。切记,千万不要栽到别人的坑里。五人大呼上当,他人均呼自己明智。
吃过饭。在食堂门口的日晷处。我见到了第一个专家。在向周围的同学介绍这玩意儿看时间的方法。白发老人、和蔼可亲——很符合我对知识渊博的专家的想象。至于日晷,我总在晚自修后回宿舍的路上停下瞅它一眼。路灯下的它,阴影始终不变。
拨了一个小时的号,总算挤上201。发MAIL给北京的阿剑,告诉他我们这里正在空袭,随时有牺牲的可能。顺便告诉他我高中时可能喜欢过他。
晚上去当萝卜。偌大的会堂,楼上楼下,整齐地栽满了萝卜。我认真地找到自己的坑,仔细地核对了好几遍,才放心地栽稳。交响乐、舞蹈、合唱……很高雅,也很催眠。可我们都决心要当个听话的好萝卜,把头挺得直直的,还要很陶醉,很欣赏。我是楼上的萝卜,瞪大了眼也没看清老刘的方位。作罢。回去的路上,在拥挤的人群中,我们互相调侃:今年萝卜大丰收。我决定明天吃饭要碗萝卜汤,缅怀我的萝卜记忆。
小青回来苦着脸。她们“志愿者”队承担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对晚间在校人工湖风景区留连忘返的情侣们实行“围追尾随” ,以达到驱赶的目的!!我们为校方有如此天才的创意而狂笑不止。然后就是争先恐后地要求加入志愿——也不知是处于什么近乎变态的心理。
熄灯后,走廊里少有的安静。
夜里做梦。防空警报的铃声。
或许是巧合,这周影视欣赏的片子也与空袭有关。英国导演约翰·布尔曼的HOPE AND GLORY(〈〈希望与光荣〉〉)。被孩子们形容成美丽烟火的空袭是什么样的呢?战争改变了一切;战争是恐怖残忍的,它毁灭了许多有价值的东西,同时也毁灭了不少人希望毁灭的、他们所不喜欢的东西。收音机里播出的是首相丘吉尔绕口令似的讲话:战争远未结束,现在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结束了开始阶段……意义深刻。
夜里做梦。漫天的烟火。
老刘打电话来兴奋地告之阿蔡被抽到去参加材料力学的考试。奸笑奸笑。晚饭时间去他们宿舍,阿蔡一本正经在梳他刚理的短毛。据他称,主考老师乃全国材力方面的权威。考试采取站着回答问题的方式,连珠炮似的提问,答不出只好坐下,与我们答不出问题只好站着恰恰相反。又据他称,阿蔡将会是站到最后的人。还据他称,他准备了一堆难题预备反客为主,难为难为权威!!奸笑奸笑。临走前还很豪壮地饮了一大搪瓷盆的白开水,嘴角溢出一些忘了擦。阿蔡是很优秀,这点我相信。但权威更权威,这点我更不会质疑。回到宿舍方发觉忘了告诉他“围追尾随”的事了。希望他和小红帽别被围到追到尾到随到才好。
上课、吃饭、自修……再也没见到专家的身影,也没有什么陌生人造访我们宿舍,我们也没能按通知上所说的“对到宿舍的陌生人热情接待”。只是在进宿舍门前。舍内的人会端着“蓝宝书”对暗号地问上一点。答对开门摇进来,答错推门冲进来。乐此不疲。
自修碰上老刘。愤愤不平。他们本有一堂妙趣横生的法律基础课,临上课不知从哪儿窜出某专家。吓得老师“花容失色”。以往的妙语连珠尽失,结结巴巴,死死板板挤了一堂方方正正的课。至于阿蔡,“刺秦”回来后闭口不提此事。想来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夜里做梦。湖边的废弹片。
阿剑来MAIL了,打开却是一大篇乱码,除了称呼和署名的英文名依稀可辩,只剩下我对着一堆“£½ñÌìÎÒ×øÔÚµçÄÔǰøÄã””空发呆。
周四晚上,一“志愿者”打电话来找小青,说是不愿去“围追尾随”。小青抓着电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卿点的荣誉到男女平等……他吞吞吐吐半天说出与女友有约。我们一帮人兴奋地提议他带女友一块去得了。还可以以公谋私放心大胆地在湖边兜一会。不过要小心被反“围追尾随” !
随着警报的日益减轻,熄灯后的走廊也日益热闹起来。一帮子小姑娘穿着睡衣搬着凳子跑出来。看书的、聊天的、洗衣服的、吃夜宵的、做面部晚间护理的,还有党小组开会的。布尔曼表现得很到位:战争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
夜里做梦。黎明前的黑暗。
又有通知:周五17:00前不可离校回家。大家已经没了应有的反应。只是提议:下午大家一溜排站在校门口,准时一起跨脚出门。
周一见的那位专家由第一升级为唯一。
防空警报解除。
阿剑来电话。我告诉他,空袭结束了。上次纯属玩笑。一切恢复正常。
夜里做梦。丘吉尔的绕口令:战争远未结束,现在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结束了开始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