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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我现在就好像那个刚洗漱完正要上床睡觉就听见猫在外面挠门的冤种铲屎官。

      当然我不是铲屎官,苏格兰也没在挠门。

      他只是敲了敲门,我就根据敲门的力度节奏认出外边那个肯定不是刚被赶走的散养猫莱伊。

      家养苏格兰猫还是值得我去开一下门的。

      稍有些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穿着浴袍,一头短发吹干后颇为蓬松,皮肤还透着腾腾的热气,一双蓝色猫儿眼里好似也浸透了水汽,朦朦胧胧地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

      “有事?”我挑眉。

      “嗯,对哦。”他温和地说:“我可以进去说吗?”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侧半身让他进屋。

      “说吧,什么事。”

      “对你而言只是点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但是对于我就相当在意了。”苏格兰一副苦恼的样子,手试探地捉住我的袖口,“连莱伊那样的散养猫都已经登堂入室过了,我却还没有,一下子就变得很有危机感哦?”

      我哦了一声:“你是说你在吃醋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苏格兰和我身高相仿,基本平视的目光似乎会更显得柔软。

      原本拉住衣袖的手顺势捧起我的手腕,苏格兰把下巴贴在我的手指位置,用重新长出来的短短胡须蹭了蹭。他大概不太是容易蓄胡须的类型,胡茬也偏软,长出一点长度后并不扎手,反而真有点猫胡子一样软软的。

      “苏格兰猫的胡须又长出来了,你这几天还没摸过呢,嗯?”

      自我猫塑这一点苏格兰看起来已经相当熟练了。他甚至还把声音含在嗓子里,发出一声轻柔的“喵呜”。

      哇哦。惟妙惟肖。

      我慈爱地盘了盘苏格兰的脑袋,他真的是个好猫。又贤惠又可爱,除了是卧底外……或者说正因为他是卧底,还能给我多留后路,让我更喜欢他了。

      让我想想,安抚和增进感情的话,一起睡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在你这么主动的份上。”我挠了挠他的下巴,听见苏格兰应景地发出一串低沉的咕噜咕噜声,让我回忆起曾经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养的金渐层——学名西伯利亚虎。但它在我面前确实只是只个头大了点的可爱猫咪,喜欢翻肚皮打呼噜,腹部的毛又厚又软乎。

      我曾经在雅布洛诺夫山脉度过一段令我心安的日子。

      我带着足量的伏特加和一些工具独自一人前往贝加尔湖畔,那会儿西伯利亚的蓝眼睛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高透明度的坚冰布着深浅交错的裂纹蔓延成无法窥探的漆黑,在那上面打一个用来冰钓的洞属实不容易。

      西伯利亚冬季漫长的寒冷让我因与这个世界不兼容而层层累积的狂躁平缓许多,我一度爱上这种寂寥无人的平静。然后我遇见了饥肠辘辘的列夫——我给一只虎起了狮子的名字。

      我用冰钓的战利品——冻成冰雕的鲑鱼和它打了一架,最后平分了将近二十公斤白鲑和茴鱼,至此达成了奇妙的缘分。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狩猎马鹿和野猪变得格外艰难。列夫死皮赖脸地跟上了拥有足够运气和资源的我,一人一虎以贝加尔湖畔为原点漫无目的地开始流浪。

      我们一同狩猎,在枯草丛里打滚,分食鹿腥甜软糯的内脏和嚼劲十足的筋肉。滚热的血在我的脸上手上和它的毛发上冷却凝固,吃饱喝足的列夫会懒洋洋地用舌尖舔走那些残余血迹。

      夜晚它将我捂在厚实的皮毛里,带倒刺的舌头似乎在思量从哪更方便下口,最终因为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给我用口水洗了把脸,我也因为失去一张虎皮大衣遗憾地收回搂住它颈骨的手臂,往毛发深处缩了缩。

      托它的福,我不需要额外摄入大量酒精来维持供暖,在西伯利亚的停滞被拉长到我原本意想不到的时日。

      西伯利亚的风雪的美丽与残酷抚平我灵魂深处压抑的狂躁,在一次彻夜的深思熟虑过后,我决定终止之前那些无意义的情绪暴走和过度消耗,认清了自己最终也不过是个凡俗卑劣的普通人的本质。

      ——我要养老。

      伏特加告罄的那一天,贝尔加湖厚厚的冰层已经要开始融化,动物的踪迹开始变多。我的内心因那个决定平静又快乐。列夫金灿灿的眼睛看着我,它当然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但它知道什么是离别。

      站立身高超过两米的西伯利亚虎前肢搭在我的肩上足够把我整个人掩住,我们用人类的方式完成一个拥抱。

      我轻咬它潮湿冰凉的鼻头,正如它用带倒刺的舌头给我的整张脸留下刺痛的离别吻。

      如果它足够幸运,希望它和人类再也不见。

      我朝着当初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走过一段路后再回头,一度成为我的金渐层的大猫尚未回归它平静美丽的栖息地。列夫的身影缩成一个模糊的橘色的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苏格兰正沉默地看着我,他的蓝眼睛忽地让我想起冰封的贝加尔湖深处的阴影。我忍不住低笑出声。

      “真可爱啊,苏格兰。”我凑过去亲吻他的鼻尖,手指穿过细软的发丝揉了揉圆润的后脑勺。

      他温顺地半眯起眼睛,干燥的嘴唇轻触我的下巴,浴袍包裹的躯体没有欧洲人那样天生的粗犷健硕,但也显然经历了高强度训练而精瘦有力。

      脊背的肌肉因触碰而下意识地绷紧,又在有规律的抚摸下很快放松。我引领他拥抱我,我与他接吻,唇舌纠缠气息交融,我喜欢他断断续续的喘息和湿漉漉的蓝色猫眼,进步很大但依旧青涩。

      “我的小蓝眼睛,你还是太甜(天真)了。”

      我把他摁在床上,苏格兰乖巧无辜地看着我,面带薄红,当真有些猫似的狡黠与引诱。

      “不过要玩还是等下一次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我俯下身去亲一下他的唇角,又把苏格兰的软毛脑袋揉搓一遍,随手从睡衣上摘一颗扣子弹到开关上把灯关掉后,我直接一掀被子把两个人都罩住。

      苏格兰似乎有点懵,伸手握住我的手臂,犹豫片刻又放下。

      “……好,我知道了。”他的嗓音略带沙哑。

      我还有心情逗一逗他:“莱伊我都没留他在我床上睡,这样会让你觉得高兴一点吗?”

      苏格兰被我摁在怀里没有吭声,摸摸索索地、试探着搂住了我的腰。

      半响才微不可闻地漏出“咪呜”一声。

      哈哈,真可爱呢。

      我闭上眼睛,很快就感到思维的轻微剥离感。这不是深度睡眠,或许可能是类似于海豚的左右脑交替休息?总之我实际上还能察觉到外界的声响,知道苏格兰同样没有放下心而是保持警惕的浅眠。稍有动静就能惊醒。

      他的呼吸撒在我的皮肤上,有些痒。

      这种情况下时间感奇妙的延长又缩短,当我的生物钟提醒已经六点的时候,睁开眼睛的我毫无睡意但也不完全觉得神清气爽,一切都处于不好不坏的状态。

      苏格兰依旧维持着昨天的姿势,被我抱在怀里又搂住我的腰胯,以我的角度只看见他被我揉搓得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

      他睁开眼时目光清亮,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一个好角度。我想。

      淡薄的一缕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投射在他的面部,映入眼帘,把那双时常偏于灰蓝色的猫儿眼照得干净剔透,好似他生活在阳光下从未涉入黑暗,清丽得如同一片平静湖面上融化的薄冰。

      但那不是我的贝加尔湖。

      再也不会有那个宁静的冬天了。

      唉,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这种说法诚不欺我。

      热源抵在我的大腿上,苏格兰面色微红。我给了他一个贴面吻当做早安问候,他在冷静下来离开我的房门前还问我待会需不需要帮忙缝上纽扣。这当然可以,我并不介意。

      等我换好衣服来到客厅时,莱伊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见我对我举杯示意:“早。”

      “早。”我轻车熟路地摸出一瓶啤酒打开喝一口,麦芽发酵的甜蜜气泡在口腔食道里炸开,苏格兰正给自己系上围裙,闻声看向我。

      “今天早上吃厚蛋烧和培根三明治。”他一如既往温和的说,“或许你愿意帮我煮一下牛奶燕麦粥?”

      “当然可以。”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把剩下的随手放在案台上。

      顺便把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波本叫住,“波本,先去把碗筷洗了摆好。”

      波本老大不情愿的“欸——”了一声:“怎么不叫莱伊那家伙洗,他在沙发上坐着除了喝咖啡可什么也没干。”

      “他待会洗碗刷锅。你想跟他换?”

      “啊,那没事了。”波本立刻回答并手脚麻利地拿好了餐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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