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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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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顾青云就在客栈大厅安排好了早饭,等了许久,谢无恙姗姗来迟。两人在沉闷的气氛下吃完了清粥小菜。
“我去买些东西,你在客栈休息一下。”顾青云温和地说。
谢无恙一笑,“行。”
顾青云站了起来,看着转头望向窗外的谢无恙,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一起去吗?”
一起去?怕不是担心我跑了,谢无恙心中难受,脸上却挂着慵懒的笑容,“不了,我在这儿看看风景。”
顾青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他不是不知道谢无恙心中的疙瘩,可是,对于一个面临短寿甚至死亡的人来说,能给心中之人最好的东西,不过是不拖累而已。天下之大,谢无恙总会遇见一个不在乎他的过去,不在乎他的族类,只在乎他,能陪在他身边过漫长时光的人,只是那人,不会是他。
乌衣城里的人龙蛇混杂,在浊泽飘来的毒雾中生活久了,这里的本地人普遍脸色发黑,个子矮小,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那些个头高大,阴目诡视的人与本地人不同。
那些人穿着灰色或着黑色长袍,遮住了大部分的身体,在乌衣城中自由行动的,就是传说中的长相诡异甚至满身毒瘤的魔修。
魔修不过是选择了以魔入道的修士,常常是灵根混杂活着七窍不通的人,妄想长生不死,用各种诡异的办法踏进了仙途。因为来路不正,去路渺茫,比散修还要低几个等级,被整个修仙界鄙视。
日子久了,就抱团混在一起,在这无人在意的毒雾泽国住了下来,连带着建在一旁的乌衣城,也是诸城中魔修最多的地方。
这城里的药铺,也因为如此,渐渐有了许多克制毒气乃至魔气的药物,顾青云虽然不大用得上,却得替谢无恙备上许多。他边走边看,路过一家家药铺和武器店,买了一些丹药护具,正要回客栈,却看见了一家首饰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从店里走出的顾青云手中,那枚昆山玉已经成了晶莹剔透的玉坠,坠着一个银白的锦穗。
回到客栈,顾青云却没见到谢无恙,他只好问了店家,才知道谢无恙出去喝酒了。
顾青云悄悄引动肩头花瓣处伪装成灵气的妖力,那妖力自然而然的暖了起来,顾青云转过身,朝着肩头感觉越来越热的方向走去。这股妖力的主人毕竟是谢无恙,只要用灵力催动它,它会自然而然朝谢无恙所在的地方靠近,越靠近便越发热,用来寻找谢无恙,无疑是绝佳利器。
顺着热闹的街市一路行去,前面的脂粉味儿越来越浓。顾青云抬眼望去,他居然进了一片烟花柳巷。
倚门的妓子贴着花钿,轻薄的衣衫半遮半掩,一个媚眼抛了过来,虽未说话眼却含情,只笑盈盈地盯着顾青云。
顾青云面色冷淡,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他也不在意,擦过无数浓粉淡墨,绕过了几扇半遮半掩的门,终于在一座挂着大红灯笼,门楹大开的二层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位客官里面请,”这家门口没有引逗客人的迎客妓子,只有两名清瘦的龟公候在门口。那龟公一边弯着腰将顾青云迎了进去,一边拉长了调子喊道:“贵客一位。”
显然是顾青云那一身打扮,看着便像个有钱的修士,才换得龟公这般长调。
闻言,徐娘半老的老鸨便迎了上来,“稀客稀客,您这边请。”
老鸨的笑颜没有换来顾青云的笑脸,顾青云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板,“我找个人。”
老鸨上一秒刚刚惊异面前的清俊修士竟然没有用轻视的目光看她,下一秒便听到了平生最讨厌的三句话之一。她堆满笑的脸纹丝未动,“醉红楼姑娘多的是,不知仙家找的是哪一个?”
顾青云扫视了一眼妓院大堂的放浪形骸,眸色冷淡,“一个男人。”
老鸨看向顾青云的眼睛顿时带上了好奇,这修士人才出众,眉清目朗,端得是一表人才,偏偏进来后看着这一堂子莺莺燕燕,却目不斜视,十分规矩。她原以为这是好儿郎妓院救莺莺的桥段,原来却成了俊后生三救浪荡子的故事。不免又多了几分失望。
“男人啊,”老鸨艳丽的脸色眼睛一动,娇笑道:“我这里可没有男人,只有老爷。”
顾青云面色平静,手微微一动,便递出了一块碎银子,“高鼻梁桃花眼,穿青衣。”
老鸨笑眯眯地接过银子,她记得那个老爷,一口气叫了五个挂牌子的上去,这会儿恐怕正在快活,算是好大的一笔生意。可眼前这位背上背着剑,反正两位的钱她都收了,剩下的事可不归她管。
“他啊。小炉子,你带这位老爷去留香阁。”老鸨笑眯眯地顺手把银子装进腰间的荷包,“老爷,我这店小,可经不起折腾啊。”
顾青云点了点头,便随着那龟公上了二楼。
留香阁。
谢无恙放浪地坐在矮几前,五个娇美妓子将他围了个半圆,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倒酒的倒酒,还有两个捋了纱袖,露出莹白的胳膊,在叮叮当当的环佩生中摇骰子听骰子。
“哎呀,你又赢了,”一个脸颊圆润的妓子轻笑,“奴家不依,再输奴家就要醉了。”
谢无恙面上微醺,眼里带着讥讽的调笑,顺手往桌上丢了几颗萤石,散发出柔柔的亮光,“喝一杯一颗萤石。”
那妓子一愣,笑得立刻真诚了几分,旁边的其他姑娘们眼睛也更亮了,难得遇见这般俊美的客人,出手又如此阔绰,自然得多喝了。
红袖微醉,翠发盈袖,在一片香气蒸熏中,留香阁的门被推开了。
“吆,这是谁啊?”谢无恙挑了挑眉,手中的酒杯晃晃悠悠,昂头一饮而尽。
顾青云立在门口,看着残红俯桌,酒香四散,微微皱了皱眉。
谢无恙眼皮一动,懒洋洋地抚了一把圆脸妓子晶莹的柔肤,“怎么,不喜欢这种地方,那就回去吧。我喝够了自然会回去。”
顾青云没有接话,走了进去,定定地看着发着酒疯的谢无恙。
“不说话,”谢无恙推开靠着他腿的另梳着坠马髻的妓子,提着酒壶,拿着酒杯站了起来,“不说话就滚,别打扰大爷玩。”
顾青云走了过去,“我们还有正事。”
“急什么,”谢无恙摇晃了一下,冷笑道,“再急,死了的也不会复活,没有的也不会拥有。”
顾青云心中一痛,轻轻抬手往丹田一点,压住了蠢蠢欲动的灵气,他伸出手就要拿走酒壶。谁知道谢无恙一个侧身,仰起头就将半壶残酒全灌进了肚子。
咽下最后一口酒,谢无恙扔了酒壶,挑衅似地看向顾青云,“你管我干什么,走开!”
顾青云轻轻拿下他手中的酒盅,沉声说道:“喝够了就走吧。”
“呵,你这人真是无趣,”谢无恙绕着顾青云转了一圈,“我跟着你跑的时候,你不冷不热,我不理你了,你倒是管得宽。”他懒洋洋地看着顾青云的淡然如湖水的眼睛,“怎么,你打算回应我了?”
顾青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愿意让我当你的道侣?”谢无恙讥笑,“不会吧,你修的可是无情道,要是动心了,”他摇了摇头,“可是会死人的。”
他的目光带着嘲讽,顾青云却无端端从里面看出了许多心痛,“所以,你永远不会在乎我,现在和我在一起,不过是——”
“不过是想利用我,”谢无恙的声音低了,眼睛看起来也带上了浓重的醉意,“我说得对不对?”
顾青云扶住了往下滑的谢无恙,谢无恙醉眼朦胧,“我就是个不祥的人,呵呵呵——”他的声音终于像是在无声的啜泣,“你不在乎很正常。”然后他就彻底地醉了过去。
顾青云沉默了一下,使劲搂着醉得昏昏沉沉的谢无恙,把他背在了肩后。
听了一耳朵不该听的话的龟公“蹭”得一声缩到了一边,看着一个客人把另一个客人背了出去。
客栈里,顾青云把醉得一塌糊涂的谢无恙放在了床上,替他脱了踏云靴,将长长的发丝揽到一边,这才为他盖上薄被。
中午的阳光正好,顾青云坐在谢无恙的床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昆山玉佩,整个脸却陷入了一片阴影之中。
他沉默地望着脸上还带着微红的谢无恙,目光划过谢无恙纤长的睫毛,细细的眼缝,在他高挺的鼻梁和沾着酒渍的唇边停留了许久。
谢无恙的身体微微一动,眉头便皱了起来,顾青云缓缓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上他的眉心,慢慢抚平了谢无恙紧蹙的眉心。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指,揭开被子,将握在左手手心的昆山玉佩轻轻挂在了谢无恙的衣服上,然后盖好被子,缓缓地退了出去。
返身走回自己的客房,堪堪关好门,顾青云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地板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点。他握紧拳头,苦笑着憋住咳嗽,咽下了一口腥甜的血,渐渐严重了啊,可谢无恙的药还没找齐,妖兽和鬼路盒的事也没查清,他必须加快脚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