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华》连葵

46、第四十五章 是和是战两相争

　　因下了雪姑娘们都兴致勃勃的来到女塾。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堂课下来总会有几个走神发呆的，毕竟，窗外的雪景甚是撩人，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部分还是孩子心性，十分贪玩。

　　索性萧先生便放了我们出门去玩耍，但萧先生是谁？玩！可以！代价便是回头定要交上一篇关于雪景的好文章才算。这也算是一堂观察课了。萧先生刚一说完，女孩们便开心的冲出学堂，直奔外面的冰雪世界。

　　南家别院依山而建，眺目远望便是整片的山林，夏季绿荫蔽日，冬日的雪后更是景色迷人，天地之间银装素裹。

　　姑娘们有的在院落的积雪里堆雪人；有的拿着枯树枝在干净的雪面上画图；有的正在饶有兴趣的欣赏琼枝玉树；还有那调皮性子的还悄悄扔上两个雪球偷袭一下，整个女塾里一片嘻戏玩乐，笑语玲玲。

　　“快走！教馆那边吵起来了，教馆那边吵起来了！”我还在雪地里兴致勃勃的堆雪团子，就被盼儿表妹拉起来，一路直奔教馆。

　　“你着什么急？什么吵起来了？”我边跑便好奇地问。

　　盼儿表妹哪里有功夫回答我，她恨不得立即跑过去看热闹，于是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教馆。
　　果然刚走进去便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连门口那棵巨大的桂花树丫上的积雪都忍不住颤动，雪花纷纷掉落。

　　“北境连年纷争，国土不宁，不过为了豆大的地方，若真的让给秋荻，换取喘息之机。待通渠，百姓富庶，不出三年，等我们兵强马壮一举夺回！”

　　“小子短视！如此背信弃义，那叫诈和，我天启向来以礼义治国，如此开端，他日在诸国之中何以立国？”

　　“我看还是要以战止战！打得他滚回漠北雪山，这辈子都别想跨过北境才好。”

　　“那秋荻人素来勇猛好战，不打到痛处是不会罢休的，若是萧大帅出山钦点五十万大军一举灭了秋荻，以绝后患才好！”

　　“秋荻，眼下不足为患，且不壮大便好！等我们兵强马壮之日在徐徐图之便可！”

　　“两国在北境有经贸往来，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值得，到时候诸国来袭，我们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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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站在门口挺明白时，原不是什么吵架，不过是一场比较激烈的辩论而已，南先生的课堂一向贴近时政要闻，如今萧家军刚刚出征，上肢朝堂下至平头百姓议论的热门话题自然便是北境的战事。

　　我拉着盼儿表妹让她不要擅自过去，便躲在门前偷偷听他们辩论。

　　总之学生们大体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主战派自然是以萧景琛为首。但是主和的，我竟然没想到竟然有顾四哥一个。

　　时下学堂的风气比较开放，经常会有些时政拿来在课堂上辩一辩，倒是不分高低，只为各抒己见。

　　大家也是讨论的十分热闹，南先生叫停的时候都还忿忿不平。

　　“萧景琛，你不过是仗着萧氏一门权柄滔天，才大放厥词！你可曾见北境流民千千万万，兵势一起，多少家破人亡，我随父亲年初回到尚京城，想家父外放北境雍城为官三年，你可知百姓心中最盼望的是什么？你一句以战止战，流的是千万百姓的鲜血啊！”一个少年仍旧激动地说。
　　少年学子最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胸中沟壑一时难填，这倒是正常。

　　“国之不存，何以为家？民心若失，又何以存国？”一向置身事外，没有参与这场辩论的江楚辰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说罢便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穿过人群离开了这场争辩。
　　众人一时有些不解，他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

　　他正踏出门去一时险些撞到在门缝偷听的我和盼儿表妹，他看了我们一眼径自向前走去，他的眉紧紧的锁着，眼底都是复杂的情绪。

　　屋内还是一团喧嚣，大概令他不堪其扰，我见他脸色不好，一时鬼使神差的跟上去。

　　“楚辰哥哥！你在恼什么？”他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我只能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他不理会我，我有时有些不忿，他昨日还不这样，如今因为什么而迁怒我。

　　“楚辰哥哥???啊???”话还没说完，脚下一滑便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他听到我尖叫一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收起眼底的温怒，忍俊不禁的向我伸出手来。

　　他今日依旧一身白衣，但是多披了一件金色如意祥云纹理的狐裘大斗篷，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一席金灿灿的光晕笼罩着，衬着他更是粉面红唇，清秀异常，更显意气风发！

　　我没有理会他，自己爬起来拍打了身上的雪花，那件红艳艳的海棠大斗篷一抖动便是雪花末子，甚是扎眼。

　　“是我的不是，融儿，莫怪！”他浅笑安然。

　　“我原也没怪你，是我看你不大高兴，自己追上来的!”我自作自受而已。

　　“我???我没有不高兴。”他迟疑地同我讲。

　　“你这还不叫不高兴，你素日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见人只笑！大家背地里都知道你是尊神像，如今是怎么了？”我也是听了两耳朵里面的争论，觉得他的气恼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神像’？莫要夸张了。”他听到这种评价也是十分无奈，转而继续说：“我也没有气恼什么，只觉得大家空有一腔报国之志，遑论朝堂政事。”

　　“也不一定是‘空有报国之志’，江公子莫小瞧了咱们。”顾表妹正朝我们走来，听到江楚辰如此说一时便有些不服气，她甩下这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

　　“不过，诸位都是学子，将来必定是要报效朝廷的，眼下讨论一下时政也没什么？虽然理论起来有失偏颇，或者一腔热情空想，但毕竟都还未涉世！”原来他是在为大家的异想天开和有失偏颇而生气吗？

　　“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轻轻的说。

　　“楚辰哥哥，支持那个观点？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我试探着问他，想了解他的想法。
　　“主战？主和？”他嘟囔着。

　　“奥???我看大家讨论的无非就是眼下是战？是和？我也是胡乱说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总结的可能还不够到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体上，也算不错！不过若是只有‘战’与‘和’这么简单就好了，国家大事自当全局考量，不该因为对庶民的一丝怜悯而怯懦不前，也不该因为一时的要强而全然不管不顾的苦战！国家是千万百姓的公器，不是一州一府一个人的私愤和悲悯???”他站在高大的桂花树下款款道来
　　“若不为一人，何以让千千万万的人凝聚在一起守护这个国家啊，他们也是满腔赤诚呀！”

　　我不知道江楚辰为何站站在那个角度，那个角度在我心中是不讨喜的，他太过高傲，低看了这里的每个人。

　　他听我如此说，只静静站在原地，微风出过，高大的桂花树上簌簌的落起片片雪花，我们相对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楚辰哥哥！你看那边???”我先打破了这种尴尬。

　　江楚辰寻声朝我指着的方向看去，我趁机跑到高大的桂花树下，抓住树干使劲的摇晃起来，果不其然，树枝上沉积的积雪瞬间跌落下来，惊得江楚辰抬起袖子不住的遮挡自己的脑袋。
　　“哈哈哈哈???”我笑着看他被雪花裹成了‘雪人’，头发衣服上满满的都是雪，我迅速的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跑开了。

　　“你这个丫头！”显然他有些意外、迷茫、不可置信，最后无奈的笑了，边笑边那袖子扫落发间的雪花，他是没想到遭到我如此戏弄，然后一个起身向我追来。

　　躲躲闪闪上一路将近来到女塾，此止住脚步，我们两个人都跑的有些累了，站在青石台阶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你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我一边拍着胸口让自己缓口气，一边跟他说。
　　“融儿!”他唤我。

　　“嗯”我回答他。

　　“如若‘千山暮雪，四海斜阳’，我去不了！可怎么办？”他满怀忧伤的深深凝望着我。

　　“那就让我替你去看一看！我十分会讲故事，我会一一讲给你听，便同你亲去了是一样的。”我笑着跟他说。

　　“你这丫头，这般顽皮，放你去了，便早就忘记了会有人等在这里，巴巴的指望着你带来的故事！”他眯着眼睛轻轻的将我的发丝上夹杂的雪花轻轻弹开。

　　“不会的，我知道你会等着我！”我看着他，坚定的说。

　　他好看面庞十分迷人，带着说不清的迷惑。这张脸一定是有毒，我有一种想咬一口的感觉。
　　“我怕，我舍不得放你走???”他泯然一笑。

　　此时，远处的群山有飞鸟惊起，它们在白茫茫的山峦之间盘旋鸣叫，那声音清远悠长???