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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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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正文完结)
季承到底心软,停在楼梯口,背对大门,静静地等着。
宋之瀚怔了片刻,他潜意识刚刚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往回赶的时候太紧张了,电话都没来得及开机。他把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打开,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涌了进来。最后一条,是Sara发的。
宋之瀚叹了口气,默默揣了回去。余光扫到餐厅的行李箱,箱子上横着那份遗嘱,估计是季承准备下飞机找他兴师问罪的证据。宋总心里拔凉,自首条件不成立,他还是争取个缓刑吧。
他跟了上去,试探着用双臂慢慢从身后环住季承的腰,却没敢将人往怀里拉。
“对不起……”宋之瀚声音哽了哽,“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绝不再犯。”
季承阖上眼眸,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泄了力气,主动向后倚靠在宋之瀚心口,喃喃低语:“是我哪里做得不够,不能让你安心吗?”
宋之瀚摇头,搂紧季承,“是我胆小,对不起。我定了下一趟航班,你陪我。”
“嗯。”季承回过身,将头埋在宋之瀚肩窝。许久,都没再说话。
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小半天,两个人重新整理好行礼,都不想闷在房子里。
“要不,去福利院看看?”宋之瀚问季承,“这次出门,也说不好时间长短。”
“好。”季承爽快答应。他调整情绪,尽量显得举重若轻。在今天的大起大落中,季承短暂地理了理头绪。复合之后的这段日子,他习惯了对方的纵容宠溺保护。也许很多话他说的不够,互动中做的不够,才会让人没有安全感。
如果他今天没有鬼使神差地发现那份遗嘱,如果宋之瀚不曾回来,如果手术不顺利……季承不敢想下去,每一种假设都让他心肝颤抖到好似下一秒就会砰地爆炸,碎成齑粉。
从今往后,他要做宋之瀚的脊梁。
之前,两个人周末有空的话,会一起来福利院转转。季承早已适应良好,先下了车,宋之瀚停到车位上,走了过来。
季承捏了捏宋之瀚手心,又放下。他偏过头来,笑问:“你说我爸是不是有先见之明,预感到了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才从小就带我来这儿。”
宋之瀚里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凝视季承,确认他情绪稳定,才温和道:“季教授悲天悯人赤子之心,你也是。”
季承轻轻捶他肩膀,嗔道:“说好听的没用。”
宋之瀚无奈哂笑:“没翻篇吗?”
季承哼声,“美的你。”
两个人并肩往里走,孩子们都在上课,院区里静悄悄的。宋之瀚去院长办公室商量些事情,他回国以后,在重遇季承之前,已经跟福利院建立了稳定的资助联系。老院长早已退休,新的院长季承不算太熟。他之前来的几回,没碰上在高中住校的苏眉,刚才打电话,小姑娘正好在,季承打算跟她聊聊高考志愿的事儿。
分头行动,俩人约好一个小时以后门口集合。
季承径直奔苏眉的房间,高三学生课业重,一个月才回来一回。小姑娘看见他也不客气,两个人跟亲兄妹似的,连声问候寒暄都没有,坐下来就是物理化学一通讲题。最后,都快到时间了,季承才倒出空来简单聊了几句报考的事儿。其实,他也就是打打气,苏眉主意很正,学校专业什么的自己早想好了,季承支持。
季承和宋之瀚的事,没跟她聊过。但小姑娘敏感聪明,猜到几分,不说而已。季承临走之前,苏眉喊住他,“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季承停步,回头。
苏眉翘脚,从书柜最上面一格取下一个盒子,用桌上纸巾擦了擦浮灰,打开,递了过去。
季承接过来,往里看了一眼,又把东西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两圈。
“你刻的?”他诧异道。
“当然不是,”苏眉撇嘴,意有所指,“我可没这个手艺。”
“那是……”季承迟疑,“他?”
“十几年前刻的。”苏眉眨巴着大眼睛:“当时就想给你,结果你很久没来,后来我听说发生那么多事,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了。当时之瀚哥哥来福利院,看到你给我折的纸鹤,情绪特别……我也说不好,就是挺激动的,你也知道,他很少有什么表情的。我那时候也小,不懂事。他刻了这个放在这儿,没说给谁。我问他,他最后跟我商量能不能拿这个跟我换一个纸鹤。他说小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在医院的房间里特别怕黑,曾经有一个小朋友隔着房门给他折过一只一模一样的。”
夜晚,医院,隔着房门递进去的纸鹤……季承有些恍惚,伸手撑了一下门框。
“哥,你没事吧?”
“没事……”
“这些年,我都好好收着的。后来,我越想越不对,这个好像不是给我的吧?”
季承低头,遮住通红的眼角,半晌,叹道:“你留着吧,我知道了。”
终日寻春不见春,人生的缘分,兜兜转转,始终是你。
季承挥了挥手,奔跑着寻春而去。
宋之瀚的病情的确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第一次手术就发现了肝部一小块转移,进行了二次切除。术后靶向药效果差强人意,最后还是做了化疗。
每一次手术,或是做检查,只要人离开视线,季承便心揪得生疼,坐立难安。他回想起自己住院的那些时日,宋之瀚被方晴逼得连病房都没法靠近。当时,他是如何的煎熬绝望,感同身受之后,季承心疼得恨不能穿越回去,把自己掐死得了。如果说,之前尚对宋之瀚试图逃跑的行为表面不予计较,内心记着账。现下,则是完完全全地气不起来,整个新房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怜惜与牵挂。
好在,反复坎坷过后,情况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时间比他们预计的长了太多。季承在第一次手术过后,就把他的请假申请收回,换了辞呈。他一门心思陪着宋之瀚在医院住了一年半,病情堪堪稳定下来。后来两年疗养,一年多边复查边工作,才终于熬到医学意义上的第一道痊愈门槛。虽然不是一定不会复发,至少能稍稍松半口气。
其实,第二年,宋之瀚就想陪他回国。后续恢复,在国内也能做。季承不同意,为了让人踏下心来彻底养好,他干脆申请了在疗养院同区域的大学读研。这样,宋之瀚变成了陪读,再没有理由胡思乱想。
最后一年,季承论文高分通过,宋之瀚病情稳定。两个人终于有心情,飞到欧洲,自驾游走了几个地方。宋之瀚带他去了趟德国,季承把黎皓轩从单身公寓拎出来喝了个通宵,最后,在他手机上偷偷输入了李□□的新号码。
弹指即谢,刹那芳华,青春已逝不可追……尽力而为罢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随遇而安,竟然自在到不想归期。直到,一封A大百年校庆杰出校友讲话的邀请函,把两只飞鸟拽回平地。
“我不想去。”宋之瀚不甚在意。
“回去吧,”季承坐在副驾驶,双手枕在脑后,打了个哈欠。“再不回去,我的中文都快不如夏哲了。上回视频,他找了个蹩脚的成语考我,差点儿被他得逞。”
宋之瀚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认真道:“你的项目评奖结果公布了,这边也有大学入职邀约,够杰出校友资格。他们一起邀请,我就回去。”
季承瞪他一眼,“别不害臊,百年校庆,多少优秀校友,代表就那么几个,咱家好意思占俩名额吗?”
这句话简直把宋总心肝脾肺肾熨帖得不要不要的,“那我也不去,都让给别人好了。”宋之瀚傲娇道。
季承抬手在他脑门侧边弹了个响,“甭矫情了,我陪你去。”
“真的?”宋之瀚惊喜之余多少有些忧虑,“我其实……”
“就这么定了,”家里说的算的一锤定音,“赶紧买东西去吧,方晴给我发的购物清单有好几米长。”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陪你去的?
A大百年校庆,全程直播。宋之瀚在礼堂演讲过后,安排了单独采访,负责接待的秘书陪着季承。
“季先生,我带您去会议室休息一下?”秘书客气道。
“不用了,我想在校园里走走,你有事先忙吧。”季承随意道。
“不忙,我今天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您二位,我陪您去吧。”
“好,那麻烦了。”
季承在A大校园里信步走着,秘书很健谈,每一栋建筑物都能说出点话题来。顺着主干道溜达,不自觉就走到了中心广场。当楼体大屏幕出现主持人和宋之瀚的身影,季承才意识到这个位置,是他刻意避开了许多年的地方。
他回头,面对空荡荡的工地,有些迷茫。
“实验楼楼体太旧了,有很多安全隐患,据说之前造成过事故。前几年有校友匿名捐款,推倒了,正在准备重建。”秘书顺着季承的目光解释道。
“哦。”季承缓慢地点了点头。随后,视线从大屏幕划过。
主持人准备充分,宋之瀚算不上健谈,但言简意深,字字珠玑。
最后,主持人客套地引导结束:“宋先生,您还有什么话想同大家分享?”
宋之瀚正了正原本就很标准的坐姿,凝望镜头,仿佛透过磁场,直直望在爱人心上。
“现在的影像会在中心广场的大屏幕播放是吧?”他抿着唇线,再次确认。
“是的。”主持人略微讶然。
宋之瀚表情平静,只有季承看出了眼尾那一抹不显眼的红。他慢慢吐气,开口道:“许多年前,在A大,我的爱人为了维护我,”他顿了顿,试图让哽咽的语调不那么明显。“在这里,被深深地伤害过。”
宋之瀚深吸一口气,如潭水般幽静的眼眸中波光涌动。
“这句话迟到了很多年,不知道我的陪伴足不足够抵御过往的伤害。
“季承,对不起,我爱你。”
季承仰望,直视屏幕,轻笑道:“傻瓜。”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